万佛宗, 大门。
万派招新结束, 接下来便是一甲子一次的斋戒日。
斋戒日为期七天,除了闭关和远游在外的弟子, 所有万佛宗弟子都要遵守最严格的戒律。剃掉三千烦恼丝、食素斋、从里到外清洁自身、合颂经文等。
斋戒日要求所有弟子全身心投入,故而斋戒日之前, 便需要把所有事情准备充足。
例如所有弟子的素斋, 清洁功效的灵液温泉,剃完头后必备的生发液等, 这些都需一一采购。
明淡抓抓脑袋,郁闷道:“这一次的准备怎么落到了我们头上, 我都好久没去红袖招了。”
尤小五翻过账本, 抬起眼皮, 打量了他一眼,调笑道:“你欠王家的钱还清了?还有闲钱去红袖招?”
明淡撂下笔,一脸严肃, “你不懂,这是修炼的一环。我总不能为了还钱, 暂且搁置修行。”
这么一打岔, 尤小五忘记刚刚数到哪里来了。他长叹一口气,闷闷道:“没办法,现在执法堂里, 还腾的出手的只剩我们俩了。”
他扳手指头,一个个数。
“西瓜师叔去十万大山,处理妖族和海族的矛盾,快大半年没回来了。明非师叔为了万派招新的事儿,一个多月没休息,现在闭关了。大师姐她…”
说到这,他顿了顿,含糊道:“她有点事儿,好几天没见过人。”
花魁夜那日,两人都是亲历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的级别不够知道的事儿,就不要好奇,不要多嘴。
尤小五屈指敲敲一侧的竹子,明淡挑高眉毛,耸耸肩,扭开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锅铲飞来,掀翻了两人。
“有时间瞎聊,还不快去门口接客!”
尤小五揉揉屁股,眼看着鲲鹏疾步走来,赔礼道歉捡锅铲一气呵成。
“对不住,对不住,鱼丸师叔最近脾气有些炸。”他鞠一躬,补了一句,“天道院的坤柱钟离亭来了,师兄们快去门口接客吧。”
尤小五疑惑地歪歪头,“他来干嘛?”
斋戒日是万佛宗最盛大的庆典,六十年一次,每一次都会在宗内设下重重留影球,记录下盛典的情形。
所有留影球从天道院采购,并由天道院弟子摆设,此次也一样。
但是,怎样也不至于派坤柱来啊。
明淡轻哼一声,“待客就待客,说什么接客,粗鄙。”
尤小五翻了个大白眼,“你的腰可不是这么说的,扭得这么欢。”
执法堂,内殿。
看着三份记忆玉简,三人沉默许久,脸色不善。
和光哂笑,“还真是条大鱼。”
大多数异界来魂穿越的第一世便泄露身份,被抓了起来。苟到第二世的也有,但是很少。这种人一般做到高位,很难露出马脚。
九节竹抓到的苟最长的苟到了第五世,不过那人无论哪一世,都一样的窝囊,完全入不了眼。
自三千年前以来,坤舆界的出生率超过死亡率,新生生灵数量稳步增长。
每一个异界来魂的出生,意味着一个灵魂被他们挤掉位置,从此魂消魄散,永世不可超生。
王千刃重生了两次,有两个灵魂因为他,从此消亡。
王千刃被束缚在留影球上,被迫重历了三世。他缓缓抬头,后脑勺如同在油锅里打了个滚,直接捞起来扔进冰水里,滋滋地响。
“我的编号是5313号?你们是怎么叫一号的来着?残魂一号?”
她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原态,但是被他捕捉到了。
“你怎么知道?”
他轻轻扯开一抹笑,还是太嫩了。神态快速掩饰住惊慌,可是脱口而出的话语暴露了。如果她敛住心神,再细想一分,就会知道不该问“你怎么知道”,而该问“谁告诉你的”。
两句话殊途同归,最后的答案都指向幕后之人。
问话的侧重点不同,细微的语句差别,可以减少很多无用的步骤,减少很多浪费的时间。
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王千刃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纯粹的坏人,顶多算个不折不扣的烂人,烂到粪坑都嫌弃。
他想给幕后之人添添堵,但是他也没好心到帮她。毕竟正是因为她,他才会被抓。
他长舒一口气,抬起下巴,悠闲而轻松地哼笑一声。
“你们怎么确定残魂一号,真的是第一个异界来魂?”
