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和谐的声音传开,练武场上的气氛骤然一冷,针落可闻。
能够站在这里的,没有谁是傻瓜。
即使对方尚未做自我介绍,但众弟子都清楚,他们定然是七大世家的后人。
姜、白、叶、程、胡、杜、谷七姓,是为轩辕七大世家。他们的先祖在创立轩辕门时,或是功勋卓着,或是曾为一代宗师,支撑起轩辕门的半壁江山。百余年间,七大世家子弟抛头颅,洒热血,立下功劳无数,奠定了在宗门内的特殊地位。实际上,凌云城的创建,全靠七大世家的祖辈们贡献了毕生财富。试想一想,在秦岭深处开山辟路,垒土为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有多么巨大?凌云峰登山之径的起点处,至今树立着一块石碑,碑文记录着当年建城时的艰辛过往,不教后拳忘。
七大世家子弟家学渊源,除了轩辕功法外,各有独门绝技修习。比如叶家的星逐月剑法,胡家的六丁六甲开山拳,仅传授给本家有潜质的男丁,概不外传。世家子弟自幼便服食丹药筑基,以灵液淬体,加上长辈的指点传授,起点之高令寒门子弟望尘莫及。因而世家弟子的优越感极高,大都瞧不起山外的同门。
世家和寒门之别,如一道无形的鸿沟。
即使大家同时晋升为内门弟子,世家弟子往往处于修为领先的位置,而寒门弟子则一步慢步步慢,需苦苦追赶。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楚翔在同一届弟子中资质最佳,成就最高,已是轩辕门年青一辈的领袖人物了。
世家和寒门之争,无处不在,影响到轩辕门的方方面面,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临行之前,众弟子都曾得到授业恩师的叮嘱,对于来自世家弟子的打压挑衅早有预料,今终于见识到了。
黄云鹏因修炼魔刀的关系,真心不愿惹麻烦出风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被人指着鼻子冷嘲热讽,总不能装聋作哑,皱眉道“这位师弟如何称呼?你是在质疑掌门的决定吗?”
这顶藐视掌门的帽子太大太重,骇了那灰衣少年一跳,忙道“掌门英明神武,万众敬仰,杜某岂敢有半点不敬之心?听清楚了,我是杜门四杰中的杜正恩!”
竟是七大世家中赫赫有名的杜家!武圣堂主事杜琴胆便来自杜家,是仅次于姜烈的顶尖强者,统领众多内门长老,性情深沉,知识渊博。杜家子弟承袭父辈之恩,武道修为极高,屡屡出现惊才绝艳的人物。
黄云鹏摇头道“杜门四杰?难道是你自封的吗?怎么从未听人提过?”
“噗嗤!”不知是谁掩口失笑,偏偏笑声又清晰异常。
杜正恩面皮一热,怒气上涌,仓啷反手拔出背后的横刀,扬刀指向黄云鹏,冷冷道“我敬你是条好汉,你却当众羞辱我!来来,莫要逞口舌之利,拔刀出列,让我称一称你有几斤几两!”
刀气逼来,黄云鹏不动声色,转向姜浩源道“姜师兄,杜正恩此举符合规矩吗?我若伤了他,不会被取消大比的资格吧?”
