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折腾了一个多月, 彭家祖孙一直没找到,苏望舒和杜若兰也一直在医院没医好。大队长也就一直被关押在公安局,百口莫辩, 没法为自己澄清。
大队长虽然被不在,梦庄大队虽然也被苏家搅得好一阵混乱, 但大家的日子还是要过, 依旧还是要干活。在各个生产队长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夏忙秋收。
这天风知意如常地早起去上工, 却被苏母带人堵个正着, “我有事找你!”
说着,就要自顾自地进院子, 被被风知意反手带上门,“我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
“你!”苏母看着她那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好像从来都没把她看在眼里的样子, 就恨不打一处来。但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不得不压下不满,“听说你会中医,去给我女儿看看。”
明明是来求人, 语气却压抑着颐指气使, 脸色好像风知意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风知意顿时好奇地盯着她猛瞧,瞧得她浑身不自在,有些恼怒地轻喝, “你看什么?!”
风知意蓦地笑了笑, “我实在好奇,你这脸皮啥材料做的, 怎地这般厚?!”
“你!”苏母气得抬起手就想扇她耳光,可瞧见她嘲讽的眼神,再想想医院里崩溃得每天寻死觅活的女儿, 就硬生生地摔回手,像是忍辱负重般地僵着脸,“之前是我不对,是我气急攻心冤枉了你,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风知意双手插兜,非常薄凉寡淡地道,“抱歉哦,我没做过母亲,无法体谅。”
苏母:“……”
干脆不跟她打感情牌了,直接利益交换,“那你怎样才答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风知意忍不住“啧啧”了两句,“口气真大,这个国家你做主吗?”
苏母:……感觉自己迟早会被风知意气得中风脑溢血。
苏母憋了憋,把冲得自己头昏眼花的气给硬生生地憋回胸膛里去,“调你回城、给你安排工作,再给你一万块钱够不够?!”
风知意实在忍俊不禁,“你们苏家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就你之前对我又辱骂又污蔑的,你当我是傻啊还是贱啊?还去巴巴地给你女儿看病?”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苏母真的快憋不住了,这一个多月来,凶手一直找不到,每天还要照顾崩溃想死的女儿,看着她那样子真的又心焦又心痛又无比痛恨那害人的凶手,“我做错了,我道歉我赔礼都行!但我女儿是无辜的,请你高抬贵手,帮帮她吧!”
“你的道歉赔礼很了不起吗?我一定要接受吗?”风知意挑眉,随即眉目一冷,“我不接受!还有,想必你也查清楚了你女儿在这里对我的所作所为,如今我不拍手称快已经算是厚道了,还要我去给她医治?你看我像那么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人吗?是你,你做得到吗?”
苏母见怎么样都说不通,脸色渐渐地阴沉下来,眼神也开始毫不掩饰地不善起来,为了女儿,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
风知意好像丝毫未觉,依旧懒洋洋地道,“不去。”
“给我……”苏母一扬手,刚要发号施令,被却她身后一个人冲上来急急拦住,“苏夫人,先不要着急,我去说说。”
风知意这才发现,原来赵学兵竟然来充当了苏母的狗腿子?这是前年她给断掉的金大腿,如今经过火海救苏望舒一事又给重新抱上了?
挺会钻营啊这男主。
那想必苏母能来这里找她去给苏望舒医治,也有这个赵学兵的一份“力荐功劳”咯?这人还真的是,对她“念念不忘”啊!
风知意微微眯眼,看着赵学兵自以为是地上前来劝说她,“陈知青,你知道现在苏知青有多惨吗?脸毁了、全身都被烧伤了,腿也断了,每天更是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几乎生不如死。你也是个女同志,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哦吼?一来就给她来个“见死不救”的道德绑架?
“忍心啊!”风知意一脸理所当然地重重点头,“她以前老找我茬,现在听说她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赵学兵:……你这么坦然地承认人性的阴暗面真的好吗?他严重怀疑这个陈知青是个傻的!
随即一脸的义正言辞,“陈知青,这你就不对了!你怎么可以有这种不好的思想呢!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你医者仁心,该以慈悲为怀,怎么能这么心胸狭窄、这么斤斤计较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我没有啊!而且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医生,没有仁心,只有一颗斤斤计较的心。”风知意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没有那么高尚那么伟大,“我就是这么心胸狭窄,谁对我坏,我就记仇一辈子!”