闻言,和光的瞳孔骤然一缩,心里忍不住打鼓,脑中一片空白。她长吸一口气,捋下右臂的念珠,以超出平常的速度拨了起来。
冷静,冷静一下。
她咬破舌尖,舔着铁锈的腥味,缓缓喘气。
他的话信息量太大,很有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
慢慢来,从残魂一号这个点开始捋起。
残魂一号是特有造词,专门为第一个异界来魂而生,只有九节竹的人听过,普通人根本没听过这个词。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以为是轮回重生后,灵魂与身体不符的一种特殊疾病。
推出结论,九节竹成员泄露了这个词给王千刃。
这个结论是肯定的,但是它前后矛盾。
王千刃知道这个词,肯定知道有一个组织在暗中对付他们,他不可能不谨慎。花魁夜他的表现,不像是知道九节竹的样子。
再者,他的这句话太远了,远到脱离她的世界。
怎么确定残魂一号真的是第一个异界来魂?
和光背过脸,念珠转地飞快,只能看见蓝色的残影。
这个问题离他们太远了,超出她的认知。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根本没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所有人都默认,残魂一号就是第一个异界来魂。
思路像放飞的风筝,啪地一声,一下子断了线,随风越飘越远。
如果残魂一号不是第一个怎么办?她不敢去深思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诡异程度仿佛在问,你怎么确定爸爸妈妈真的是爸爸妈妈,就凭那张婚契?
怀疑这个问题,从本质上说就是怀疑九节竹的权威性。
与其相信这句话,不如认定王千刃在危言耸听。内心深处腾起的恐惧仿佛一面钟,啪嗒啪嗒地敲,逼迫和光潜意识去相信、去认定王千刃在撒谎。
和光的神情不好,王负剑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把抓起王千刃的领口,金算盘横在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你什么意思?”
王千刃唇角勾了勾,温和地看着他,“大侄子,这样威胁我,有意思吗?我快死了。”
王负剑哼笑一声,尾音打抖,“谁知道你是不是临死前故意添麻烦?”
“咱们这么多年情分,我在给你们提供情报。”
和光胸膛不住起伏,绕着大殿转了几圈,冷不丁地一怔,对师父急道:“师父,重新搜一遍他的记忆。只要有人透露,不论是酒后失言,还是乘兴吹嘘,随便什么东西…”
她的手臂一挥一摆,似乎怎么也无法很好地表述出自己的意思。
“只要有人告诉了他,记忆里一定有迹可循。”
和光是个急躁的性子,李铁柱也如出一辙。
他听到她大声又跳跃的话语,火气上头,一把扔下剑,“别吵了,他说话那一刻,我就开始查,查了两遍了,根本查不到!”
王千刃扫了一眼失态的三人,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咳嗽,后脑勺滚针尖一般,一抽一抽。
“看看你们这幅样子,哪有…”
话未说完,和光怒冲冲的脸猛然出现在眼底,脖子被死死掐住,干涩地生疼。
一根手指直戳戳地横在眼前,紧紧贴着瞳孔,他后脑一阵晕眩,甚至能看清她的指纹。
“闭嘴,我们不信你嘴巴里吐出的任何一个字,记忆才不会说谎。”
王千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挑眉看她,“真的吗?”
和光没回答他,而是看向师父,“还没找到吗?”
李铁柱气得差点摔了玉简,“没有!真的没有!别说透露的内鬼了,连‘异界来魂’这个词都没出现过。”
和光内心急剧震动,怎么可能?
王千刃侧头,躲开她的手指,不缓不急道:“记忆不会说谎,但是会被操控。它只给你看想让你看到的信息,掩盖不想让你看到的信息。”
王负剑定定地看他,“什么意思?”
“记忆的内容主要分为三块,画面、语言和文字,它们只是一种载体,可以真实,也可以伪造。你们看得破记忆,看不破思想。”
他看向和光,道:“玩政治的应该明白,双方对阵,为了避免留下把柄,话语在说谎,表情在说谎,眼神在说谎。真实的企图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潜台词里,以及在那个场合下,细微的只有双方明白的、带有特殊含义的动作中。看破不说破,沟沟道道里的才是真实的较量。”
王负剑往地面敲金算盘,哐哐哐,“说人话。”
玩政治的,都是白切黑。还是他们玩经济的好,坑你就坑你,不带虚的,里里外外全是黑,不用白壳子装纯真。
王千刃无奈地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王负剑一眼。
“有侧重性地囫囵吞枣过了一遍记忆的人,和扎扎实实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决然不同。有些事情、知识在记忆中不显,却潜移默化地留在思想中。我和其他穿越者在相同的文化群里生活多年,有些事情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你们通过记忆,根本看不懂。”
“比如说花魁夜,一般人会联想到红袖招,经历过的人会联想到明非。当花魁夜和明非两个词同时出现,我会联想到‘完蛋’,与我有过相同经历的人也会联想到‘完蛋’,但是你们这些简单过了一遍记忆的人不会。你们的侧重点是知识,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娱乐生活,就算注意到了,你们的重心更多在花魁夜的姑娘上,压根联想不到‘完蛋’这个词。”
李铁柱听得晕头晕脑,他是武力派,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不是强项。
他撂下记忆玉简,喊道:“啥意思啊?”
