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冉星的足尖踏在神鲸岛上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之中阁楼,岛上有高高飘扬的岛旗,这自然是那只血鸦的手笔。
他唇角溢出的光芒极冷。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眸光落在了一旁,一道冷哼声。
“你是什么人?”
“贸然闯岛,有何指教?”
韩冉星抬起头。
他的声音,理直气壮,却更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因为他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人的。既然你出现在这里,便杀了你便是了。你的修为是神王境界吧——若是杀了你,想必在这座岛上,我便可以畅通无阻了。”
他半仰起头颅,而远处站立在悬崖上头的那位神王,却感觉到浑身猛然一冷。
四周滚滚黑气缠绕,他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是……万毒神君的万毒真元气……?”
“不对!是你杀了万毒神君?”
他是万毒神君的好友,所以自然比旁人更加敏锐,他意识到了不妙,立刻便想要转过身逃离,但是这小小的犹豫不决,便已经迟了。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探向了他的头顶,那瞬间,他浑身都是猛然一震。但是他既然已经是神王境界,也不可能就这般眼睁睁地坐以待毙。
他猛然瞪大眼睛,却狠狠地咬紧了舌头,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口精血来,而他身侧,更是一连飞出四把金灿灿的金光小剑,显然这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韩冉星远远地看着。
他知道。
不论这神王如何反抗,结局怕是都已经注定了。
果不其然,这四把金光小剑在一瞬间大放光明,但是这光芒还未持续三四个呼吸,便立刻沾染了一种可怖的血光!
他面前有一枚碧绿小铃铛摇晃,这神王猛然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脚下散发出一股麻痒气息,他猛然咬紧牙关,这一次喷出的不止一口精血,鲜血几乎成了瀑布,而对面的黑雾却凝聚成了一只凶兽的影子,凶残异常地扑向了他。
这神王瞪大眼睛,他仿佛从这幻影之中,看见了老友临死前绝望的眼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可怕?
……
那只血鸦带着黑曜飞快往岛上而去,血鸦看向黑曜,它扑腾翅膀,声音焦急得很。
“我去通知岛上的其他人。”
“你去找岛,去附近躲一躲。”
黑曜沉默不语地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这只血鸦,神情之中涌动着几分认真,然后他问。
“你觉得……来的人的厉害程度,那位神王抵挡得住么?”
这只血鸦苦笑着摇晃了一下翅膀。
它若是觉得能,它也不会如此狼狈,宛若丧家之犬一般的逃离了。
黑曜盯着血鸦的眼眸,隔了好一会儿,他却转过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这只血鸦焦急无比。
“你去哪里?”
“玄月的爹爹,还在岸边练剑。”
他回了这一句,然后便立刻消失了,这只血鸦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它心底始终有淡淡的不祥之感,这只血鸦心里头只有从未有过的焦灼,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匆匆往外飞去。
怎么办?
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它还有之前血海得到的底牌可以用。如今……如今这只血鸦却有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它看向天穹,一片昏暗,心却沉向了万丈深渊。
……
那神王陨落之时,韩冉星的眼睛抬也不曾抬一下,他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那少女最在意的,是她的同伴,同她的爹爹。”
“她的爹爹,当初曾经是个天才。不过……那只是曾经而已。如今,应当极好对付。”
他说这样的话,神情却极阴冷,然后他抬脚,想着神鲸岛一旁走去。岸旁一艘船无声地行驶在海岸边,却等同于给神鲸岛布下了结界!
有九极幽冥船在。
神鲸岛之上的修炼者,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不要想逃离此岛!
海岸旁,一朵睡莲微微颤动——那是绣荷神将的本体,此时此刻,她看向海面之上,眼眸之中满是难言的焦灼不安。
她咬紧牙关,缓缓回头,她看向那青年,语气急促。
“你不离开么?”
叶虚庭的手指握着剑。他的眼眸之中,却有透彻的神色。他日日夜夜练剑无穷无尽,这青年的神情之中,却有着漠然同桀骜,他开口说道。
“我没有退却过。”
不论前头是什么,他都没有退却过。
绣荷神将瞧着眼前的青年,他站得笔直,像是一把剑,然后——他对面,浮现了一个另外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这青年一步步地走来,看向叶虚庭的时候,尽皆嘲讽同刻骨毒色。
“你若是日后要怪,便怪你的女儿吧。”
“若不是因为她——你或许会成为神界顶尖强者。而不是无声无息地陨落在此处。”
叶虚庭看向对面的韩冉星。
他看向他的时候,眼眸之中透出了几分淡淡的怜悯。
他低声说道。
“我有过爱,因此才有玄月——可是你又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什么也留不住。”
“你以为毁了我的根基,便能够重重地伤害玄月么?”
对面的青年冷笑。
“你的根基毁灭,对于那少女而言,她就算不说,但是也是极大的打击!甚至胜过她自己的根基受损,她那样可笑的性子,从来都把旁人看得比她自己更重。”
“只有她那么可笑的人,才会念念不忘。”
“你只要一死,对于她而言,比死更痛苦!”
“她心中永远都会记着这份痛苦的。”
“她心里头有这么深的伤痕,她便与大道无缘,她此生永远便不可能圆满了。”
叶虚庭缄默片刻,他淡淡地说道。
“你当真觉得她可笑么?”
“还是说——你其实羡慕玄月拥有的,是你永永远远都得不到,也不可能再触碰到的东西呢。”
“你就算毁了她又能如何,何况,你从来都不可能毁掉玄月。”
“你高估自己,也看低了玄月。”
叶虚庭是沉默的,他只习惯用剑代替他开口。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他轻轻摇头,却并没有同眼前的青年继续多言的意思,他伸出手,缓缓地握紧了他手掌之中的剑。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依然要出剑。
韩冉星觉得可笑。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的剑虚浮无力,没有一丝半毫神气,你如何有脸面出剑?”
“你既然为剑而生,你便该明白,你如今的境况,哪怕再握剑,都是对于剑道的亵渎!”
而叶虚庭只是看着他,然后握住了这把剑。
他出剑,是他心中有一把剑。
眼前的人说什么,同他又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