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了?”唐笑不解地问,“不舒服?还是……?”
她实在弄不懂成烽这个年纪的男人——不,或者说是男孩。
刚刚二十出头,成熟不足幼稚有余,一会儿一个想法一会儿一个主意,谁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如果她有个弟弟,大概也是成烽这样吧?
唐笑忍不住又想,假如李妍再给她爸生个男孩,她爸会不会欣喜若狂,整天把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唐笑想象不出她爸那样的人宠爱一个小孩时会是什么模样,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她父亲永远都是板着脸,动不动就冲她拍桌子鼓眼睛的。
想到这里唐笑在心里一阵苦涩,再去看成烽,只见成烽坐在地上拼命摇头,嘴里支支吾吾地说:“嫂子,你、你别管我,你先回去吧……”
“这么冷的天,又是大半夜的,我能不管你吗?”唐笑简直哭笑不得,扫了几眼成烽坐着的花圃,灵动的眼眸轻轻一闪,压低了声音说:“成烽,这个花圃里可是有很多蛇在冬眠的,你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都把蛇给吵醒了……”
“啊?!真的假的……嫂子你可别吓我啊!”成烽一脸警惕地左看右看,地上的泥土僵冷潮湿,周围的花叶上布满寒霜,偶尔枝叶颤动,丛中似乎真的能隐约听见悉悉萃萃的声音……难道,真的有蛇出没?
成烽整个人快吓尿了,他最怕蛇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七八岁时夏天在河边放烟花,结果被一条蛇咬了小腿,从那以后就怕蛇怕的要命,这也是为什么谢玲珑在送他的纸盒里装条蛇吓唬他能被他记恨这么多年的原因。
见成烽紧张的模样,唐笑知道策略成功,但还是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像是喜欢吓唬小孩的人吗?你赶紧起来吧,不然说不好真的会有蛇出来咬你,要知道,一条冬眠的蛇,起床气可是很大的!”
“哈?蛇也有起床气?”这下成烽有点不信了。
唐笑正色道:“蛇为什么不能有起床气?人都有起床气,更何况是蛇呢,你想想,人家可是打算一觉睡到春暖花开的,结果正做着梦呢突然被你轰隆一屁股坐下去,把人家给吓醒了,这还不得气得头顶冒烟啊?我要是蛇,我都想咬你几口出气……”
成烽起初还竖着耳朵听唐笑瞎掰,后来听到她说“我要是蛇,我都想咬你两口出气”,脑袋里却禁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他偷瞄了几眼唐笑,月光下那张脸皎洁如玉,眉眼生动,嘴唇粉嫩润泽,像两片刚刚绽开的梅花瓣,随着她的絮絮不止,时不时地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如果是她化成一条美女蛇来咬她……如果被那小巧洁白的牙齿轻轻龇咬着,被那两片嫩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粉唇吸吮着……那他宁愿被她多咬几口。
“成烽你发什么愣呢?”唐笑说着说着,见成烽一副心猿意马的模样,也不知道魂儿跑到哪儿去了,在这黑魆魆的深夜里,他这副宛如被什么妖怪慑了魂一样的神情令她秀眉紧锁,忍不住上前一步,伸脚踏进花丛,玉立在成烽面前。
成烽倏然回过神来,望着近在眼前的唐笑,再一回想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堪的画面,整个人又羞又臊,一张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先是目光闪动地看了几眼唐笑,紧接着又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了,只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指插进身侧的泥土里,无意识地抠来抠去。
“你今天晚上可真奇怪,”唐笑一脸探究的表情:“怎么,出门忘记吃药啦?”
成烽大脑一片混乱,但还记得还口:“你才忘记吃药呢!”
唐笑翘起嘴角:“好好好,是我忘记吃药,成二少爷,我不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了,先起来行不行?”
说着朝成烽伸出一只手,成烽瞟了下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感觉自己又有点不对劲了,连忙摇头,嘴里嘟囔着说:“拿开拿开,我不用你扶。”
唐笑收回手,好脾气地说:“好好好,依你,我不拉你就是了,成二少爷,麻烦您自个儿起来行不?”
