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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蕾尼到底谁(三合一)(1 / 1)

克拉拉合上《亲热天堂II》, 突然萌生奇妙而又吻合的错觉,这头蠢龙看书的样子倒是一板一眼,看上去极其的眼熟, 就好像是谁在身上看到过,看书的神态和姿势都非常的相似…到底是谁呢?

尼禄缠着克拉拉的脖子, 红雾渐渐包裹住他们,尼禄的魔力能轻易地带克拉拉穿过萨福施展的屏障。

克拉拉刚想出门, 尼禄就反向缠住她脆弱的脖子往她的卧室飞, 一路半拖半拽, 挣的克拉拉面色潮红, 眼里气的快要喷火。

“又在抽什么疯?再这么粗鲁,你找别人带你去吧!”

尼禄直接忽略这些嘟囔,一大一小回到卧室, 火龙直接从克拉拉脖子上跳下来,咬开雕刻着葡萄和桃金娘的衣柜把手,小小的一只撅着屁/股麻利的钻进衣服堆儿里。

克拉拉冲着壁炉上有茛苕纹样花边的镜子上来回照着, 搓搓脸, 摸摸自己刚才被蠢龙勒住的脖子,一点红痕也没有,光洁白皙, 比鸡蛋白还嫩, 比鸡蛋还脆弱,尼禄个蠢东西, 动不动就拿它的身体或着尾巴卷她。

脸色有些苍白,唇瓣残留一丁点淡粉,眼神却很明亮,但很快又变得凶神恶煞, 因为这头红龙从竟然从衣柜里拖出一件灰色的鹅绒厚斗篷,它扑腾着有劲的翅膀,直接从头哗啦一下盖上克拉拉脑袋。

这还没完,它又灵活的窜上银质烛台,从桃金娘花瓣雕刻处的第一层柜子里叼出棕色皮手套,尾巴强硬的固定住住克拉拉的手腕,连爪带嘴齐上阵的给她戴上。

好一通折腾,克拉拉苍白的脸上也被尼禄扑腾出轻微血色。

在尼禄注视下克拉拉别扭着对着镜子系好兜风领口带子,又不自然的把皮手套往上提提,壁炉嘶嘶直响。

尼禄喉咙里咕噜一声,克拉拉顺手轻轻在它脑袋上拍一巴掌,又气又别扭,蹬蹬蹬踩着楼梯冲到门口。

蠢东西已经圈在她脖子上,一点重量也没有,但是非常暖和,这可能是克拉拉花了一百金拉玛换回来火龙唯一的一点好处了,行走的壁炉,世界上最昂贵的壁炉,连弗利维亞帝国的国王御用的黄金钻石壁炉都没她奢侈,毕竟她的壁炉还有自动飞行和喷火的功能。

不过尼禄也不是每分每秒都会呆在克拉拉身上,它就像个幽灵,一会儿出现,又一会儿消失,但中间间隔时间非常短。

克拉拉从没问过尼禄消失的时候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她猜想尼禄可能是在她身上睡的不舒服,换一个地方睡觉,醒了自己又跑回来,只不过每次尼禄又悄无声息不分场合出现的时候,总会吓到克拉拉。

那是一个晚上,在多盖莱提洛岛附近的温泉,萨福和其他的女夜魔在另一处池子,克拉拉独自一人泡在在温度略高的角落,四周围绕着会发光的金叶杨丛。

原本尼禄回来的时间应该是在她泡完温泉后,就在她闭着眼惬意的享受着水流晃荡着身体的时候,就感觉到像是苜蓿叶从腿/芯一直轻轻的刮到脖颈上,一开始,克拉拉以为温泉里有什么水草。

克拉拉直接对尼禄施咒,那是一个能把任何有重量的东西变得像羽毛一样轻,然后随着大风能吹到天涯海角的尽头的魔咒。于是,尼禄就这样被轻飘飘地吹走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无比浑身泥泞且狼狈的,充满怨念出现在她枕头边。

从此之后,尼禄学乖了,每次再出现,都会在她耳边支棱着哼哼两声,再挂在脖子上睡觉。

“恶魔人鱼一向很讨厌人类和龙,尤其是那个古怪的老头,他是极端的异类,即使他妻子回来,也没办法消除他的憎恨。”

