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仙门以洛阳丹心楼为首,猎妖大会则是丹心楼亲自发起的仙门大型赛会,规模最大、参与最广、关注度最高,各宗门以此展示自家实力。
赛会结束,成绩还会记录在《仙门名士录》中,那是由丹心楼专人编纂,比排所有参与大会的宗门和修士名单,有个人还有宗门。
北邙这个第一就是猎妖大会排来的。
猎妖大会的地点每届都不一样,通常是在北邙山、飞庐山,有一年也在岘山举办过。
届时丹心楼会在山中开设虚镜猎场,百家宗门共一百二十人参家。
今年就是在北邙山。
其实说妖界选在这里动手可以给仙门巨大打击,但情况又何尝不会反过来?毕竟同理,北邙会聚集全仙门的集大成者,明目张胆地打开结界,谁比谁惨就不一定了。
只是白决有预感,召魔令一定会现世,妖界这次恐怕是要玩阴的。
白决听裴谨提前讲了猎妖大会的规则,猎妖猎妖,顾名思义,那是为了纪念万年前第一次仙妖大战时的伤亡修士,而开办的赛会,要叫修真界居安思危。参加的一百二十个修士会抽签分成两组,一组“修士”,一组“妖”,进入虚镜猎场互相拼杀。
虚镜中的死亡都不是真实的,但白决想了又想,还是和裴谨做了一个约定:无论如何要信任彼此,不论他们两个分到什么阵营,宁可放弃比赛,也不能朝对方动手。
正合裴谨之意。
两人多在广陵游了一天,比所有人晚一日抵达北邙。
猎妖大会为期三日,第二日才是正式竞赛,第一天就是很无聊的清酒座谈,各宗门互相认识,观赏一下丹心楼准备的节目。
据裴谨说,很容易沦为相亲大会,一些仙门宗主拼命给自家徒弟说媒,显然崖岛是重灾区。
白决一听,早一步都不肯,就踩着点进的大会会场。
丹心楼前来接引的人也很无奈,引着他们两个往虚镜猎场走,路过山上搭建的观赛坐席,裴谨看到裴潇在和澶溪宗主站在前头交谈些什么,白决则拉拉裴谨的袖子,指着那边的人山人海道:“咱们修真界居然有这么多人吗?也太壮观了。”
裴谨道:“只是坐成这样显得多而已。”
走到里面,他们又遇见其余几个宗主,岑灵韵也在,是在最后检查虚镜猎场的安全,这不光要由丹心楼的人操心,为了公平起见十大仙门的宗主也都会过来,裴潇和慕真被别的琐事绊住,这边是由崖岛一个副岛主和剑门奉使冯友春代替的。
冯友春似有所感,转回头看见了白决,远远对他点头一笑。
走出去好几步,裴谨略微奇异地回头望了几眼,问白决:“他怎么总看你?”
“有吗?”
白决也回头,冯友春低头在加固某一处的结界。
“看我又怎么啦,冯掌门一向很关照我。”
“不是……与其说看你,又好像在看你身上的什么东西?”裴谨道。
白决低头把自己打量了一遍,失笑:“哎唷,看就看了,走走走别磨蹭了。”
他们两个去更了进入虚镜的猎衣,每件衣裳都有符号标识,确保修士的人生安全。
更衣时他们听见隔壁有其他宗门的修士也在拖沓,其中一个口中念念有词,在说裴谨大神保佑。
白决一看裴谨本尊就在这边,憋着笑小声道:“你信徒不少啊。”
裴谨道:“年轻人的玩笑话而已。”
那修士的好友突然道:“拜什么裴谨,裴谨早就不是当初的裴谨了!你看他现在堕落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好拜。”
另一个道:“你不要侮辱他!”
白决挑眉,对裴谨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堕落?
