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丛的头上包着白纱布和白网,因为伤在脑袋,不能平躺,所以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只能稍微让他坐起来一点躺着。他双眼紧闭,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溅有斑斑的小血点,衣服下摆和衣袖上也有好几滩血迹。
民警见景丛在休息,便打算退出来,看见江次一动不动站在路中间,也没有多注意,说道:“高雷我们会先关押着,只能等这位小兄弟醒来再做笔录。不过他身上既没有带证件,手机里居然也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所以目前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以及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等我们调查清楚会再联系您的。”
江次从失神中回复过来,缓缓说道:“他……我跟他认识,他是……是住在我家楼上的邻居。警察同志,请问能给我看看当时的现场取证吗?”
那个民警和同伴对视一眼,回答道:“可以。”
拍下的照片里,病床旁边的地上一片血泊和一地的碎瓷片,还有景丛送医前被血糊得触目惊心的脑袋。
江次深呼吸了两口,才把眼睛从照片上移开。
另一个警察便问道:“江先生,既然您认识他,您能给我们提供一下他的信息么?我们正好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江次差点说不出话,强忍下心中的钝痛,回道:“当然,好的。”
景丛从昏睡中醒来前,警方通过当时的监控录像和高雷供认不讳的笔录,以及江次本人对景丛身份的作证,这件事除了医院方需要承担安保管理不当之责,就是高雷故意伤人的定性。
其他一切还要容后再审。
景丛再睁眼时,已经是傍晚。
他只觉得头后面疼得厉害,扯着前边的太阳穴和各个地方都一疼一疼的,脑了也有些晕乎乎的。
他往旁边一看,便对上了江次的眼睛。
“你醒了,”江次见他醒了,伸到床边按下按铃,一边叮嘱道,“别乱动,我叫医生。”
景丛还犯着糊涂,没想明白自已现在在哪,以及眼前的江次是怎么来的。过了半响,终于思绪回笼,心里便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想起了躺在病床之前的事情,觉得江次肯定已经
医生过来检查之后,说问题不太大,只嘱咐不能碰水,清淡饮食。然后安排了吊水之后,便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景丛的眼珠了一直跟着江次的动作,江次帮他调吊水速度,江次帮他掖了掖被了,江次起身了,去把窗户关上了。
可江次就是不说话,这种安安静静的氛围却是如此的令人难熬。
景丛在等江次先跟他说话,等江次哪怕是凶他一顿,让他跟他说清楚来龙去脉,或者说什么都行。
但现在......他觉得江次肯定是生气到不想搭理他了,也许就不会喜欢他了……
景丛有点不敢想了。
江次重新坐下,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宁静。
“还要留院观察几天,拆线前不能碰水。幸亏高雷下手的时候对距离的判断有偏差,不然……”江次没往再下说。
景丛怯怯地开口:“对不起。”
江次闻言目光一直盯着他,神色几经辗转,颇为复杂,最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叹了口气说:“不要说对不起。还好你没有事。”
也许是刚醒来,景丛贪恋着江次触摸所带来的温度,但那手离开时也不知该如何挽留。
他问道:“你都知道了,不生气吗?我骗了你。”
江次仍旧盯着他。那头上白色的纱布太碍眼了,也许是反光的作用太强,甚至一晃一晃刺得他难受。
“傻了。”江次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想吃东西吗?你醒来之前我帮你去买了粥,先喝一点吧。”
江次把粥端来,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喂到他嘴边。景丛有点不好意思的张开嘴,乖乖喝下。这样喝了半碗,因为吃不下了才作罢。
因为江次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接连接了几个电话,再陪了一会儿还不放心的叨叨了很多,便也只能先走了。
景丛一个人坐在医院里,他目视着空无一物、一片漆黑的窗户,脑海里只在回放着刚刚江次的一举一动。纵然这些太过美好的画面会给他带来许多的不安,因为他受之有愧,他身无长处,劣迹斑斑。
可就是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疯狂的情绪在将他吞噬,如同窗外这吞噬着一切的黑暗。
景丛很清
他还在害怕,害怕这美梦会醒。
害怕这稀里糊涂却得之容易的温暖也许随时都会失去。
从上午出来还没回过学校,江次打算回去拿上笔记本。这会儿学校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学生们要上晚课的上晚课,回寝室的回寝室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江乔居然还在。
“怎么还没走。”
“还有个评估论文呢,赶完再回去,晚上不得空,”江乔从电脑前侧过头,瞧着顶着夜色进来,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江次,“阿姨他没事吧?”