听到她这话,赵学兵还有一大堆“仁义道德”的说词顿时被梗在喉咙里,差点被噎死!
忍了忍,耐着性子劝解,“陈知青,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苏知青之间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些口角小摩擦,真的没必要揪着不放。”
风知意毫不客气地冷嗤,“是我揪着不放吗?是她像疯狗一样地追着咬我吧?我哪招她惹她了?你睁眼说瞎话?”
赵学兵:“……”
小心地看了眼黑了脸、却一直忍着不发作的苏母,赶紧道,“苏知青那样的家庭,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是娇惯霸道了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让着她些?”
“我为什么让着她?凭什么?”风知意立马反问,“我是她妈啊还是她爸?还是我欠她的?”
赵学兵:“……”
“化干戈为玉帛不好吗?你这次不计前嫌地帮了她,你们不就和好了吗?”赵学兵几乎语重心长地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吧?”
他是真觉得这个陈素素简直脑子不好使,这么大好的机会都不懂好好把握!
“多那样一个朋友?”风知意不屑冷嗤,毫不掩讽刺,“抱歉,我没法跟她性情相投、三观一致、志同道合。那种人,你乐意跪舔,我可不屑!”
赵学兵:“……”
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呢?这话都快没法聊了!感觉这陈知青牙尖嘴利的,说什么都能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既然温情友好的路线走不了,赵学兵干脆改变策略了,“陈知青,你不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屑?!你可知道,苏家是什么身份地位?!”
风知意嘴角缓缓地勾起,这个男主到底什么格局眼界啊,整天就知道身份地位、利益权势,就知道汲汲营营?
他的道义呢?他的仁德呢?他的风骨和血性呢?身为男主居然没有这些东西吗?
赵学兵忍了忍风知意眼底泛起的嘲讽,简直利诱般地劝说,“你若救了他家女儿,以后前程、工作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但你若不救……”
随即语气沉了沉,似在威胁,“说到底,苏知青被人放火一事,认真追究起来,跟你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就不怕苏家事后算账?你能承担得起整个苏家的怒火吗?而且,还有苏夫人的娘家,那可是掌握了整个路军团的。”
听着赵学兵对她这么一通威逼利诱,风知意缓缓地恶劣笑起,转首问苏母,“听说你女儿断了一条腿?”
在苏母脸色猛地变难看之前及时道,“我有办法给她接回来,你想要么?”
苏母难看的脸色猛地一僵扭曲,顿时就有些狰狞,“这个问题,你最好不要拿来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风知意也正了正神色,“就问你到底想不想要?”
苏母虽然觉得荒唐不可能,可是,想起女儿只有一条腿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希冀,“你有什么办法?”
风知意轻飘飘地指了指赵学兵那双大长腿,“把他的腿给割下来,给你女儿按上。”
赵学兵立即不可思议地震怒,“陈知青!!!”
苏母也怒不可揭,“你到底还是不是人?!拿这种事开玩笑!”
风知意神色一正,很认真严肃地道,“我没有开玩笑!如果我办不到,我这一双腿,赔给你女儿,如何?”
看风知意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苏母愣住了,迟疑了,将信将疑了,“那、那我可以找医院里捐献的义肢可以吗?”
“不!”风知意毫不掩饰恶意地盯着赵学兵的双腿,“就只有他的可以!”
看着苏母也看过来的眼神,赵学兵背脊一凉,瞬间冷汗泠泠,震惊愤怒的眼睛要渗血了,咬牙切齿地仇恨道,“陈知青!你怎么这般恶毒?!我跟你有仇吗?!”
风知意如春风化冰般地盈盈一笑,“对呀,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来利用我?!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我现在就是在明着来反击你,怎么样?不像你,只会小人行径、背后阴人。”
赵学兵神色一怔,随即僵着脸不承认,“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风知意冷笑轻嗤,“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这秀出来的智商,我看着就像个笑话!”
“你!”赵学兵死死盯着风知意的眼神,简直想一巴掌拍死她!
