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琼贵妃给天子吹了什么枕边风,那之后,白决每次一要见裴谨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给阻拦。
第一次是他刚走到王府门口,有太监传口令说天子召见。他去了以后就被晾在殿中坐了整整一下午,连天子的影子也见不着。
第二次是他在御花园拦住了裴谨,还没和人讲两句话呢,又被天子传召给叫走,连裴谨都觉得莫名其妙。
第三次是裴谨自己跑来了烟景殿,传召的太监又好死不死的及时出现,裴谨对太监道:“告诉皇兄,我就在这儿等白世子回来,他不回来我就住下来等,叫皇兄有事快点说完。”
结果那天白决真就被没放回去,在天子的偏殿一个人睡了一夜。
白决心中纳闷,天子也太无私了点?!难道真的为自己的女人绿自己的事业扫清一切障碍?
要么,就是鸿元的意志在作祟,故意阻挠他和裴谨见面。
但是阻得了一时,又阻不了一世。
很快就到了梁宫围猎的日子,王公贵族们都要来参加,自然也少不了白决和裴谨。
是日天朗风和,猎场上,王孙贵族们的马儿个个清高殊绝,白决当然并没有自己饲养的马匹,马倌为他牵过来了一匹,看起来瘦骨嶙峋,无精打采。
白决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站着,不耐烦地听那些纨绔们吹嘘,不一会儿,裴谨也牵着一匹狮子花过来了,鄙弃地打量了白决的瘦马一番。白决在他开口前便道:“嗳,停,我知道王爷要说什么,不用说了。”
裴谨哼了一声,让下人把白决的马牵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缰绳递到了白决手中。
白决:?
裴谨:“不客气。”
白决看看马又看看裴谨,好半天笑出声来:“哎唷,不用了王爷,我又不打算和人较量什么,倒是你,猎得少了可得被人笑话了去。”
“你以为我是你?”
白决撇嘴:“干嘛啊。”
他要把缰绳递还给裴谨,但裴谨已经跨上了瘦马的马背:“本王骑什么都不会输,你放一千个心吧。”
白决连声咋舌:“嘚瑟。”
没一会儿白决的情敌们就也来了,除了素秋池,另外三个都在,耿渺渺和琼贵妃坐在猎场外围的凉棚底下,而友邦公主女中豪杰,率马上阵,要和公子哥们一较高低。
耿渺渺就坐在琼贵妃身边,两个人聊着什么,看起来还挺开心的,白决登时有点同情耿渺渺了。
白决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天子的身影,围猎已经开始了,耿渺渺的表兄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耿渺渺在场外高声叫好。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驾马深入围场的野林,白决两腿一夹马腹,慢慢悠悠地跟上。
有几个纨绔路过他时,抛下几句嘲讽的话,白决只当耳边风。可那些人像苍蝇一样围着他周围嗡嗡个不停,他烦了,一抽缰绳,纵马奔了出去。
裴谨的狮子花是名马,即使没用全力,其他也没几个跟得上他,很快就被甩在了老后面。白决摸了摸马鬃:“你主人也算做对了件善事。”
白决驾马在林子里随便溜达了一圈,就打算往回走。忽然听到林子里有动静,他耳力超群,一听便知不是什么野兽的声响,而是人。
这些人带着杀气而来。
白决当机立断,驭马便跑。林子里的人倏然间追了出来,白决回头一看,这些人蒙着面来势汹汹,想必是来取他性命的。
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是琼贵妃的人,毕竟他没结什么别的仇,又有谁会挑这个当口对他一个世子下手呢。白决真没想到这个情敌如此胆大心狠,为了铲除一个潜在威胁,敢在猎场就下此毒手。
他现在甚至觉得耿渺渺那娇蛮姿态都可爱了起来。
白决想往回跑,但回去的路也被杀手堵住了,他只好往深处无人之径去,那样更好,方便他用法术。
狮子花驮着他飞驰了一路,突然间又听得前面传来马蹄声,白决赶紧勒马,心道难道这里还有埋伏?
哪知道马儿这次根本不听使唤,长嘶了一声,更加发足狂奔,白决惊讶:“马兄,你干什么呀?”
狮子花飞速迎着对面马蹄声的方向跑过去,白决定睛一看,马是熟马,马上的人也是熟人。
“裴谨?”
“白决?”
他们两个看见彼此,异口同声惊呼。
裴谨喊道:“快让开!”
那匹瘦马一看便是被人动过手脚,已然失了控,发疯似的横冲直撞,拼命想要把裴谨甩下去。白决立即施法要定住那马,然而法术此刻竟然失灵!