成烽手撑着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干净整洁的大衣上早已经沾满了泥土,成烽自己也有点儿嫌弃自己,一站起来就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深蓝色手帕,认认真真地一点点擦拭手指上的泥污。
唐笑看得好笑:“没想到你还有洁癖。”
成烽“哼”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见我身上沾有一丝灰啦?凡是脏了的东西,哪怕洗的再干净我都不稀罕。”
唐笑说:“那你这大衣不要了?”
成烽一脸嫌恶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要不是天冷,我现在就脱了,这脏衣服我一秒钟都不想穿。”
唐笑摇头:“真浪费,果然是少爷作风。”
成烽不置可否地说:“又不是人人都像我大哥那样。”
“你大哥怎么了?”唐笑边走边问。
成烽擦完手指后果然扔了帕子,两人慢慢往回走。
各色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染了一层霜白,两个人都步履谨慎。月亮爬上头顶,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冬天的夜极其安静,一轻一重的跫音显得尤为清晰。
这声音像踏在成烽心坎上一样,令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详,忍不住想,这路再长一点,这夜也再长一点,就好了。
“我大哥啊,特种兵么,不拘小节,以前夏天回来身上总是一股汗臭味儿,一进来一抬手,把那背心一脱,回头周阿姨洗了他能接着穿,穿到烂……”成烽嫌弃道,“我大哥就是这么邋遢,没辙。”
“你大哥那是太忙了,顾不上讲究。”唐笑不由自主地就替成烈辩解,“他要是跟你似的成天没什么事儿,也能一天换几套衣服。”
“不是,我大哥是真不讲究这个,”成烽说,“他就是一糙汉,从小就这样,小时候一下大雨,我大哥就带着一帮半大孩子出去打水仗……跟疯了似的。”
“打水仗?”唐笑倒没听到这个,顿时一脸新奇。“咳,就是光着脚丫子踩进水坑里,互相泼水啦,还有扔个石子进去砸对方一身水……反正挺无聊的。”成烽说着,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羡慕。
小时候,当他大哥带着那群孩子在雨里疯玩的时候,他和成萌两个就巴在窗台上眼睁睁地看着,眼中满是渴望,但看完之后,却总是对大哥这种行为带着一种批判性的眼光,非常严肃地表示自己绝不会参与其中。
“挺好玩的啊。”唐笑颇向往地说:“要是我小时候认识你大哥,肯定会央求他带我一起玩。”
成烽眼神古怪地看着唐笑说:“省省吧……我大哥小时候才不跟女孩玩呢,哦,除了任菲琳,不过任菲琳那就纯粹是个小跟屁虫,还身娇体弱的,真不知道我大哥哪儿来的耐心。”
提到任菲琳,唐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两人一下子沉默下来,成烽意识到自己提了煞风景的人,简直后悔不跌。
想再起话题,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也想不出到底说点儿什么才能让对方开心,就这么一路纠结着,还没等他想出新话题来,竟已经出了花园。
成烽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说:“嫂子,你先进去……我待会儿再进门。”
唐笑看了成烽一眼,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也没多话,只点了点头,就转身朝前走去。
成烽站在阴影处,望着唐笑纤细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一股莫名烦躁的情绪在渐渐滋长。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成烽才回到房间,进门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自己坐在房间的吧台上出神,脑海里纷乱的画面一帧帧切换,最后定格在唐笑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
他烦躁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趴在吧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中。
一阵拍门声却在这时响起。
“谁啊?”他不快地问道。
“二哥,开门!我知道你没睡。”成萌脆生生的声音。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将成萌拒之门外,可眼下正烦闷着,他急需一个人静静。
“大半夜的闹什么呢你?赶紧洗洗睡吧,有什么事儿明早上再说。”成烽屁股都不挪一下地扬声说。
成萌“砰砰砰”地又拍了几下门:“不行,就现在,成烽你开不开?”
成烽皱眉道:“你叫谁成烽呢?成烽是你的谁?没大没小,瞧把你惯的……”
“行了行了,二哥,你到底开不开?你要是不开门,我就去找大嫂了。”成萌不耐的声音。
成烽瞬间坐直了,俊眉拧成一团:“说清楚,什么叫我不开门你就去找大嫂?”
成萌压低声音说:“二哥,你真想让我站在你门外头说?刚刚我可是都看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间那扇窗正对着花园的。你以为你们——”
话还没说完,成萌面前那扇紧闭的门倏然打开,成烽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扯进来再伸脚勾上门,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