王负剑顿了顿,斟酌着解释。
“举个例子,最开始异界来魂互相确认身份靠对诗词,‘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尽管我们看过他们的记忆,知道上下句,根据这句词来锁定人,但我们依旧不知道他们对诗的意义。几十年反复研究,我们才弄懂这句诗是他们确认身份不成文的规定。”
说完,他扭头看向王千刃,“不对,就算如此,它还是话语,还是存在于记忆中。”
王千刃唇角略带讽意,道:“我要是不说得这么浅显,你们能听明白?除了话语和文字,还有更多更难以辨别的细微的东西。只要两人共同知道,就能交流信息。”
和光眼神一黯,打断道:“暗号。”
王负剑拉住她的手臂,“什么暗号?”
和光推开他的手,垂眸思忖了片刻。
十几年前,她进出执法堂大殿,帮西瓜堂主打下手,整理文件。
一天,他突然说:“陪我玩个游戏,你不知道游戏内容,游戏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
第二天,他的桌上出现了一盆水仙花,贴着“我有病”三个字。
第三天,他问她,水仙花是什么意思。她难以启齿,觉得他在整她,于是变着法儿骂他。直到他提着她的头抡墙,她才吐出那三个字。这天,她注意到,桌上有盆兰花,贴着“我吃屎”三个字。
第四天,桌上的花和纸条又换了。她一天都惊心胆战,以为他又要整她,问她兰花的含义,可是他没有。
之后的一个月,桌上的东西和纸条不停地更换,可是他一直没有再问。
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游戏结…”,话未说完,被他岔开话题。她再问,又被他岔开。第三次问,他没说话,而是隐隐用灵压警告她闭嘴。
东西和纸条不间断地换了一年,东西的种类和纸条的内容变化得更多样。
一年后,他突然问她,“大门口的松竹花了多少钱?”
前几天,更换松竹的账目是由他过目,她以为他忘了,提醒道:“500灵石。”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屈指敲了敲以往放东西和纸条的桌角。她猛然发现,今日的东西和纸条不见踪影,联想到这一年来无数个对应的含义。
”大门口的松竹花了多少钱?”这句话分解成三个词,分别是大门口、松竹、金钱,对应的三个词的含义连接起来,意思是“饕餮禅的内鬼在哪里”。
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我不就忘了金额吗?你回答完就得了,还想嘲笑我不成,以下犯上。”
她闭紧嘴,心里惊涛骇浪。
他在教授暗号,完美规避搜魂的暗号。
后来,她与西瓜师叔和明非师叔三人聊天时,只要一人轻轻敲敲桌子,三人猛然明白,暗号交流开始了,虽然仍旧是日常对话,可是中间的含义截然不同。
和光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王千刃,脸色不善。
“我不能说出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机密。但是,暗号的含义是他与幕后之人同时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信息,并利用这些信息交流。”
王负剑追问:“什么信息?”
和光啧了一声,“我不知道,可能是文字,可能数字,也可能是将棋,这玩意儿说不准。”
“那我怎么知道他们何时交流了?”
和光背过手,走了几圈,猛地一停,道:“有个办法,他什么时候突然变化,突然改变主意,那一天前,他肯定与幕后之人交流过。”
王千刃抬起眼皮,略带赞赏地瞥了她一眼。
李铁柱捏着记忆玉简,飞快地翻阅。
王负剑摇着金算盘,摇地啪啪响,哐,他突然往地上重重一搁。他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
“选为继承人时,他本来满口答应,过了一夜,突然反悔。王家选继承人要走前生镜,这一点只有走过的核心弟子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前一夜,肯定发生了什么,有人提醒了他。”
和光扭头转向师父,催促他,“快查那一天的记忆。”
李铁柱翻完玉简,眉头紧蹙,脸色愈发难看。
和光走近,急道:“是谁?”
李铁柱神情扭曲,闷声道:“不知道,他对着窗户看了一晚上。窗格的光影不断跳动,他手里扣着一枚镜子,也在改变窗格的光影,与另一人交流。”
王千刃大笑一声,喷出一口血。
“既然是暗号,怎么会让你们知道?”
至此,线索全断。
和光怒喝一声,捂着额头转圈。
唯一的线索只剩下王千刃,但是他们分辨不出王千刃说得是真是假。
王千刃浑身疲惫,压低声音,语气里暗含得意与嚣张,“我说了,你们只能靠我。”
和光走近他,单刀直入,“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残魂一号,不是第一个吗?谁告诉你的?”
