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将小孩放下,负手微微倾身回礼,随后笑道“尚东家与刘掌柜无需如此客气,是我们二人给贵店添麻烦了。现在上来这里,便是想与尚东家当面道谢与致歉的。”
清铖界之中,但凡是正规店家,行客在住店时不止需要身份证明,还要登记相关的详细信息。
所以路瑶在发现最适合小孩正名之处恰好是客栈并且生意不太好之时,很是干脆的借着一直用不善目光看着客栈的老人进了尚福楼。
不过进门顺利没什么问题,但在入住之后尚福楼的人对身份证明提都不提一句,让准备祭礼也是周到得不行,其中的意思,就很是明显了。
尚福楼帮她解决了这些麻烦,她得领情。
“敝店能入两位的眼,实乃荣幸之至,在下心中也是欢喜不已。今夜过后,这麻烦是有,但均在我等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两位尊客不必在意。如果可以,在下倒是想请两位一直在此住下呢。”
身怀断脉之能又见过星空异象的尚卓哪里会觉得她们是个麻烦,他是真的巴不得她们在这里住下,每日万两黄金的灵酒和灵食供着都行。
有这两位坐镇尚福楼,他哪里还会因为一个中等世家就头疼不已。用点心,说不准他也可以给自己挣个国师当当,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没事谁会留麻烦在自己地盘长住的,尚卓几次略带含蓄却又相当明显的投诚,路瑶自然意会。
笑了下,路瑶拍拍小孩的背,垂头看着她道“移星,此处是你的正名之地,尚东家助你不少,本领奇绝,足可为你的启蒙之师。上前去,拜见你的老师。”
这位尚卓尚东家能耐不小,身上气息平和没有杀孽,正是适合做小孩的启蒙之师。
主动送上的助力,路瑶不会往外推。而不管这位是真心想要辅佐明主还是别有企图,有她看着,他的作用便只会是好好教导她。
移星!
尚卓虽是能感知到面前这人对周围的全然掌控,也立身于此一直看着,但她们说了什么,他却是听不到也探寻不出的。
此时听得她对小孩的称呼,尚卓霎时联想到刚才所见的异象,对路瑶的能耐深感惊叹。于此同时,他对她舍得将未来王者让出来的行为更感讶然。
祭告天地人祖非是人人可为之事,这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为这小娃娃固运正名,然后转瞬就将其转手交于他这个还未熟悉了解的陌生人,是何缘由?
莫不是其中有诈?!
时刻处于算计之中的尚卓脑子快速地思考起来,能够让这位如此有能耐的人都无法承受的事到底什么?!
想来想去,他就有些不想当王师,而是想跑路了。
牵系国运之事可不是如寻常利益之争那般的打打闹闹,一个不好,牵连的不止他一人,因果难承,他还是慎重些才好。
一身文雅气质的尚卓默默权衡着利弊,而被路瑶指点的小孩却是看着才给她取了名字就要把她扔给别人的大人,眼中水光闪烁,站着不动。
路瑶温和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担心自己开口会哭出来的江无涯抿紧了唇,就这么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移星,我给你取的名是无涯,不是无声。”
小孩态度这么明显,路瑶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之所以问她而不是直接将她担心的明白告诉她,就是要让她自己说出来。
心思深点没什么不好,但像这样一味将情绪憋着,人迟早会出问题。不趁现在小的时候扳回来,过些时日想扳可就难了。
见路瑶面上没了笑意,江无涯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拜了老师,大人就要走了吗?”
话说到最后,小孩声音哽咽,眼中的泪要掉不掉的,格外的倔强。
“你拜老师只是多个老师教导你,我不会走的。”路瑶取出锦帕轻轻地给她拭去眼泪,浅笑着开导她道“不知道的事,可以问出来,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你不问出来,我不一定能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气着的不还是你自己么。而且还于事无益,你想想,这样是不是很亏?”
江无涯眨眨被泪浸湿的眼睫毛,有点窘迫,半响才呐呐地说道“……我没生气。”
路瑶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随后笑道“你是没生气,只是喜欢掉珍珠而已。你这么哭下去,我得多买些锦帕给你备着了。”
江无涯想起她房中那张沾了油还没洗干净的锦帕,不好意思的撇过眼,然后正好看见正在打量她的尚卓。
偏开头想了想,上前躬身拜下,“江无涯,拜见老师。”
“快快请起。”
听到路瑶不会离开,他只是负责教导没什么大因果的尚卓瞬间打消了跑路的想法,等小孩给他正式行了半师之礼之后,连忙快步上前,躬身将自己未来的主上扶了起来。
“尚东家这是应下了?”
垂着头没看懂缘由的刘峰心中一阵腹诽早先不问,等受了礼才问,这不是仗着身份在逼迫我们东家么!还假惺惺的问个什么?!
和一脸忿忿的下属不同,受礼之后立时就得了气运反哺的尚卓面色灿然,朗声笑道“自两位尊客前来,在下可一直是坦坦荡荡的,从未隐瞒过心中所想。姑娘应也知道,此事,乃在下所念所求,自是积极应下的,在下心中甚感荣幸啊。”
路瑶看着得了好处喜不自胜的尚东家,淡然一笑。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也是相当适合面前这位的。
刚才还在皱眉想着如何推脱,知道小孩并不是孤家寡人后便立时同意,倒是颇会审时度势。
一阵凉风吹拂而过,路瑶看看小孩,趁机告辞“尚东家,刘掌柜。如今诸事已毕,加之夜风寒凉,移星身子骨弱,不可在此久待,我们便先告辞了。”
尚卓拱手,应道“是在下的疏忽,两位请便。”
刘峰速度跟上,“小的恭送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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