“所以,你一会儿看我手势,到时候你再消失,等我和老人鱼谈妥了,你再跟我去找人鱼镜。”

尼禄蹭到克拉拉耳朵边,小牙轻轻咬咬她肉圆的耳垂,催促着克拉拉讲的再清楚一些。

“好吧,你先松开嘴,我可不想讲着讲着,把你扔到橡树上的松鼠窝里去。”

这是一个不长也不短,但是十分令人唏嘘的故事…

老人鱼波利瓦哈曼的妻子黛内芙曾经是恶魔城里守护万魔殿的吸血女妖,她比圣殿里的女祭司还美丽善/良,代表恶魔城参加人类圣殿的神圣之火的祭祀大典。

恶魔们不想和人类,上九天的神明,大天使有任何冲突,他们只想快快乐乐平静的呆在多盖莱,至少恶魔城里的恶魔们是这么想的。

黛内芙去参加神圣之火祭司也是为了向圣殿传达恶魔城与世无争的立场。

但当时圣殿正在和地狱的黄金城和白霜之城发动战争,具体什么原因并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利益上的矛盾,但这些矛盾看起来已经积怨已久。

在这个节骨眼上,黛内芙还是扛住压力代表恶魔城友好地态度离开了多盖莱,当然去之前波利瓦哈曼试图阻止过黛内芙,但你我都知道,她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圣殿。

龙是强大的魔法生物,光靠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驾驭龙,圣殿里的龙全靠大主教们和祭司用神圣的白魔法控制着。

刚好就在祭祀大典那天,十多条黑尾龙失控了,杀害了许多圣殿和恶魔城的使者,但那时候黛内芙还很安全,甚至一度和圣殿祭司连手,源源不断的输出魔力试图让狂化的龙安静下来。

如果在一个场合,当发现自己的队伍里牺牲人数远远大于对方人数,甚至对方的人数几乎没有折损的时候,那这个时候一定要小心了。

讲到这,寒风凛冽,克拉拉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尼禄钻进她的怀里,尽职尽责的发挥着它壁炉的功效,支棱着小耳朵认真听着克拉拉接下来的叙述。

恶魔城参加祭祀的恶魔们几乎都死了,黛内芙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等她耗尽了一大半魔力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但更可怕的是,有一个女祭司用白魔法贯穿了黛内芙的心脏和大脑。

吸血女妖的身躯蕴含着可遗传的魔力,并且不会与白魔法产生排斥效应。

祭司们把黛内芙的身体分食给了他们驯养的龙,被分食的身体自然也还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恶魔城使者。

刚刚说龙是魔法的生物,但人类的白魔法是有尽头的,为了驯龙,黛内芙和她的使团们在人类的地盘上全军覆没。

克拉拉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有些干涩,她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拿手套擦了一把脸。

盘绕在脖子上的小龙伸出舌头不停地舔着她冰凉的脸颊,喉咙里唧咕唧咕的声音,小嘴巴在克拉拉冻红的鼻尖上碰碰。

“所以你拜托我去找人鱼之镜,我现在也不知道带你去是不是正确的决定,波利瓦哈曼那个怪老头看见你,估计得拿起他那破木头法杖揍/死我。”

克拉拉的戳戳尼禄的硌手的小脑袋,无奈地叹气。

恶魔人鱼的鳞片能预知过去和未来,存活了上百年甚至更老的人鱼,他们掉落的鳞片有着无与伦比独特的魔力,人鱼之镜是用他们这些先者人鱼数百万千万片鳞片作为材料,请求上古矮人族打造出两面镜子:虚妄之镜和虔诚之镜。

而波利瓦哈曼这条比海龟还长寿的老人鱼,是恶魔之城唯一知道人鱼之镜所在位置的人,或许现在还多了一个黛内芙。

起初尼禄请求克拉拉帮它找到这两面镜子,克拉拉几乎当时就答应,但承诺刚要脱口,就被一种诡异而又古怪的心情占据,那是直觉本能在抗拒着人鱼之镜。

于是克拉拉犹豫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除此之外,她也考虑到老人鱼对于龙的憎恨,于是她拒绝了尼禄的请求。之后她也旁敲侧击地想问尼禄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人鱼之镜,但都被它含糊的糊弄。

而如今她肩上扛着火龙,耐心的絮絮叨叨,朝那只旧邮筒所在的老人鱼房子走去。

“东郊教堂—波利瓦哈曼和黛内芙哈曼”

薄薄泛黄的木片写着留言,挂在旧邮筒旁大门的生锈的锁上。

“他们是去找神父麻烦了?!”

