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金风玉露01(1 / 1)

裴听遥进入了困住白决的幻境,发现是在一片雪域。

雪地结营十里,穿着铁衣的将士们围在篝火边上靠鹿酒取暖,或许是刚打了胜仗,喝醉的士兵引吭高歌,惹来一片叫好。

寒彻骨的风雪中还有一群用锁链串着,衣衫单薄披头散发的俘虏们,被人赶着往一处走,有的人冻僵倒在雪地里,被踢了两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裴听遥走了几步,蓦地看见一袭紫衣的白决站在一团冷掉的柴火堆旁,望着一个方向。

“喂。”裴听遥跑到他身边喊他,叫了半天,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裴听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看见了一个白决。

这个白决是当年还在中洲的少年人,将士打扮,手里还拿着剑。有一对俘虏跪在他面前,白决颤巍巍举起利剑,刺向了其中一个。

“住手,住手!”紫衣白决朝那个少年大喊,可是这片幻境里没有人看得见他们两个。

白决手中凝出长虹,用力朝“自己”掷过去。法术徒然炸裂在空中,无人察觉。

“这是幻境,快点和我出去。”裴听遥挡在他眼前,一伸手,竟然触碰到了他,于是便更紧的握住白决的肩,摇晃了一下,“醒醒。”

白决打开他的手,又往那边走了几步。

将军在白决的耳边大笑:“下手啊,快点,否则两个人都去死!你不是想救人吗?给你这个机会啊!哈哈哈哈——”

“动手啊白亭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你要看着他们两一起因为你死掉吗?”

裴听遥一怔,而紫衣白决已经冲到剑前:“白亭玉,你有本事就杀了你旁边这个人啊!杀无辜者算什么本事……”

少年白决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剑已穿过紫衣白决的身体,斩杀掉了其中一个人,血溅三尺。

紫衣白决跪了下来,抱住了头:“反抗不了,你就自己去死好了啊,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白亭玉你醒醒,这是幻境,是幻境!”

“不对,我还不能死啊,还不能死。”

幻境陡然一变,两人转眼来到了城楼下。裴听遥仰头一看,发现这就是自己当初从剑中醒来,初遇白决的那天。

是白决在阵前杀了大将军,夺走枉清狂叛逃的那天。

将军在和敌方将领洽谈交换战俘的事,这一次身边没有站在白决。放眼望去也没有少年白决。

裴听遥看了看雾沉沉的天色,幻境比那天还要阴冷百倍。

紫衣白决忽然在城楼底下喊:“别信他!别开城门!他才不管城里百姓的死活,他在诈你啊!”

然而城门还是打开了,不同于真实的那一天,这次城楼上没有杀掉将军的白决,有的只是举刀冲进城内大开杀戒的修罗。

“明明已经降了……他们明明已经降了……为什么还要屠城?”白决喃喃,“我们被俘的士兵也还在他们手里,将军也置他们于不顾了吗?”

裴听遥接住摇摇欲坠的白决,盖住他的眼睛:“这不是真的,你那天阻止了他的。是你阻止了他,白亭玉。”

“将军为什么要这样?”白决还沉浸在痛楚中,也不管裴听遥是谁,抓住他的就问,“为什么啊?”

“他泯灭人性不是一天两天了,白亭玉,你后来不是杀掉他了吗?”

裴听遥看着白决这个样子,心中滋生了些莫名的感觉,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白决阵前叛变是这个原因。他在剑里一觉睡的久,连那个将军都不那么熟悉,中洲人的寿命太短,短到一觉醒来,剑就可能换了个主人。

可是过去无一例外,拿到剑的中洲人,受不住剑中的戾气,很容易被勾出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他们残暴无度,凶戾嗜血,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觊觎宝剑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他曾以为白决也是那一个。

他头一次这么想安慰一个人,不止是要带他离开梦魇,就只是想好好安慰他。

他把白决抱紧了些,用自己都想不到的轻声细语缓缓道:“都过去了,你没错,不要胡乱惩罚自己了,快醒来吧,好不好?”

白决慢慢扯下了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怔然:“醒来?”

“嗯。这里是你的幻境,你忘了吗?你已经离开了中洲,去修仙了。”裴听遥耐心道。

“我离开了……对了,我离开了……”白决喃喃,“可是这就是上天要惩罚我吧,才让我回来的,我杀了好多无辜的人啊……我还杀了百灵。”

“百灵是谁?”裴听遥问。

“是个好姑娘。”白决道,“她给我烤过肉,还有面饼,可好吃了,她还教我唱歌,教我羌语,还教我吹觱篥,可是我杀了她。”

“你那时没有选择,是将军逼你的不是吗?你不杀她,她也会死,会死更多的人。”裴听遥摸了摸他的头。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动手的时候就知道。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将军偏偏选择我……”白决再度痛苦地捂住了脸,表情都扭曲在一起。

裴听遥掰开他的手指,捧着他的脸道:“因为你勇敢啊,将军知道,才故意选择你。他就是要你折服,你怎么能认输?”

