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汐被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以及过于直白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后,方才心情复杂的回了句“我很抱歉,但请相信,你父亲的死,我也很遗憾。”
何顺安怔了怔,她没想到叶婉汐听到自己的话后,完全没有辩解发怒,反而向她表达了歉意。
她只觉得自己心口憋着的气一下子泄了,取而代之的无尽的空虚。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可泪水却不受控的往下流淌,循着她的下巴滴落到地上。
她何尝不知道她爸爸的死怪不得叶婉汐,当年她爸撞人的时候,她刚发过一次病,在医院里面躺着。
医院的护士小姐姐有心想要瞒她,却还是被她偶然听到了。
为了给她治病,家里的钱早就见了底,而这起车祸,更是将他们家的情况逼上了绝境。
何爸爸的死,何顺安这个女儿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晚,因为当时她刚做完一场手术,受不得刺激。
等她病情稳定下来之际,已经是何爸爸去世一个礼拜后。
离开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回来后却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何顺安如何能够接受?
可她再不愿意接受又如何?当时拿到父亲骨灰的时候,何顺安是真的想死,爸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爸爸她一个人如何在这世上过活?
然而,她胸膛之内这颗平时只要情绪稍微激动些便要罢工的娇弱心脏,在父亲死后,不论她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吵闹蹦跳,竟然都没感觉到半点不适。
想活的时候随时可能死,想死的时候却又怎么也死不了,何其讽刺?
何顺安确实是恨叶婉汐的,她恨叶婉汐的这一场车祸,成了压倒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她也很清楚,这事叶婉汐也是受害者,她跟她的父亲都没有资格怪她。
之所以在知道叶婉汐的身份后那样失态,更多的也是因为叶婉汐的出现让她想起了那段她始终不愿意再去回忆的过去。
何顺安很清楚,如果这件事里面真要怪一个人的话,最该怪的就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不会活得那样辛苦,如果不是为了给她凑手术费,父亲就不会那样忙碌奔波,为了多接点单子而一心二用,撞上叶婉汐,又在那之后为了凑上赔偿款还有她的医药费透支自己的身体,疲劳驾驶出车祸搭上自己的性命。
是她害了她的父亲,是她压垮了他们这个家。
何顺安哭了挺长一段时间,叶婉汐二人就在边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哭,倒也没出声打扰她。
等到何顺安哭够了,冷静下来,看向叶婉汐二人的目光也很是无奈。
不过好在是没之前那么排斥抗拒了。
“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我不想见你们,我想你们应该也不会乐意见我。”
叶婉汐二人对视一眼,以尽量温和的语气道“何小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偶然知晓你父亲的事,对你父亲的死深表遗憾。所以,想过来看看他,可以的话,请容许我们祭拜他一下。”
何顺安听完叶婉汐的话,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你想祭拜我爸?”
一个被她爸撞得进了医院,据说还伤得特别严重,差一点就成了植物人的受害者,在知道撞自己的人去世后并不觉得解气,爽快,反而觉得遗憾,还主动要求祭拜?
何顺安看向叶婉汐的目光防备且复杂,这人若非另有所图,恐怕就是一朵脑回路无法用常理推断的圣母白莲!
叶婉汐被何顺安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也大概猜得到她在想些什么,但为了知道真相,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是,方便的话,我想祭拜一下你父亲。”
何顺安一脸严肃的看了叶婉汐好一会儿,就在叶婉汐以为她要拒绝时,对方却松口了“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爸的骨灰放在村里的祠堂里,你们想去的话,就跟我来吧。”
叶婉汐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满肚子腹稿没有出口的机会,最后只得尴尬又好笑的转头看向封天域。
封天域见状也忍不住笑了,握住叶婉汐的手,跟着何顺安一起往祠堂方向走去。
何顺安带着两人往外走的时间,正是村里人干完活回家吃饭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不少长辈。
这些人都亲热的同何顺安打起招呼,一些人见叶婉汐二人眼生还多问了几句。
因着这些人的问候,何顺安绷紧的脸上终于多了些笑容,只是对叶婉汐二人的身份并未过多提起,基本都只是随意含糊几句过去。
何家村人口不多,地方偏僻,但对祠堂这样祖先长辈身后待的地方却很看重,祠堂盖得很大,也很齐整。
因着不是统一祭拜的大日子,祠堂内基本没什么人。
何顺安又是村里人,亲自带着人过去,守祠堂的人只问了几句就放几人进去了。
何顺安的父亲去世没几年,辈分也比较低,放在比较靠边的位置。
何顺安领着两人走到骨灰盒跟前,直接道“这就是我爸。”
骨灰盒的前方有个鸡蛋大小的椭圆形凹陷下去的照片位,上面贴着何顺安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
叶婉汐在听了何顺安的话后往前凑近了些,看清图片上之人样貌。
因着是黑白照片且像素不高,且这人又与自己有必然的因果,叶婉汐没能从何顺安父亲的面相上看出什么重要的讯息。
封天域见她半天没吭声,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问了句“能看出什么来吗?”
叶婉汐摇了摇头。
封天域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沉默片刻,试探着提了个建议“要不然,试试判官笔?”
叶婉汐双眸微亮,判官笔又名勾魂笔,之所以叫判官笔,便是因为它曾是冥界某判官的法器。
该判官手执生死簿,能用判官笔书写下凡人生前种种以及死后惩罚。
凡人因果骗得了叶婉汐的眼睛,却骗不过书写生死簿的判官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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