神父是人类,该死的,她怎么忘了,波利瓦那个轴老头怎么会放过人类,更何况,他还是来自于圣殿!

波利瓦哈曼和黛内芙一定会杀了神父,一定会,说不定她赶到的时候…

克拉拉心头一阵抽搐,还没来得及管尼禄眼里耐人寻味的神色,食指拇指捏在小火龙腋下,“快点变大,带我过去!”

尼禄都快被她晃晕了,火光一闪,克拉拉瞪大双眼,双指间夹着的火龙消失的无影无踪。

气的她直接一拳把大门木牌子捶成两半,可怜的牌子就跟碎雪似得一片一片的簌簌掉在地上。

“要你有什么用,不是吃就是睡觉,关键时候就玩儿消失!”

“冬日盛宴结束后,就得着被我卖掉吧!”

克拉拉估计了下距离,转身就往教堂跑,但没跑出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脸色臭的要命,她站在波利瓦哈曼那碎掉的木牌前面,把牌子用法印拍了两下,完好如初挂回去,“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伤口没恢复跑着难受极了,直到她看见前面驶过来一辆羊角魔马车,上面印着大大的黑妖精剧院的标志,是一个女夜魔性/感透/明的短裙下撅/起臀/部的…那个…也可以当作是果子树上的蜜桃。

总之,蜜桃马车缓慢的驶过来,克拉拉直接利索跳上车,跟坐在里面的老伙计黑妖精莱特打了个亲热的招呼,还礼节性的左右贴了贴他深深皱纹的脸。

莱特嘴巴张得快要塞下鸵鸟蛋,他看着克拉拉惊奇地就跟见了鬼一样,手指着她抖啊抖的,嗓子里呼呼呼嘶嘶着气儿,眼眶泛红,就像埋在销金窟美人们甜腻的肌肤里溺毙了似的…

克拉拉快速的对莱特说了声抱歉,就直接把他扔出马车,调转车头,直奔东郊教堂。

“抱歉莱特,冬天的剧目免费给你演一场,但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克拉拉心里是这么想的,而黑妖精莱特被卷起的尘土埋的一脑袋灰,趴在路边的草垛里。

羊角魔的速度比不上龙,但比巨石蜥蜴更快,马车承受不住它的速度,木轮从开裂到坍塌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克拉拉直接骑在它的身上,抱紧它布满黑毛的脖子,把手轻轻贴在它双角上,莹润的光晕渐渐展开。

在恶魔里有角的生物里,角和角之间通过触碰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心绪。

就比如现在,羊角魔被克拉拉心急火燎的情绪所感染,撒开四肢蹄子朝教堂狂奔。

克拉拉也尝试过用自己的角顶顶尼禄的龙角。

第一次提出,尼禄神色极其不自然的拒绝了,尾巴尖甩的老高,本来就是红龙,好像问了之后变得更红了。

再到睡觉的时候,克拉拉偷袭,趁尼禄打呼噜的时候,埋着脑袋去碰它的角,就差一个指尖的距离,尼禄就睁开了它溜圆的小眼睛,紧接着尼禄就开始尖叫,像个姑娘那样尖叫。

一只龙,对着它的主人尖叫,像个纯情的姑娘那样,后悔一瞬间像洪水席卷了克拉拉脆弱的半颗心脏。

她简直觉得自己太仁慈了,她后悔为什么还没把这只不着调的龙丢萨福煎药的大铁锅里炖了,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将它绑起来,直接强碰!