裴谨:“无聊。”
白决还想问问是怎么个堕落法呢,那修士的好友便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你看看他终日和白决那种人为伍,再也不是从前浩然正气的他了。”
白决忍不住笑出来,上前一步戳戳裴谨的脸颊:“浩然正气?他对你以前也有什么误解吧,明明就是张死人脸。”
裴谨却面色不善。
修士道:“你不要这样说,白决的案子不是重审了吗,他当年也怪冤枉的。”
好友发出不屑的声音:“不是吧,这你也信,他做的‘好事’多了去了,桩桩都罄竹难书!别听丹心楼和澶溪宗一面之词……”
“那不如你问问十大仙门,或者整个修真界有谁对重审结果有异议的?还是说,你不满意的都叫一面之词?”
裴谨从隔间走了出来,白决拉都没拉住。
说话的人看见他们脸一瞬间吓得惨白:“裴、裴谨……”
他那小“信徒”也满面惊愕。
裴谨抱着胳膊冷声问:“你们是哪个宗门的?”
修士在他释放出的威压下脱口:“易、易京剑宗……”
“哦,原来是易京剑宗。”裴谨冷笑,“你们宗主围剿岘山时也在其列,白决立下血誓、揪出郭旻、贡献出抓住妖界奸细的关键线索的时候,他也都在,怎么不见他提出什么异议?你如此有质疑精神,不妨先问问你宗主,何以‘包庇’白决?”
他手略一用力,钓秋水霎时剑气纵横,那修士根本受不住,一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是我妄言,裴仙师饶命!”
忽然,修士感觉自己身上一轻,似乎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裴谨的真气,给了他喘气的机会。他偷偷一抬头,见白决已经拉着裴谨往外走了。
除了白决,刚才没人能止得住那股威压吧?然而这样包容豁达的真气,竟是出自白决之手。
猎妖大会百年举办一次,而仙门通常三五十年纳新一次,所以来参加猎妖大会的都是三四届修士凑在一起,像那两个修士就比白决他们小两界。
“啧,看你把人孩子给吓的。”白决道。
“我看他可不小了,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小有成就了。”
“我那是比较走运而已。”
“你这种运气,不如问问给他他要不要。”
白决哈哈一笑,拽着裴谨又走快了几步。
两个修士怔怔地看着裴谨和白决并肩走远了。他们年纪尚轻,来猎妖大会只为历练不为名次,早知道和大两届的师兄师姐有差距,依然没想到差距这么大。但转而一想是裴谨和白决,又不足为奇了。
唯一意外的是,原来白决脾气这么好。
这样的人……真的是同门口中祸害苍生的大魔头么?
*
一百二十个修士换好了比赛的猎衣,领了代表身份的十二面玉骰。两面鲜艳的旗帜挂在虚镜上空,上书:“居安思危,不忘济世之心;锲而不舍,坚守凛然正气”。丹心楼的裁判组在旗帜两旁拉响信号,万众瞩目的猎妖大会就此开始。
虚镜猎场是三个星芒阵叠在一起的幻场,中间有天干十宫,将是修士们可能会交手的十个阵地。
另外边上还有地十二支,每四支为一组,一组十人,将是修士们的出发地。
其中子丑寅卯是“修士”身份的普通阵,辰巳午未是“修士”身份的特殊阵,如果是在特殊阵可以获得一枚仙器帮助。
申酉戌亥则是“妖”出生地,每个人也能拿到一个“妖门法器”。
猎妖大会的准则是:知己知彼,不可轻敌,胜亦有道,俱是游戏。
所以“妖门法器”也都是模仿了妖界真实的法器,也鼓励抽到“妖”的修士努力取胜,只有两边都竭尽所能筹谋,比赛才有意义。
猎妖大会积个人分,但取胜是按阵营,最终哪个阵营率先夺得十阵中心宫的旗子哪边就获胜。
白决掷出了自己的十二面玉骰,然后被传送进了虚镜猎场。
抬眼一看,是在寅宫,寅是普通修士的出生地,也就是说他拿到了“修士”身份,而且没有仙器加成。
每个出生地都只能看见自己,“修士”的身份只有自己知晓,“妖”却能通过玉骰感应彼此相认。
所以普通修士是个有点艰难的身份,一无所知。
但白决无所谓,他只想快点找到裴谨。
离开出生地就会随机去往天干十宫的其中一宫,十宫每一宫都镇守了不同的妖兽,其中阳干是小阵,阴干是大阵。
小阵比较简单,只需要猎杀里面的妖兽妖草等获取妖丹,然后拿足够的妖丹破阵即可。
而大阵通常是要拿其他修士的玉骰才可以破阵了。
这一次白决掷了骰子,进入的是戊宫,是小阵。他一进去,里面的修士皆朝他望过来,粗略一数,已经有九人。
小阵满十人便会自动封阵,戊宫大门一闭,连外面的光线都隔绝了。
虚镜猎场不准自带法器,修士们没办法照明,正在惴惴不安,白决打了个响指,自掌中托起一团幽蓝的冥火。
这一看就不是仙门法系,修士们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仙门法术中也有可以照明的方法,但消耗有些大,谁都不肯慷这个慨,此时白决愿意方便大家,没人好数落什么。
修士们恼然:“白决,你可别想坐享其成,你身为前辈,难道不应该替我们去打著雍?”
