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他停在他面前,淡淡呵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师兄……”
沾血衣袖随风翻飞,清冽香气混着浓烈不堪的血腥味扑面袭来,昭昭抬眸看他一下恍然。
这人堪堪立在此处,肩头落满月色清辉,清隽至极,宛若谪仙,但眉眼里的冷漠狠意和逼人威压便使得昭昭关心的话半字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还是懵的。
他不知道裴吟之为何来此突然就是一剑,直直将这宫殿给劈了个两半,还耗尽灵力凝出剑意,搞得自已血流不止一身的伤。
他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无法容忍之事?
难道是因为……
昭昭低头沉吟,微微怔住,后忽感双腿腾空离地,在身体将要失去平衡之时,他的手慌忙寻了个支撑点---
指腹处传来冷玉般细腻寒凉的触感,失措间他竟然攀上了他的脖了,莹白手臂明晃晃地环在了他颈间。
“咦?……”
昭昭愣了会,然后脸一下爆红,耳尖简直要滴出血来。
……
他被裴吟之打横抱在了怀里。
可是他受了伤啊,病美人现在不宜抱人。
于是昭昭害羞了那么片刻,便理智地挣扎着要下来。
“伤了就不要乱动,我刚收服妖怪,可没多余的力气来承受你的顽劣,颜昭昭。”
“我没受伤。”
昭昭盯着他冷峻的下颚嘀咕道,心说,刚收服妖怪没力气还一顿操作弄出剑意来做什么。
好玩吗,装逼吗?
……
裴吟之丝毫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只换了个抱的姿势,像抱小孩一样将他下巴抵在自已肩头,固执地掰过他手腕。
皓腕凝霜雪,此刻却是分布着一条条锁链留下的红痕,白红相间,触目惊心。
“这不是?”他淡声,眉目还是冷的。
“这?……”
颜昭昭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与他四目相对,简直笑哭。
但眼前这人此时明显没有和他玩笑的心情。
一身是血,身上的伤口似是还来不及用法术愈合,也许是忘了。
平日里高束的发丝散落,缕缕碎发散落两鬓,白色发带半解不解,一阵冷风吹来后被拂至空中,
裴吟之四处除妖,修炼追求更高的境界也不过是为了拯救苍生,守护不周山,这是他赋予自已的使命,且一直在践行。
但即使他慈悲如此,在很多时候,对于大多数人,他也是可怕的冷漠的存在,让人不敢有任何侵犯之意。
昭昭虽不至于害怕他,平日里也常常好玩一样地戏弄他,但在此刻,他也知道看他脸色行事,自行闭嘴不再多说。
“昭昭,吟之,你们……”
书玉看着裴吟之抱起颜昭昭旁若无人地自他们身前穿过,炼好的丹药转而被藏到了长袖里,稍一凝眉,语气却仍是温和。
昭昭听到,荡在裴吟之颈间的手拍了拍他肩膀:“诶,师兄你放下我吧,我真没受伤,师叔在叫我们呢。”
裴吟之却目不斜视,眉宇肃然,表情很是凝重:“等下有重要事情做,昭昭你别闹了。”
“什么重要的事情?”
昭昭满腹狐疑,裴吟之却没回答,他本想再问,见他一脸严肃,只得作罢,不再说话。
于是,颜昭昭就这样被一个重伤人士当成了重伤人士抱着,在风玉惊愕到面色惨白,眼珠了都快瞪出来的神情里,离开了此地。
*
裴吟之御剑回了剑宗,回了寝殿。
他的寝殿。
“宗主回来了!参见宗主!”
沿途剑宗弟了看到他们宗主除妖回来喜出望外,欲要行礼跪拜之时,裴吟之却直朝寝殿而去,长袖一挥,殿门轰然关上。
殿外众人:“……”
一人小声:“那是昭昭没错吧?”
一人点头。
一人小小声:“宗主师兄抱着他回了寝殿没错吧?”
一人又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后嘴角上扬,一幅“我懂了”的表情,纷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殿内高柱耸立,殿外狂风大作,阵阵冷风从半掩窗户灌入,吹得殿内轻纱四起飞扬,昏暗光亮下一片旖旎绯色。
裴吟之抱着昭昭径直入了内殿,不由分说将他扔在了软塌上。
床榻似云柔软,昭昭脑了有些晕乎乎的,后等他反应过来自已是身在何处,躺着的是谁的床榻后一下大惊失色,一咕噜赶紧从床上爬起,但……又被裴吟之捞着
“师兄你做什么啊……”昭昭彻底懵了,裴吟之的手还在按着他的腰,像一块烙铁,灼热感自他五指迅速遍布他每一寸肌肤。
“躺着会好受点。”他轻声,仍是一副禁欲高冷,神明不可亵渎的圣洁模样,只是锐利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昭昭听之骇然,脑了里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到底是他想歪了还是师兄走火入魔了?
还是剧情已经狂奔到师兄为爱入魔的阶段吗?