连用了三次都没用出来,他也急了。
一定是上次变戏法用了灵力,裴潇察觉到就封了他的法术。
白决驾马追过去,用肉身去挡发疯的瘦马:“喂喂喂马兄,你冷静点,停下来啊。”
“你和马讲什么话!”裴谨气他莽撞跟来。
“马通人性的好不好。”
“它已经疯了。”
白决向裴谨伸出手:“把手给我!”
裴谨打开他的手,怒喝:“危险!”
“没事的!手给我!”
瘦马狂奔出了林子,裴谨道:“不好,前面是悬崖!白决你快点停下!”
就在这时从林子里又追出来一批蒙面人,看他们的装备,和先前追白决那批不是同一伙人。裴谨道:“是冲着我来的,你快点走!嫌命不够短是吧?”
而追着白决的那批人也跟上来了。
两拨人彼此互觑,也很懵。
白决心中焦急,怎么也没想到能撞上两拨人,为什么幻境里居然有人会针对裴谨?
他忽然想到一节:安排里为了逼裴谨谋反,有一批天子忠臣是始终忌惮裴谨。如果不让裴谨面临一点危险,他也不会起反心,不起反心,那些爱慕者们还怎么有机会展现痴心呢?
这些是鸿元的安排,自然不会真要裴谨受伤,可是鸿元肯定也没算到会和贵妃的人撞一起,马又被人动了手脚,这可就不是一点点危险,是真的有性命之忧。
眼看瘦马就要狂奔着一头冲出悬崖外,白决大喊:“手给我!快点!”
他直接从马背上站起来,不管不顾往裴谨的方向一扑。
裴谨大惊失色:“你不要命了!!”
间不容发之际,白决终于把裴谨从马背上扑下来,然而去势太狠,两人还是扑出峭壁之外,瘦马狂嘶一声坠了下去,狮子花及时勒步在边缘,冲着主人踱步悲鸣。
白决早从袖中取出匕首,狠狠扎进悬崖壁,他的匕首是法器,虽然被封灵力,也不是凡刃。两人抱着一路往下坠,匕首的缓冲根本不够,石壁都被擦出了火花,坠到中途匕首直接断去,他们两直直摔下去。
茂密的树枝成为了新的帮手,减缓了他们的坠势,两人浑身衣衫被划得稀碎,皮肤也割出血痕,最终一齐掉进了河中。
白决毕竟有着丰富的逃亡经历,摔了这么一遭还清醒着,而裴谨现在是□□凡胎,中途几次摔在树干上,是个人都受不住,他人已经昏迷过去。
白决抱住裴谨,费力往岸边游,上岸以后几乎是筋疲力竭了。
可他不敢怠慢,继续背着裴谨,一直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才敢停下来,把人放进去安置好后,他又找来许多树枝挡住洞口,往周围找了一圈,拾回来一些驱兽和疗伤的草药,以及无毒的野果。
最后再架起柴火,轮流把两人的衣服脱了烤干,给裴谨的伤口敷了草药碾成的药沫,铺了些干草,把自己的外衣盖在裴谨身上。做完这些,他才终于感到累了,在柴火堆旁倒头睡死过去。
等他醒来时,衣服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上,还多加了好几层,而裴谨坐在火堆旁张开十指暖手。
白决和衣坐了起来:“你没事了?”
火光把裴谨的眉眼映衬的坚毅,他蹙着眉头瞥过来,神情中有几丝说不出的意味:“这话该我问你吧?”
白决乐呵呵地笑:“我当然没事啊,小场面。”
裴谨眼眸深沉了几分,走过去掀开他的袖子:“知道给我上药,不知道自己也涂?”
白决慢吞吞拉起袖子:“我的伤不重,也不怎么疼。下坠的时候你护着我,重伤都让你挡了。”
裴谨沉默了片刻,探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了白决的脸上,他用指腹轻轻刮了下白决嘴边的一道划痕。
白决一直被他盯着看,被看得不自在,挡了一下,小声嘟哝:“怎么啦,脸上有伤不好看了?”
“不是。”裴谨喃喃,“你怎样都好看。”
白决脸颊微微一红:“王爷知不知道自己总是无意识调戏别人啊。”
裴谨闻言,勾唇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无意的?”
白决饶有兴味地睨他,裴谨又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低声:“白世子知不知道自己总是无意识勾引别人啊。”
白决刚想喊冤,就感觉到眼前人渐渐靠近了自己,他安静了片晌,蓦地一笑,抬手勾住了裴谨的脖子,用眼睫划了划裴谨手心。
模仿了裴谨的语气:“你怎么知道我是无意的?”
“妖精。”裴谨狠狠骂了一句,前倾含住了白决的嘴唇。
白决的嘴角扬得更高了。
一席火光照亮半壁洞窟,两道身影缠绵倒映在石壁,借着彼此的柔情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