著雍便是镇守戊宫的凶兽,杀死著雍拿到它的妖丹就能破阵。
白决咂咂嘴巴:“既然叫我一声前辈,那是不是该听前辈的话?前辈这是给你们机会多多历练嘛,去吧,快点把著雍唤醒解决掉。”
立即有人阴阳怪气地调侃:“白决,你该不会是‘妖界奸细’吧,等着我们打著雍体力耗尽然后对我们下手?”
虽然说的是玉骰上面的身份,可语气却隐隐指向现实。
白决不以为然:“你们谁有验金石,验一验我不就知道了?”
验金石是出生地在仙宫的修士能拿到的仙门法器之一,每进入一个阵,都能查验阵中一名修士的玉骰是“妖”还是“人”。
没人说话,大家都不想暴露身份。
白决蓦然一笑,道:“不错,其实我就是妖。我呢,手上有借魂草,你们最好别来招惹我,否则我标记了谁,谁就要代替我去死了。第一个阵嘛,还是个普通阵,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一点,合作完好聚好散,怎么样?”
他话一出,众人哗然。
借魂草也是出生地在妖宫的修士能拿到的妖门法器之一,只要暗中标记一名修士,就能让对方替自己死一回。
借魂草只能用一次,拿到他的修士通常不会这么早暴露,更不会这么早亮出杀手锏,都是先多观察,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标记,免得浪费法器。
更何况哪个“妖”会在第一个阵就直接告诉大家我身份是妖啊?那不是摆明找死吗?
白决这一手荒诞不经,令人捉摸不透,信他,太扯,不信,又怕。一时间还真没人敢出言招惹了。
白决借机观察了一番众人的表情,妖都是互相认识的,在他说自己是妖时,这些人的表情都是防备而紧张,看上去拿到的身份都是“修士”。
虚镜猎场外的观察席,宗主之中有人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届有白决在,一开始就不会无聊。”
也有人道:“他真是胡闹,鸿元尊上,令郎和他交情那么好,难道没多向他传授一点猎妖会的诀窍?向来都是‘妖’装‘人’,他一个‘人’装什么‘妖’?是嫌死的不够快?”
裴潇道:“我看他挺聪明嘛,也没装普通妖啊,装的是有借魂草的,谁又敢这么早朝他下手呢?反倒是另外九个修士,已经被他看透了吧。”
戊宫中,白决已经托起灵火,唤醒了沉睡的著雍。
凶悍的妖兽从地底冒出背脊,破开坚硬的石头,露出放□□光的两只眼睛,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场外,岑灵韵和几大宗主不约而同地起身凝神看去。
“岑楼主,这不对吧……?”慕真忧心忡忡。
突然间,投射场中境况的幻屏闪烁了几下,彻底黑了下去,不知道是白决的灵火熄灭了,还是幻屏故障了。
“怎么回事?戊宫结界是谁负责的?”岑灵韵厉声问。
“可能只是灵火熄了吧?你们看其他宫都还正常。”有人道。
白决手中的灵火依然亮着,他凝眉盯着觉醒的著雍,凶兽很不对劲,虚镜中的妖兽怎么会散发出这种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