昭昭冷汗涔涔,开始慌了。
“不是,师兄,你听我说,是这样了的,首先,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就算你忽略我的性别,本质我还是女的,对不对?你这是一种非常错误的行为知道吧,就是那个你懂吧,就是那个……”昭昭咬牙,结巴许久然后一拍手,愤愤道,“你把我放在你床上很容易出问题的!”
昭昭说着说着,面露难色,只觉后面的话越发难以启齿,但为了避免他师兄走上错误的道路,摆脱入魔的宿命,他只好顶着涨红的脸继续道:“等下我忍不住了咋办啊呸不是,是你忍不住了咋办?不行啊师兄!你清醒一点啊!”
昭昭爬起,义正辞严语重心长地对裴吟之一通教育,就差没狂摇他肩膀让他清醒过来。
但是……裴吟之一副看傻了般的怜爱表情,还眨了眨眼睫,唇齿微张,温热气息洒了片在他耳廓。
于是,他又被掐着腰,按回了软榻。
“只此一次。”他哑声。
该死的是,昭昭还迷迷糊糊地觉得这声音好听得要命。
像是裹了一层砂砾,昭昭听着不仅耳垂发痒,心里也痒得不行,更慌了,欲哭无泪,在心里唾弃自已。
他怎么可以馋他身了?
他心真脏。
“不是师兄,你听我说,一次也不行啊!况且食髓知味,这种事怎么可能只一次啊!等下你上瘾咋办,这事不行的,会影响我们修行的,师兄你还是禁欲……唔……”
昭昭为了守住最后的底线,挣扎着对他进行最后的教育,只是他还没把人带沟里,便瞳孔放大,被裴吟之后面的举动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
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把他放在床上……
输、输、灵…力…
就这?
……
昭昭呆了,输灵力就输灵力,把他放自已床上是几个意思?
“师兄输了灵力过去,后面不会很疼,昭昭。”他淡声皱眉,深邃幽静的眼眸里似是带着无法掩饰的歉意。
但只是一闪而过,眼瞳复又是无尽风雪,大雾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了。
颜昭昭想要开口质问他这毫无逻辑的行径,可这时他全身却忽然瘫软无力,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哼哼唧唧地看着面前这俊美冷漠、神祇一般的人。
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如此得不染尘埃,高高在上,就算一身是血满身是伤也不影响丝毫,反而添了分战损的破碎美感,令人望而生畏又克制不住地被这美吸引,甚至是沉沦。
昭昭盯着盯着便有些晃神,源源不断的灵力还在涌入,他的身体泛起阵阵热流,温暖得厉害。
可这情况还未持续多久,裴吟之倾身而下,纤细瘦长的手缓缓抬起,亮起一阵寒光。
他轻柔捏着他被锁链勒红的手腕,覆在其上,以灵力消除淤红后,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起----
一寒玉指尖自昭昭莹腻颈侧滑过,带起他的一阵颤抖后,发白指尖沿着他优美的锁骨,滑入了他衣襟内侧。
昭昭手心还抓着他的发带,眼眸睁大,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再下一刻,当他唇瓣翕张时,胸腔处却蓦地一阵刺痛,后他身下出现了一个金光法阵。
一缕神识强行进了他识海。
识海与修道相关,一般来说,道法越深,修为越高,识海便越广,修士能将这当成一个可自由掌控的世界,甚至可形成属于自已的识海秘境、幻境,以将法器法宝,以及最重要的物品埋在此时,无人可找寻得到。
此外,识海里面隐藏着道心,隐藏着修士所结成的金丹,甚至还隐藏着自身都不知晓的某种心念、执念、还有欲念。
道心是否坚定,金丹是否纯净,修炼到了哪种境界,甚至是否存在心魔都可在识海里窥见。
只是潜藏的心魔和欲念以及道心都不会直白体现,一般都含有隐密的意象,是某种复杂的心里投射。
有的识海可能是混沌天地,什么都没有,
有的是一片冰天雪地,终年积雪不化,也有的是火焰滔天,直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是以,识海对修士而言是极为隐密,也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除了极亲密之人可互相探入外,一般而言想要强行进入修士识海除非是他金丹碎裂,修为尽失,将要身死道消之际。
而此时裴吟之一下探入颜昭昭识海,除了他本身极高的修为外,还因为颜昭昭对他毫不设防,识海对他基本是敞开状态。
裴吟之一缕神识入了昭昭识海,他闭起眼睛,眼睫却不住颤抖,墨眉拧得极深,面色越发惨白。
时间如水流过,不知过去了多久,有嫣红鲜血自他唇角缓缓流出,沿着下颚,后啪嗒一声,砸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殿外忽地狂风暴雨,林木飘摇,殿内金光法阵也愈来愈弱。
弱到后面金光将要消失之际,裴吟之蓦然睁开了眼,胸腔气急,竟是吐了一大口血出来,鲛丝纱帐登时染上了骇人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