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大火熄灭。闪电纵横,雷声不绝。
谷穹擎起白芒流转的铁枪,双腿微微弯曲,接着猛然一弹身,逆着狂风暴雨直冲上!
如鹰翱翔,如龙飞腾,傲然不屈地直面敌人。
你要战,便来战!
鲁十八感受到对手的战意,巨剑在身前迅速划出玄奥莫名的图纹,灵气凝聚,层层叠叠,散发出坚不可摧的异福
当世之中,有名有姓的武道宗师不超过二十人,皆为一方霸主,相互间绝不会轻易照面,更不要互较高下了。宗师之争,调用地伟力,稍有不慎则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哪怕是最终获胜的一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免不了遭遇创伤,严重的话还会跌回后境界。所以,在没有必胜把握的前提下,宗师之间罕有冲突。
谷穹此刻彻底催发精血真气,高高举起铁枪,气息感召下,云层中忽然有一道粗大的闪电劈落,噼啪一声击中枪尖,恐怖刺眼的电光闪烁着,瞬间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闪电一闪即没,空中多出一个夺目的银色光球,无数细的闪电闪烁不停,嗤啦作响。谷穹沐浴着电光如神下凡,睥睨尘俗,不应存在人世的可怖枪意扶摇直上,仿佛要把穹击破。
除开鲁十八,其余热都被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枪意忽动,银枪划圆,枪尖处灵气凝练如同实质,嗤的一声,如九神雷劈落,穿过了虚空的阻隔,来到了鲁十八身前。
整个夜空的光芒似乎都集中在银枪之上,连大雨都停顿了一刻,无穷无尽的灵气回旋盘绕,万物屏息。
这是谷穹有生以来的最强一击。
严阵以待的鲁十八神色凝重,手腕轻抖,剑芒耀眼,刺向那可怖的银枪。如果换做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捕捉到枪刃准确的飞行轨迹,只有引颈待戮的份。但身为宗师,他心中清晰投射出铁枪的微妙变化,知道在何时、在哪里拦截最佳。
他这一剑以攻代守,不惜燃烧本命真元,剑刃递出时通体泛着红光,如同来自深渊的魔兵,每前进一寸都有阴风怒号。
炼血门的秘传武技皆以杀戮霸道为主,极重招式的杀伤力,并不过分追求技巧,甚至会采取同归于尽的搏命路数。反正他们有掠夺他人精血寿元的秘法,即使身负重伤也能复原,故出手肆无忌惮。
剑光飞扬,恐怖如海潮的剑意倒卷朝。
两大宗师的杀意隔空碰撞,连串闷雷炸响,直震得观战者神魄摇动。风柱冲上高空,将崖顶上的云层驱散。
谷穹根本不在意对手的剑势有多强,银枪直落,强硬果决——枪去不可回,玉石俱焚又如何!
枪影划过,无数异像自动生成,如青龙白虎,如玄鸟朱雀,如巍峨山峰,如无尽云海。
生死胜败,只在一击。
枪至,剑迎。
当!
兵器交触的一刹那,仿佛有一团太阳炸开,光芒万丈,
避无可避的鲁十八挺剑抵住铁枪,脚底陡然一沉,尘土飘飞,脚下多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大地不住起伏颤抖。
只见银色的电流通过枪尖传递过巨剑,沿着剑身急速蔓延,如数十条闪电怪蛇,一路向上缠住他的手掌、手臂、肩肘。
哪怕是强如鲁十八,都禁不住闪电高温灼烧,怪叫一声立即弃剑后闪,倒捅中噗噗连喷两口鲜血,血水甫一离口便挥发干净。
无主的巨剑当啷落地,声音清脆入耳。
可怕强横的枪劲一路追着他,炸得泥土乱飞。
鲁十八扬声怒喝,双掌一翻轰然拍出,掌力厚重如墙,将追袭的枪劲全数挡下。
两人真气激烈冲突,登时把周围的地面弄得满目疮痍,如被百十记神雷狠狠犁了一遍。
谷穹沉足落地,萦绕周身的电光熄灭,大笑道“鲁十八,你果然是伪宗师,连我一枪都敌不住!”
鲁十八右半边身子焦黑,轻咳几声,摇头道“你借助闪电之威稍占上风,并不是在修为上真正胜过我。你有本事丢弃铁枪,咱们空手再战,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谷穹微微一笑,垂眼望着手中渐渐失去光芒的铁枪“枪在人在,枪亡人亡!”话音落处,气息陡降,充斥四周的枪意忽然倒卷而回,点滴不剩。
鲁十八脸色微变,露出罕有的遗憾神情,目注着对面傲然不群的劲敌,轻轻一叹,双手抱拳弯腰一礼。
谷穹坦然受礼,朗声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今生缘分已尽,你且去吧!”扬手一掷,铁枪如飞龙破空,带着最后一抹余辉飞出院墙,呜咽着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郑
谷穹喃喃道“但愿能够魂归凌云!”一阵大风吹来,他整个人连着衣物化为星星点点的光影,彻底崩散分解,归于虚无。
一代枪术大家、新晋入宗师之境的强者,在修为臻至巅峰的辉煌时刻,燃尽生命重入轮回。
宁死不屈,宁死不降。
光影散尽,尘归尘,土归土。
不论生前如何辉煌耀眼,死之后回归大地,依然守护这片故土。
鲁十八肃然施礼。
今夜一战,幸亏有五行符将联手助阵,阻止了谷穹参悟武道真意,没让他先一步踏入宗师之境,不然的话结果将难以预料。鲁十八正是得益于对手的感悟突破,看到了门后的风景,触类旁通,才终于打破了多年的瓶颈。从这个角度来,他的确应该感谢谷穹。
云层重新聚拢,雨水哗哗浇落。
鲁十八直起腰,环视一眼青烟升腾、几近废墟的山庄,目光冰寒不类生人。这把忽如其来的大火几乎焚毁了他全部基业,造成的损失惨重至极,也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明日一早,腾州城里必然会派出兵马探查,哪里还能掩盖得住山庄暗藏的秘密?
事不宜迟,走为上策。
鲁十八一声令下,让众人收拾残余的财物,连夜撤离腾州。在撤离前,自有手下跟他禀报,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宾客跟着谷穹杀出偏厅,如今下落不明,仅在悬崖边发现半幅残缺的布料。鲁十八以为他俩在绝望中跳崖自尽了,不甚在意,命人绕路下到崖底,取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