他反问,“谁说得一号就是第一个?”
和光蹙眉,“既然叫一号了,这不是约定俗…”
他插嘴道:“谁约定的?”
“五千年前…”话到舌尖,突然滞住。
每个新成员初入九节竹时,第一个介绍的异界来魂便是残魂一号。五个介绍人站成一排,轮流向她讲述异界来魂的历史和危害,一遍遍讲。
紧张的氛围和沉重的语气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肩上,她被迫听着,无从反驳和质疑。如同被洗脑一般,下意识接受了残魂一号是第一个异界来魂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则。
和光一怔,迅速翻出九节竹的玉简,找到“残魂一号”的定义。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去翻过、怀疑过。
“残魂一号:第一个发现的异界来魂。”
李铁柱挠挠头,“没错啊,第一个发现的。”
和光撂下玉简,原地打转,几近要发狂。
她几乎忍不住咆哮道:“‘第一个发现’?‘第一个发现’之前有个前提,所有人都忽视了的前提!”
“九节竹建立后,第一个发现的异界来魂。”
王千刃闷声发笑,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
王负剑面露惊惧,不禁后退几步,哐当一声,金算盘跌到地面。
“发现残魂一号后,九节竹才有前生镜的审查步骤。在这之前,没有人想到异界来魂这种玩意儿。故而五千年前,九节竹里的老家伙们,没有一个走过前生镜。”
和光顿了顿,试图平缓内心,然而尾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往好的方面想想,或许有些人走过,只是没公布。”
王千刃吐出一口血,“是嘛?那你觉得谁透露了消息给我?”
他扭扭脖子,腰部以下失去知觉,手指僵硬,时间不多了。
“穿越者不止坤舆界有,其他界域也有,但是坤舆界异常得多。接下来只是我的一种猜想,我认为利用穿越者的知识改造坤舆界,会对异界来魂产生一种吸引力,勾来更多的异界来魂。”
“穿越者不止抢夺你们的天运,穿越者之间的天运也互相争夺转移。那个人既要利用穿越者改造世界,又要杀了穿越者,像不像是在养蛊?”
说到这,王千刃低笑,“勾来越多的穿越者,再杀了他们,抢夺天运。呵呵,厉害的手段。”
和光深吸一口气,试图镇定,可是完全镇定不下来。
她快要疯了!
一个五千年前就是九节竹高层的老家伙,不知道活了多久,不知道现在修为多高深,实力多强,爬到了什么高位。况且,死了五千多个穿越者,不说全部的天运,至少一半的天运被吸到老家伙身上。
这他/妈就是一只霸王蛊!
她拽住王千刃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他。“那人到底是谁?”
他轻轻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暗号交流,那人从未透露他的身份。”
和光松开他的衣领,就听到他放声大笑。
“我说过,我输了,你们也没赢。事实上,你们输得一塌涂地!”
她紧锁眉头,“什么意思?”
“疯笑佛是那人的属下。”
和光闻言,仿佛被冻成冰块,钉在原地。
疯笑佛,已经死了。
“你们利用疯笑佛死亡的时间差查出我的身份?呵,无知之辈。我想离开坤舆界,那人派疯笑佛来阻我,于是我卖了疯笑佛的消息。”
“如果你们没有在邪道安插奸细,那么你们会按照我的估算,十天后找到疯笑佛。十天后,正是那人去见疯笑佛的时间。这个时机,我等了几十年,拱手让给你们。而你们为了一个屁点大的疯笑佛,轻轻松松就毁了它。”
“抓到我和疯笑佛,丢了那人,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王千刃看着她眸中无光,脸上渐渐露出不可置信和绝望的表情,心中腾起了一股报仇雪恨的快意。
后脑勺逐渐失去知觉,眼前越来越黑,他咧嘴一笑,吐出最后的话语。
“呵,天罗地网?到底是谁的天罗地网?网住的是谁?”
和光咽了咽喉咙,无暇顾及他的讽刺。
她忍不住倒退几步,环顾四周的留影球。
从审讯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记录在案,只等结束,便封入库,九节竹的高层皆可查看。
残魂一号的怀疑,幕后之人的身份,暗号的讨论,他们的表现,一切一切全会被那人知晓。
但是她们却不知道任何关于那人的信息。
她浑身发抖,如坠冰窖,啪地一声,跌落在地。
“留影球一旦暴露,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天罗地网,呵。
网住的不是花魁夜的王千刃,而是他们。
王千刃死前的几句话,轻轻松松就为自己报了仇。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线都合在一起了,不知道大家看着什么感觉,反正我写着是真的爽,畅快!
这一章算二更吧,够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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