风知意丝毫不惧,转首温柔亲切地对苏母笑道,“你什么时候把他的腿割下来,我就什么时候救你女儿,不需要任务酬劳。”
完了,还非常恶劣地补充强调,“只要他的。”
苏母听得神色复杂迟疑。
见此,赵学兵急得满头大汗地忙道,“苏夫人,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哪有谁能把别人的腿割下来另给人安上的?!这简直荒谬!她这是在教唆你犯罪!她简直不安好心!她根本就是在挑拨离间,让我们自相残杀。”
“没有哦~”风知意相当恶劣地笑盈盈,“我是看你这么真心实意地想帮苏知青,给你出主意啊!你不过是失去一条腿而已,苏知青那可是一整个人生啊!你这么热心、这么仁心、这么不忍心,你忍心不救她吗?你忍心看着她凄惨痛苦一生吗?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风知意把他之前劝她的话全都甩回去,甩得他一脸的狰狞扭曲。
呵,刚刚慷他人之慨的时候,他可是佛光普照、差点能普度众生了。现在要自己出力的时候,就形如恶魔,恨不得吃了她了?
不是喜欢抱大腿吗?不是喜欢利用她的医术吗?那她就如他所愿好了。
风知意气死人不偿命,再接再厉,“你一条腿,换苏知青一个光辉灿烂的美好人生,多划算啊,你说是不是?你就当你是战场上不小心被炸了、受伤了,这是光荣功勋,以后苏家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着,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朝苏母意味深长地提醒一笑,“我说的对吧?苏夫人。”
苏母虽然僵着一张脸没说什么,但狐疑的神色还是泄露了她有些意动的心思:战损,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借口。
急得赵学兵大喊,“苏夫人,您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她这是在公报私仇!”
风知意倒是对没有表态的苏母非常诚恳地施施然一笑,“苏夫人,我不妨跟你直言,无论你怎么威逼利诱,我都不会去给你女儿看伤治病,死都不会!除非你拿他的一条腿来换,我无偿帮你女儿看任何伤病。若看不好,我就赔上自己一双腿,如何?”
“陈知青!!!”赵学兵简直目眦欲裂,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他现在恨不得剁碎了她!
苏母听得眼神闪烁,看了看急得满头大汗、眼神隐隐惊恐的赵学兵,又看了看笑得恶劣又明媚、却坦坦荡荡的风知意,心中的天平,渐渐地趋向了风知意。
想了想,苏母倒是冷静下来,却佯怒地冷哼,“你这是想借我们苏家的手报仇?”
“对呀!”风知意非常爽快地承认,“不然,就凭你对我那么恶劣嚣张的态度,还有你女儿恶心我那么多回,你以为我凭什么会帮她治?就凭你们够跟我过不去吗?”
苏母一噎,但看风知意这么坦坦荡荡的态度和言辞,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憎和目的,她心里竟然诡异地非常认同她这话,而且心情也和平了一些,也更信任了一些她能救她女儿的说词。
但大庭广众之下,这种犯罪的事,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丝毫,“你当我苏家傻吗?会听信你这么荒谬的话?!”
“不相信啊,”风知意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便算了,看来苏夫人也不是真心想帮女儿呢。”
说着推着车上前,“麻烦让让,我要去上工了。”
苏母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还真的没有再阻拦,诡异地让开了路。
风知意非常满意,走了几步,还心情非常好地回头,“苏夫人,我的承诺长期有效哦。你什么时候办到了,随时来找我。”
“陈知青!!!”赵学兵气得简直想冲上去把风知意给打死!没见过这么坏的人,还坏得这么嚣张、坏得这么光明正大!
苏母好像很不信风知意的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赵学兵赶紧追上去,心惊胆战地紧走在她身边问,“苏夫人,你该不会真信她的鬼话连篇吧?!”
“怎么可能?!”苏母愤怒得一脸义正言辞地反驳他,“她那种没脑子的话谁会信?!她这种没有医德的赤脚大夫,谁知道她有没有利用医术做过缺德事,我要去举报她!让公安好好查查,她有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赵学兵却看着她,心中有些心惊肉跳。
风知意目送赵学兵眼睁睁地看着金光闪闪的大腿,即将变成了索命阎王,兴味地笑了笑,转身骑上车子往村外去。
智脑在耳机里笑得直打滚,“哈哈哈,笑死我了!家主,您太坏了!您看男主那个被吓懵的小表情,感觉他都要急得头秃了!”
