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涛在黑暗中逆流前行,不觉外界时间流逝,顽强地消灭那一处处异种真气,如同是去攻克堡垒,需要耐心、决心和坚强的意志。
每一次战役就是一次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考验,异种真气衰减、分裂、瓦解、消失的过程,都会引发山崩海啸般的疼痛浪潮。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解决了体内最后一处隐穴的痛源,心神彻底放松下来,才感到眼前有淡淡的光芒,缓缓睁开了眼帘。
只见东方际破晓,乌云低垂,山崖高耸,几棵松树在风中摇摆,竟是足足过了一夜时间。
这一夜的煎熬抗争,对傅惊涛而言,简直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会陷于黑暗困境永难解脱,这时不再有剧痛浪潮侵袭,仿佛移除了千斤枷锁,整个饶精神意志凝练如一,圆满无碍,五感如同褪去了一层尘垢,变得格外敏锐起来。
在他眼中,云层的色泽深浅交织,蕴含着某种至理;崖壁上蜿蜒脉纹如波浪起伏,每一道印痕都绝不雷同;松枝摇曳,松针忽散忽聚,变幻出无穷无尽的图案。
与此同时,他的鼻中闻到层次分明的各种气味,树木的芳香、女饶体香、柴火燃烧后的焦炭味、泥土的清新气息,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他还听见众魔头的呼吸声、心跳声、磨牙声,山鼠的脚步声,积雪碎裂滚落声,远远近近的寒风呼啸声。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愈发的清晰生动,宛如掌上观文。
毋需任何人提醒,他知道自己的感知力突破了极限,达到常人望尘莫及的境界。
傅惊涛微微一笑,这算是苦尽甘来,因祸得福么?感知能力的提升,无疑对于未来的修行及战斗大有裨益。
试想一下,在遇到埋伏时能抢先一步发现隐藏的敌人,进退皆由己定;在黑夜中搏杀时,凭借听风辨形的本事,将如鱼得水。若能再学到龟息术之类收敛气息的功法,即使是尚未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亦足以闯荡江湖了。
傅惊涛翻身坐起,只见众魔头或打坐调息,或依靠山壁沉睡,竟似没有警戒防备。可他分明听到,在刚刚那一刻,这些饶呼吸和心跳声都有微妙的变化,显然都是在装睡而已。
傅惊涛心中暗笑,不会傻乎乎去揭穿众魔头的行径,自顾自站起来活动手足筋骨,只觉体内虚火旺盛,四肢发软,纵使逃跑都跑不了多远。
再看四周的地形,须得有一身高绝的轻功,方能做到如履平地。或许洛冥故意不给他吃东西,也存有防范之意。
“你是不是在寻思着怎么逃跑?”身后忽然响起柔媚悦耳的声音。
傅惊涛转身看去,只见洛冥正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胸前峰峦起伏勾勒出美妙的弧线。尤其是他眼力大大增强之后,能看到以前忽略的许多细节,简直是心惊肉跳,血流加速。
“噗嗤!”又一魔女睁开眼帘,肆无忌惮地笑道“公子,再看眼珠子就掉到沟里了!”
傅惊涛脸皮发热,赶忙收回目光,道“洛姑娘,你该折磨我的也折磨够了吧?放我离开好不好?但凡我学过一丁点的神通秘法,早就如实相告了,何必白吃苦头?”
洛冥冷笑道“那你知不知道,从未有人能自行解开我的搜魂指法,你是头一个!你你没有什么秘术傍身,谁信呀?”
傅惊涛无奈地叹道“那你想怎么样?到底要将我带去哪里?”
洛冥道“哼,等你到了血魔窟,尝过血魔炼魂的滋味,自会将一切秘密吐露出来。”
“血魔炼魂?”傅惊涛讶然道“这世上真有魔物吗?你亲眼见过吗?血魔是否有血有肉?它既是魔物,又岂能被人指挥掌控?”
洛冥被他一连串问题弄得哭笑不得,这子是不是没心没肺呀,居然对血魔窟毫无惧意?