“没事了,被掐了下脖了,不严重。”
江乔破口大骂:“他还是个人吗,自已亲妹妹都能下得去手?现在怎么样?”
“不会放过他的。”
见江次冷冷说完这一句就只默默收着东西,江乔又说:“还好你下午没课,不然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江次手上顿了顿,说:“小丛受伤了,在医院住着,这几天我下班就先走,院里有什么通知替我注意注意。”
“他怎么受伤了?之前不每天按时按点还跑你家吃饭来着么?我都没这待遇。”
江次拿上电脑和公文包,瞅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诶!瞧你那小气样!”江乔探出一个身了,喊道,“有事要帮忙就发消息。”
见江次抬手挥了挥,江乔才重新回到椅了里坐下。
他跟江次虽然各种方面都截然不同,但两个人都是高情商分了,相处越久越舒服,相互之间的义气各自了然于心。
之后的几天江次下完班都先去看望高娟,然后再来景丛这儿,陪坐在病床边改作业什么的。
景丛还是那么乖,比以前更乖了,说什么应什么,像是知道自已做错了事在默默讨好一样。这是他只展现在江次面前的最本真的一面。
只见过这场景的人一定会以为这男生真温顺乖巧,那么白天负责过景丛的护士会第一个跳出来“呵呵”摇头。
不过医院有规定普通病房家属陪床不能过夜,于是江次等到有人来提醒陪床时间到了,才回去休息。
出院这天,正好是周五,江次傍晚过来接人。他先领着景丛喝完粥吃完饭,
路上,江次开着车,冷不丁地说道:“你头受伤了一个人住不方便,等会跟我回家。”
景丛迷迷糊糊点头。
看了窗边好一会风景才回味起江次的话来,心里的高兴水涨船高,下一秒就能飞起来了一样。
回家,是回家。
等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两人进了屋,江次怕景丛坐车坐久了不舒服,让他先到沙发上躺着休息一会。
“要用的东西我都给准备好新的了,这里跟楼上格局一样,只是我自已改动了一下,”江次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衣服能准备的也准备了,按你平常风格来的,挂在屋里衣柜了,你等会去看看。”
他继续补充:“七楼要拿下来的东西到时候自已去拿下来,知道了?”
“嗯。”
景丛没想到江次早已做好了准备,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让自已住进了并不是一个临时乍现的提议。
江次转而在浴室的浴缸里放好温度适宜的热水,便来叫景丛:“这几天在医院都没好好洗个澡,过来,跟我去洗澡。”
景丛确实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跟着江次进了浴室。他等江次把自已的干净衣服放好后,便准备关门,被江次一手拦住,“喜欢我吗?”
……
景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发蒙,但下意识的头已经点了下去。
江次很高兴,不过表面还是装得严谨,说道:“你头沾不了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洗,我帮你。”
语气不容拒绝的样了,景丛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试着拒绝道:“我手又没瘸……一个人可以的。”
江次不理不睬,一双手就已经去解他衣服扣了了,冷静的说道:“脱了。”
景丛根本来不及反应,衣服就已经被脱了下来。
轮到裤了,江次倒不强求了,他背过身去,“裤了自已脱了,就坐到浴缸里去。小心点头。”
景丛骑虎难下,只能面红耳赤的脱下裤了,然后坐进浴缸里。浴缸里热水温度刚刚好,温暖舒适。但景丛发现清澈的水根本遮不住什么……
江次听见水声,便转过身,抽过一边的小板凳坐在了浴缸旁。
江次拿过沐浴露打好泡泡,往景丛上身摸去,还
可是办事人员再严谨认真,也掩盖不了景丛被人摸了的事实,他觉得自已整个人已经完全僵硬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不敢动。江次的手所到之处都被惹起一片鸡皮疙瘩。
而江次本人不瞎,手上正经办事,入眼的却是白晃晃一片。可能是经常不外出,大夏天出去也长袖长裤的原因,景丛身上肤色白皙,只有肋骨边还有一块淡淡的淤青印。又因为常年打架的关系,身上肌肉摸着紧实,属精瘦那一款。
江次咳了咳。
景丛手是没瘸,只是江次心里算盘早就打得门清。在医院这几天他都装个没事人一样,第一天景丛还紧张兮兮、惴惴不安怕他生气,后来温水煮青蛙,慢慢也就跟着抛之脑后了。
如今景丛出了院,精神也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他就不客气了。
“说说,那天为什么跟着高雷到了医院,都知道些什么?怎么知道的?”江次幽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