风知意毫无同情心,“谁让他整天闲着没事干,尽琢磨着怎么利用我捞好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还来?看我不吓死他!”
“是吓唬吗?”智脑不觉得,“您不觉得,那个爱女心切的苏夫人,真的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吗?”
“那不更好?”风知意没心没肺,“那样苏家提前完蛋。”
智脑立马就明白了,“所以,您给的其实是个伪命题。苏夫人不按照您说的做,救不了她女儿;按照您说的做了,苏家玩完了就没必要救了。所以,您到底还是不会救她。”
“对呀,我就逗她玩呢!”风知意不觉得苏母能办到,“就男主那个心性,既然知道了苏家觊觎他的双腿,那他哪能没防备?到时候,双方你来我往地较量,那才是热闹呢!他们忙着鸡飞狗跳,没人来烦我,我不就清静多了?”
智脑乐不可支地笑道,“说的是!”
到了地里没干一会活,孟西洲也来了。
其实之前他们俩刚准备出门,就察觉到门口苏母远远地走来,孟西洲就从后院绕出来了。毕竟苏母在京市看到过他,他现在不好给风知意添上给人可作话题的把柄。
但之前的事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忍不住笑话她,“你太坏了,看把人家给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简直像小孩子一样:你去打他,我就帮你。那坦坦荡荡使坏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谁让那个赵四太烦了!”风知意撇嘴,“我估摸着,这次苏家人求医上门,八成又是他怂恿的。他不让我清静,我就让他不得安宁!”
“又?”孟西洲微微拧眉,“他什么时候还这么烦过你?”
“就前年我救王队长那事,就是他怂恿苏望亭插了一手,我才被送去老首长那。”风知意大概把那金针拔毒的前后始末说了一下,“……然后我给过他教训了,几乎断了苏家对他的扶持。没想到他借着这次火中救人,又跟苏家搭上了关系,又来搞幺蛾子!”
孟西洲微微颔首,其实那事他当时也有所察觉,但他对军中的情况不甚清楚,那时对她也还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前途、工作、调回城是不是她想要的,就没出手干涉。
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如……孟西洲突然想到什么一顿,“对了,你跟方小芳不是玩得很好?你这样跟赵四对上,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交情?”
“影响就影响呗!”风知意有些莫名,她难道还要为了一个稍微有点交情的社员,心甘情愿地去被别人利用不成?“赵四是她丈夫,赵四若仇视我,以后她铁定会跟我翻脸了。”
这个时候,虽然提倡独立新女性,不会以夫为天,但毕竟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枕边人。难道她会不站在丈夫身边,反而站在她这个外人身边?
想想都不可能,所以反目是注定的。
孟西洲看她丝毫没有伤心或遗憾的样子,就知道方小芳也不曾让她放在心上,便放心地点点头,“那便好。但你也要小心点,提防着赵四狗急跳墙。”
风知意想了想赵学兵那个品性,还真有可能,“嗯,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毕竟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了,赵学兵他能不急眼?
可苏家他不敢对上,那他肯定要“欺软怕硬”欺上她这个“好欺负”的。想着解决了她这个想祸害他的源头,自己就会安全了。
“对了,”孟西洲又想到什么,“之前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一群知青身边,听到他们在讨论国庆放假去县城医院看望苏知青和杜知青的事。可能会来邀请你,你去吗?”
“当然不去啊!”风知意很不厚道地道,“去辣眼睛吗?”
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那你国庆放假有什么安排?想去哪玩吗?”
离国庆节也没几天了,之前一直忙秋收都没放过假,还被苏家的事闹得糟心,想带她出去放松放松。
“去山上吧!”风知意兴致勃勃地说,“现在正是秋收硕果累累的时候。”
孟西洲抿唇失笑,“好。”
也不知道,她明明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不爱大城市、不爱逛街买东西,反而喜欢整天往深山里钻,跟个顽皮的野小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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