克拉拉简直不懂为什么尼禄对于碰角这件事儿如此大惊小怪…

飘远的思绪又被剧烈的震颤拉回来,克拉拉的伤口再这样高速奔跑的强度下,伤口应该又裂开,虽然不知道损伤到什么程度,但她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很快滚落的血就甩了羊角魔一脖子。

血液是最好的兴/奋/剂,对于羊角魔,夜魔,甚至是龙。

但血液对其他有角的生物只会产生常规的兴奋,但对于龙…

龙不仅仅会产生理智上的失控,它还会引发龙最深的欲望和生理/冲动。

羊角魔奔跑快要飞起来,如果它有翅膀的话,克拉拉知道这一跑除非到达目的地,否则它是不可能停下来。

她一只手拼命的勒紧羊角魔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鼻子,然而刺目的鲜红渗透皮革手套,落进羊角魔黑毛里。

克拉拉用锁链叫了几声尼禄,但诡异的是这只龙半点反应都没有,锁链的状态告诉克拉拉尼禄现在很安全,但关键时候这头蠢毙的龙根本无视克拉拉的呼喊。

眼前的光影时不时的发黑,为了更快到达,羊角魔抄近道,选了最难走的条,奔过荆棘丛,木杨林,沼泽地,尖利的枝叶不断划破克拉拉的斗篷。

如果有谁跟在他们的后面,就会看见斗篷里鹅毛被枝杈勾的一路翻飞着,比飞雪更漂亮,上面带着星星点点的红,就像是晶莹五瓣雪花上绽放的红蕊。

羊角魔站在教堂正门口,喘着粗气喷着浓雾,浑身的汗水积攒成水洼滩在冰面。

克拉拉直接从它身上狼狈地滚下来,她呈大字仰躺在冰雪覆盖的草地上,抓了一把带枯草跟雪,在手心里握了一会儿,又往脸上擦。

她脑子里神游着,眯着眼天际又像月亮,又像星辰但却隐藏在白昼里的太阳,明晃晃的一轮,像极了十字权杖上的光芒。

羊角魔离开后,四周陷入寂静,教堂的大门敞开着,生锈的铰链,黄铜门换覆盖上厚厚一层雪,似乎很长时间没人打扫,那神父去哪儿了?

克拉拉浑身又痛又冷,斗篷烂的不成样子,上面还沾着血,克拉拉把它扔在教堂门口。

教堂里没有人,只有刺眼的白光透过彩色窗棂散在陈旧泛黄的木排椅上,祷告台后面十字架的神像依旧倒立,但从锃亮的光泽来看,应该是被好好擦试过。

“赛门——”

“你在吗?”

克拉拉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在阳光下不断翻飞晶亮又沉默的灰尘。

一共四扇门,左右两边各两扇,克拉拉挨个推开,从会客室,再到神父的整洁卧室,空无一人。

神像后有个小门,直通荒废的小花园。

克拉拉在花园里环顾四周,甚至冲到破马厩的房子里查看,不仅是神父,连波利瓦哈曼他们的影子都没找到。

不好的预感比寒冷更刺骨,她忍/不住站在小花园里又喊了好几声,越喊越是冷颤。

她甚至在心口拉动锁链,刺痛感也会传递给尼禄,该死的它就是没反应!

小花园不远处有一方半弧形水域,克拉拉隐约看见湖面上飘荡着什么东西在反光。

等她站在赤杨丛边上看清楚的时候,手指一下抓陷进粗糙坚硬的树皮,留下几道极深纹路。

半结冰的湖面上飘着银色的…像头发的东西,神父…

克拉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熟悉又危险,在这样浓烈的情绪下,克拉拉觉得都快要失去自己。