白决呆住了,他忘了挣扎,任由裴听遥握住了自己的手,一遍遍打开蜷缩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裴听遥是那么坚定。

周围的杀喊声渐渐地弱下去了,连乌云都散开一些,幻境中出现了一道光门,裴听遥知道,那是离开梦魇的出口。

可白决仍然有些犹豫。

裴听遥道:“你别忘了,你还答应我帮我离开剑里的。你就躲在这里面,让我自己想办法吗?”

白决摇了摇头,怔怔道:“我答应你的。”

“那就是了。”

裴听遥牵起白决往窄门走。

走到门口时,白决停下来问他:“你真的觉得我没错吗?”

“当然。”

“如果是你,你会原谅我吗?”

裴听遥明白了,那些人是否谅解,才是白决难以走出噩梦的原因。他想起白决曾经把他当做是冤魂的集合体,以为他在剑中,就是剑下亡魂。他固然可以就假装自己是,对白决说“我原谅你”,这样就能快速把白决带离梦魇。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我不知道。”

“我不是他们,我不知道。但他们的生死也没有选择,不是你的错,就算他们怪你,不打算原谅你,也不是你的错。”

裴听遥指着两人面前这道窄门:“若世间真有一扇定罪门,惟一身清白方可通过,你已经在门外了。白亭玉,既然走过去,就不要再回头。”

中洲世人皆骂他罪恶滔天,唯有裴天遥告诉他,那清白之门,你走过去就不要再回头。

白决怔了许久,终于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迈开腿,跨出了那道幻门。

白决缓缓从幻境中醒过来,眼神逐步清明,他往四周一看,自己还躺在人家寝区的中庭,裴听遥用灵力托着自己。

还好没有其他人围观,不然又要谒金门一日游了。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摆,然后看到了顾汝兰。

“白决师弟,你没事了?”顾汝兰手中还拿着一条绿发绦,白决一眼就认出是薛谅被抢的那条。

白决揉了揉太阳穴,迷惑地看向裴听遥。

裴听遥却睨他一眼:“看什么?拿过来啊。”

顾汝兰忙双手奉上发绦:“在下顾汝兰,卫珣是我师弟。方才得知他抢了你的东西,这便归还于你,我代师弟道歉。”

原来他就是顾汝兰,那岂不就是飞庐黑剑里的对手?白决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几眼,接过苜蓿发绦笑道:“顾师兄客气了,卫珣做的事,你道什么歉。你如果真能管着他,就叫他以后少来薄暮空潭找麻烦。”

顾汝兰显然不知道卫珣还是这种人,闻言一怔:“是。”

白决抵唇咳了一下:“你的那个法器……不好意思啊,怪我学艺不精,那个多少钱啊?我赔给你。”

顾汝兰道:“不用了,是我家人送我防身的,却不想无意伤了师弟,碎就碎了吧。”

又是个有钱人!白决感慨。

裴听遥扯了白决一下:“赔什么赔,你钱多?没叫他赔你就算好了,说够没,走了。”

“喂你上次在赌局里赚了不少吧?!好歹靠我赢才赚的,不说分我点……”

“哪次你偷买零嘴不是我掏钱,白亭玉你真好意思。”

顾汝兰看着白决离开的身影下意识叫了一声:“白师弟……”

但是两个人吵得正凶,没听见他的声音,并肩越走越远了。

顾汝兰回到屋中,卫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铺上看话本,见他进屋一个打挺坐起来:“哎?怎么失魂落魄的,刚才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和白决动起手,是不是他来试探你深浅的,因为你是他斗剑的对手?”

顾汝兰自顾自坐回自己的位子,盘腿凝息闭眼,没理他。

卫珣撇了下嘴,躺了回去,抖了抖话本,边打哈欠边道:“对了,桌上那个玉简是你掉的吗,刚窗边捡到的。”

顾汝兰睁开眼来,卫珣指了指桌子:“我放那儿了。”

顾汝兰走过去拿起玉简,疑惑地摩挲了两下,鼻尖飘过来一阵幽冷的清香,与白决身上的如出一辙。

他手指缓缓抚过玉简光滑的表面,展开了几枚,忽然停顿下来,一犹豫,最终还是合上了玉简,收入怀中:“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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