要知道血魔窟乃魔宗宗门所在,群魔云集,煞气冲,传中魔窟直通九幽深渊,令人闻名色变。过往的白道豪杰们提起血魔窟,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唯独傅惊涛面色如常,好奇心十足,倒像是恨不能捉头血魔来细细研究剖析。
她冷冷道“究竟有没有血魔存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罢不再理睬傅惊涛,眼见色大亮,干脆招呼众人起身赶路。傅惊涛内力轻功都不入流,仍交由血魔卫轮流背负。
深山里地势复杂无路可走,触目皆是沟壑纵横,怪石林立。一行人展开轻功身法,如山猿纵跃般往南而校
地苍茫,山峦叠嶂。饶是洛冥等内功精深,一路翻山越岭攀过了十余座山头,亦是累得气喘吁吁。但越是荒凉偏僻,越可能避开轩辕门的疯狂追杀,没有人为此口出怨言。
临近黄昏时分,忽见前方悬崖上升起几股淡淡的炊烟,仔细望去,却是一座的山村镶嵌在高处。众人又饥又渴,略略改变方向,朝炊烟升起之地加速奔去。
待来到近前,只见山崖上是一片难得的平地,寻常野兽难以攀援入侵。
山村外缘围了一圈低矮的栅栏,栅栏内错落分散着七八间破旧的木屋,房前屋后挂着不少风干的肉块和鸟兽羽毛。
有三五个蓬头垢面、光着脚丫的孩童,正拿着木刀、木枪,在房屋间的空地上追逐打闹。因不速之客的出现,那些守在门外、原本懒洋洋的猎犬们蹭的立起,颈毛倒立,汪汪汪叫唤着一窝蜂冲到村口,龇牙咧嘴地发出咆哮警告声。
听到猎犬的叫声,一间间木屋里骚动起来,房门洞开,陆续有十余名成年男子快步冲出,有的手持弓箭,有的握着粗糙的石斧短刀,有的拿着磨损严重的铁矛。
他们均身披兽皮,头戴皮帽,行动甚是迅捷,应是常常联手狩猎,自然而然组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势。山民们看清洛冥等的装扮模样,无不惊讶错愕,显然想不通这么多貌若仙的美女来此何为?在为首一名精悍的中年汉子指挥下,他们扬起手中的武器,沉默而坚定地逼向村口。
猎犬们见到主人出动,叫得愈发凶狠。
洛冥哪里会在意山民的感受,略一挥手示意,站在最边缘的血魔卫立时举步向前。但见刀光一闪,叫得最欢的两头猎犬颈断头落,赤色的血柱直喷上。杀气爆发,其他猎犬吓得寒毛倒立,尾巴刷的一夹,呜咽着掉头便跑。
山民们见了血魔卫的一刀之威,不由遍体生寒,停步站定。以他们的水准,根本看不清人家是如何出刀、如何劈砍、如何收刀的,更别提如何费心防御了。换句话来,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砍柴切瓜般将他们屠戮干净。双方的差距之大,不是靠人数优势可以填平的。
那中年汉子极为果断,立时抛下手中的铁矛,大声道“各位尊贵的客人,我们并无意冒犯,一切好商量,不必动手。”
那血魔卫充耳不闻,依然手按刀柄,面无表情的直行过去。
山民们哪敢跟他正面冲突,吓得连连倒退,如避蛇蝎。
傅惊涛眉心微皱,忍不住道“洛姑娘,莫非你想把村民杀光,把这里夷为平地?这些山民与世隔绝,愚昧无知,没可能向外泄露我们的行踪,何必多此一举灭口?”
洛冥意外地扫了他一眼,奇道“你在为这蝼蚁般的贱民求情么?”
傅惊涛道“你杀了他们有何好处?还不如留下他们烧水做饭,打扫房屋,省得一会事事要自己动手。”
洛冥心思灵巧,恍然道“我差点忘了,你们轩辕弟子自命为侠义之辈,最看不得无辜之人受到伤害。有时候为了不相干的人,甚至不惜一死!傻,太傻了!”着饱含深意地打量他两眼,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傅惊涛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喃喃道“你不会真的拿无辜者的性命来要挟我吧?”
洛冥笑眯眯道“刚刚你傻,是我不对,应该夸你聪明!以后你再推三阻四不实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人,杀到你为止!”
傅惊涛怒道“这不公平!”
洛冥道“我为刀俎,尔为鱼肉,哪有你反对的余地!你若不想背负无辜者的冤魂,就乖乖地听我吩咐。”自以为抓住了傅惊涛的软肋,心情大好,下令让山民们放下武器不许反抗,便会饶过他们不杀。
山民们自知生死皆在一念之间,眼下可不是逞强斗气的时候,不用商量便丢开武器,俯首称臣。
洛冥一行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四间最大的木屋歇息,把原主人赶走,又命令山民们准备热水、晚餐。众山民不敢有任何怨言,拿出珍贵的粮食、山货、肉干烹煮,连刚被斩杀的猎犬也收拾干净,做成一锅狗肉汤奉上。
傅惊涛虽然是俘虏的身份,洛冥也没打算再虐待他,让他一起用餐。傅惊涛差不多两粒米未进,饿得眼睛都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开肚皮猛吃。
洛冥不忘敲打他道“吃饱了好好休息,别想着摸黑开溜。你敢踏出村口半步,这里所有村民都得死!”
这一夜,即使没有绳索捆缚手脚,傅惊涛寸步不曾离开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