她跳进湖水里的时候,惊起几只在这里居家的苍鹭,它们纷纷飞到岸上,好奇的注视着此时正在湖水里扑腾的,近乎行为失控的夜魔。

银色的是头发,但不是神父的,克拉拉挪开放在鼻底下轻嗅的头发,爬回岸上。

这是女人鱼的头发,换皮的时候,女人鱼蜕下来的头发。

苍鹭又飞回水域中,脑袋齐刷刷的看着刚才的入侵者,因为寒冷她抖得比筛子还剧烈,佝偻着,剧烈咳嗽,眼底却冒着不明的光,精神又古怪。

克拉拉摸着额头神父留下的法印,一切正常,如果神父死了,法印就自动解开,唯一没有的可能,就是他会死。

再次路过马厩的时候,克拉拉耳朵微动,她听到了细微的女人的尖叫,第一声,第二声,很痛苦…

她跟着声音走进马厩,拨开积厚的枯枝败叶,通往地窖上锁的木板横在隐蔽的地方。

贴着木板,尖叫的声音,越发明显。

带着法印的手轻易拧断地窖的锁,顺着□□往下爬。

阴暗充斥着恶心气味的甬道,无数条交织在一起,像女郎蜘蛛的巢穴,封闭的空间回荡着凄厉的尖叫,压抑的低鸣,难以分辨从哪个方向传来。

克拉拉闭上眼,缓缓的用法印按在太阳穴两边,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看间一圈圈白色的声波,丛最右边的甬道不断发散。

扶着滑腻潮湿的墙体,均匀的呼吸减轻身体疼痛,继续朝甬道的尽头走。

直到她看见波利瓦哈曼坐在一副石棺旁,紧紧握着一只骷髅的手,眼眶里充满泪水,躺在棺材里的人,是她的妻子。

“她发生了什么?”克拉拉声音又哑又冰,波利瓦哈曼从她的商店带走了作为灵体的妻子,现在又为什么让她受如此大的痛苦。

痛苦的低鸣盖过克拉拉的声音,但波利瓦几乎是立刻转过头,隐忍又愧疚,但有惊讶的看着这副模样的克拉拉。

“神父赛门呢?”波利瓦从来没见过克拉拉这样的神色,眼底彻底失去笑意,明明是轻松的语气…

“他…”

波利瓦苍老颤抖着刚要说,就看见克拉拉一只手扶着腰有些佝偻,另一只对他抬起,掌心朝他,意思是让他闭嘴。

克拉拉坐在老人鱼对面的矮墩石上,长长的喘了口气,地窖里没有血腥气息,但挤满了黑白两种魔法,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失衡的魔力丛黛内芙体内窜出。

老人鱼防护魔力比海里的龟壳都厚,折磨的还是她。

“她的骸骨是神父给的?”

黛内芙几乎透明的躯体里清晰地看见几根残缺的骸骨,老人鱼想用骸骨让黛内芙摆脱灵体,变得有血有肉。

波利瓦浑浊的眼睛痛苦的湿润着,对克拉拉点点头。

“你太贪心了…波利瓦…”

克拉拉攥起黛内芙的另一只手,透过幽蓝的灵体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骸骨。

百年前圣殿的龙没能消化吸血妖女的骸骨,吐出来,又多次辗转,最后被神父交给了老人鱼,重新回到黛内芙的灵体里。

骸骨非常的脆弱,上百年的消耗,甚至在重生血肉的过程里一遍又一遍让黛内芙重新经历被龙啃咬的痛苦。

“我不后悔,孩子,我不后悔,黛绝不能是灵体,她迟早会消散在红海里…我没有选择,我真的…”

波利瓦把脸深深的埋进掌心。

“你爱她,就算是让她承受诅咒的痛苦,也要紧紧锁在你身边吗波利瓦,你看看她,她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哭泣。”

“这就是你的爱…”

克拉拉有些失神的喃喃,黛内芙痛苦挣扎的样子,又让她想起曾经圣殿小屋的阁楼上被封死的窗户,那张在衣柜上的画像。

“孩子,帮帮我,帮帮黛!”波利瓦比苍老的树皮更褶皱粗糙的手汗津津的握住她的手。

是啊,波利瓦作为恶魔人鱼贤者,他一定知道,大天使和夜魔混血的后代,寄居在克拉拉身体里的半块心脏,只需要很小一块,就能压制住黛内芙受到的黑白魔法的侵蚀。

克拉拉一点点使劲的抽出自己的手,她不带情绪的眼扫过波利瓦,落在黛内芙不断尖叫嘶鸣扭曲的面容上,她蜷曲着手指,轻轻地靠近黛内芙薄薄的灵体外圈的蓝色光圈。

“黛,我是蕾尼,我能帮你吗?”