话音一落,包括杜正恩在内的一众世家弟子气得眼中喷火,被这么赤果果的轻视打脸,让眼高于顶的他们情何以堪?又有几人扬起兵器呵斥挑战,群情沸腾。
姜浩源无奈道“同门之间相互切磋,公平交手,乾坤堂是不反对的。不过,切磋并非生死搏杀,不得故意伤人性命,也不可以使用暗器毒箭。胜者要适可而止,莫要耀武扬威;败者亦要知耻而后勇,莫要怀恨在心。”
其实在大比之前,七大世家子弟借故和记名弟子们约斗几场,相互刺探虚实,已是历年形成的传统了。尽管世家间也有矛盾纷争,但大比时极有默契地一致对外。毕竟内门弟子名额有限,肉烂在锅里总比便宜外人不是?这些无伤大雅的摩擦打闹,乾坤堂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武学一途优胜劣汰,实力为尊,技不如饶只有黯然退场。
姜浩源年少轻狂时也做过类似登门挑衅的事情,可如今身份立场不同,却觉得有点头疼了。他身为副总教习,这批记名弟子荣辱成败和他息息相关。如果他们成绩优异,明他教导督促有方,能力出众,人望必将大涨;反之,众同门对他的评价会很差,令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同时也是世家弟子一员,无法拒绝长辈们的暗示,不得不默许杜正恩等前来挑战。争斗一起,胜负难料,不论是哪一方弟子意外受伤,他都不好交代。
黄云鹏转眼望向面如猪肝色的杜正恩,沉声道“杜师弟,你准备好了吗?”
杜正恩不耐烦道“废话少,要不要让你三招?”
黄云鹏淡淡道“让我三招,你配吗?”气预田,劲贯筋骨,蓦地一声暴喝,一道闪电般的刀光在手上爆发,破空直劈过去。
这一刀势出突然,速度奇快,拔刀出刀仿佛迅雷不及掩耳。
刀光冷冽,杀气弥漫,众人不觉骇然避让。
杜正恩没想到黄云鹏拔刀的速度这么快,且出手即是夺命杀招,没有任何的缓冲试探,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但觉冰寒的刀气当头浇落,浑身汗毛倒立,从未有过的死亡阴影无情袭来。突然间记起黄云鹏杀敌的威名,心底不禁颤栗惊恐,难道他竟敢当场杀人?一念及此,对死亡的恐惧彻底激起了他的战意,啊的狂叫一声,使出最强的招式对劈过去。
即使是死,也要拉上对手同归于尽!
刀光如雪,转眼交触。
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杜正恩手中的钢刀根本承受不住玄铁重刀一斩之威,刀身顿时弯折,呼的脱手飞上半空。杜正恩噔噔噔连退数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隙好钻进去。
仅仅一个照面,胜负已分。
傅惊涛等弟子轰然叫好,鼓掌声、口哨声、跺足声此起彼伏。有的还凑趣叫道“黄老大威武!”“黄师兄一刀在手,杜门四杰化为乌有!”
世家子弟们面面相觑,神色凝重,这黄云鹏似乎比传闻中更强!姜丽梅喃喃道“原来练刀时他隐藏了实力!”
杜正恩心中憋屈欲死,空有一身本领却未能施展,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日后还能抬头挺胸做人吗?别的不,自家大哥那一关便过不去!厚起脸皮叫道“你突然出手偷袭,我不服!”
黄云鹏言简意赅道“不服?换刀来战!”
杜正恩眼睛一亮,忙问同伴讨来一柄环首钢刀。这回他汲取了教训,刀花舞动,足踩八卦方位,犹如猎豹出击般率先进击。但见他人随刀走,急速腾挪闪跃,忽的一声大吼,闪亮的刀光如匹练倒挂,朝黄云鹏的胸前要害凶狠劈落。
黄云鹏叹道“太慢了!”劲气相合,刷的拔刀又是迎面一斩!
杜正恩狂怒大叫“又来这招!”脚步一错,环首钢刀回旋不定,划向对手身侧空门。哪知玄铁重刀如有灵性一般,追着他的头颅凶猛砸落下来,刀身未至,劲风狂卷,沉重的压力迫使他身法出现短暂的凝滞。
当!
双刀相格,只见环首钢刀剧烈弹跳,嗖的脱手飞出。杜正恩右手虎口开裂,鲜血淋漓,再次一招落败。
黄云鹏横刀于胸,似笑非笑道“杜师弟,你还要换刀一战吗?”
杜正恩哪好意思接口,以袖遮面,灰溜溜地跑了。
“好啊!黄老大霸气无敌!”众寒门弟子兴奋欲狂,欢呼声如怒潮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对面的少年们脸色铁青,仿佛能刮下二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