“黛…看看我啊…”

轻唤着,低吟着,终于让失控的吸血女妖回过一丝残余的清醒,她眼角立刻流出两道眼泪,她还试图挣扎起抬起手,想触碰克拉拉的脸颊。

残酷的是,灵体带动骸骨动作,痛不欲生让黛内芙更绝望的嘶叫,她抖动着嘴,克拉拉看清楚了,她说:不要…

“黛内芙!”波利瓦激动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扑倒石棺旁,敲打着,“我种了那么多你喜欢的玫瑰花,也翻新了你最爱的小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红海…”

“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坚持着活下来吗…”

黛内芙看着克拉拉一直在恳求着摇头,波利瓦看着克拉拉缓慢的蠕动着嘴:“你帮帮她,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即使是灵体,也能在世间重新活几十年,只是最后会有一天随着升起太阳,彻底消失,几十年对于恶魔来说,短到不可思议,任何生命都是有尽头的,即使是创世神也无法逆转生命的消亡。

克拉拉能做的,也只能是延长,加倍痛苦,无意义的,灰暗执念下的延长…

“黛,好好睡一觉,辛苦了。”克拉拉法印从黛内芙的头顶划至她的心口,又在石棺上覆盖上一层不透明的屏障。

痛苦的声音瞬间消失,黛内芙陷入短暂的沉睡,波利瓦脱力地倒在地上。

克拉拉眼睛注视着墙上挂着铜环网状煤油灯,火舌轻微抖动,努力照亮它所在的阴暗墙壁。

“我只有一个问题,和一个请求。”

波利瓦涣散的双瞳立刻看向克拉拉,“无论你是否回答,是否接受请求,我都会让黛内芙摆脱这样恶劣的痛苦,这不关乎你我,是我和黛。”

黛内芙还活着的时候,克拉拉还很小,但克拉拉很爱她,她会穿着黛给她织的会发光的毛衣骑着羊角魔满林子跑,她会坐在黛柔软的膝盖上看着红海的日升日落,她会在黛温柔的抚摸发丝的指尖沉沉睡去。

萨福是黛内芙捡回来养大的,她叫黛一声…妈妈。

波利瓦眼中痛苦的神色倒映在克拉拉平静的双眼里。

“我接下来还有一些话,想拜托你听听看。”

“神父,他叫赛门,你我都知道他是个人类…”

只是说了一个开头,克拉拉就垂下眼,双眸隐藏在纤细的睫毛下。

“在我很小的时候,差点被圣殿抓住,是他救了我,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

“我好像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但有时候总是会出现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和他已经这样相处了漫长的时间。”

“我时常会忘记他的脸,他的脸太普通了,我根本记不住。”

“我很努力的想记住他的脸,可是我…可是…我真的记不住…我每次白纸铺好在桌子上,想画下来他的样子,轮廓都画好了,但就是画不出来他的脸。”

“我也逐渐明白了,赛门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让我看到过真正的他,我本来该离他远远的,但偏偏生出磁石一样的感觉,我想跳出去,但所有的门和窗户都封死了…”

“于是我告诉自己,也许真正的赛门也是真诚温柔的,因为他拥有比光耀晨星更璀璨温柔的双眼,他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我…那么温柔,又那么悲伤…”

“也许他在比我们第一次在圣殿遇到的更早的时候就认识我了…”

克拉拉眨了眨眼,煤油灯变得模糊。

“他一定是个很/善/良,很好的人,你说是吧,波利瓦。”

地窖里陷入长久的沉默,波利瓦颤抖着牵住克拉拉冰冷的手,“他…他是…”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叫赛门,波利瓦,他就是一个人类。”克拉拉把波利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可是他把骸骨还给你,为什么?”

波利瓦眼底闪烁着,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蕾尼,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克拉拉抱住波利瓦拍拍他的背,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好。”

“那接下来再请你听听另外一段话吧,黛内芙也快醒了…”

波利瓦望像覆盖着屏障的石棺,痛苦挣扎的神情落尽克拉拉眼底。

“我有一头龙,是火龙,红色外表,玫瑰鳞片闪闪发亮,英武气派又凶恶的地狱之龙,我给它取名——尼禄。”

“它对我一直很恶劣,下大雪的时候会粗鲁的给我套上厚厚的斗篷,炎热的时候会从白雪覆盖的冰川之下的冰原森林造一栋雪屋,我坐在它坚实广阔的脊背上一路从恶魔城飞过巨大的森林,湖泊,大草原,潜入无尽庞大冰河,到达冰原底下最神秘美丽的地方,那里有它为我建造的雪屋。”

“雪屋里总是放着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蓟花。”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它是一头火龙,一头会陪着我呆在庞大冰河之下的火龙,只会对着一朵枯燥的蓟花和我的侧脸发呆的蠢货。”

说到这克拉拉发出短促的笑声,“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他卖给上古矮人,当作铸剑材料,说不定会打造出一把能直接把神打入虚无的剑。”

“然后,有一天,它一向精神凶恶的脸上出现了消沉虚弱的神情,突然对我说,能不能帮他找找人鱼之镜。”

“我也问了它为什么要找这个扯淡的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镜子,但是它也没告诉我。”

“但是,我还是决定帮它,我不想再看着它盯着花的那副蠢样子,那种眼神…”

“所以,这就是我的请求,波利瓦。”

克拉拉抬起眼睛默默的凝望着远处没有被微弱烛火照耀的角落,但她手上凝结的法印化成利刃,切开了胸口。

“我爱黛内芙,我也希望她能真正的自由。”

波利瓦的眼泪掉在尘土上,溅起一朵朵丑陋的小花儿,他睁大了眼睛,想碰却又不敢碰克拉拉,“我答应你的请求,但孩子,你这次没有再后悔的机会了。”

奇妙的感觉,当利刃切掉一块心肉的时候,克拉拉仿佛看见了月光下石柱上雕刻出的神祇脸庞,她甚至看见石柱的基座上用上古神语刻着教皇的名字,萨拉丁。

她还听见缓慢沉重的钟声,敲了十二下。

刀尖上的心肉被取出来,克拉拉用魔力把它变成了一朵紫罗兰,“黛内芙从来都不喜欢玫瑰,她爱的是紫罗兰,放在她心口吧,波利瓦。”

波利瓦小心翼翼的捧着紫罗兰,在克拉拉平静的注视下,进入屏障。

克拉拉觉得自己真是有够惨的,她现在连支撑着上眼皮的睫毛都觉得很辛苦,最后的魔力全部给了那朵紫罗兰,她的伤口大敞着,任凭墙缝里的凛冽的寒风往里侵蚀。

不知道有多虚弱,额头间婚冠的法印居然和心上的锁链一起反应,剧烈的灼烧着身体。

震裂巨大山脉和庞大冰河宛如火山爆发的龙吼正在失控的击溃着这个惨淡的世界,比海更沉闷的轰鸣,比冰川更碎裂的激荡。

克拉拉无奈的咧嘴笑了笑,看来尼禄是睡醒了,连叫声都这么有劲,看来接下来要好好饿它几天,真是个狗崽子,叫了它那么多声竟然都没反应,现在倒知道找过来。

甬道裂开,露出地上的天光,银发白袍的人把克拉拉紧紧搂在怀里,比岩浆滚烫的魔力源源不断的送进她豁开的伤口。

咦?尼禄呢?它怎么还没来?

她真的很想抬头,看清楚抱着她的人的眼睛,但脑袋比龙头都还重,她依稀的看见抱着她的手臂下,涌动着一股股汹涌激烈的火纹,宛如火山体即将喷发前游走在石缝间的岩浆。

尼禄的叫声消失了,额头间法印和锁链都趋于平静,灼热的魔力让她整副身躯都暖起来,鼻息也渐渐的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瞥到白袍边上是那件扔在教堂门口的灰斗篷,她刚想伸出手,就被他死死束缚在怀里,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虚弱的太厉害,抖个不停,还是抱着她的人在抖。

“生命之树,开花了吗?”

“一百二十五个骑小马雕像,我还没雕完…”

“七座山丘,第一座…第二座…下面是海浪…我站最高的地方,你能看见我吗?”

“诸神…还是在遥不可及的穹顶之上啊…”

克拉拉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这些奇怪的话,她的脸颊被上空掉下来的水打湿,顺着鬓角滑落,就像她在哭一样。

“白色的教堂,红色的小房子,树上的苹果,雪松,油毡…十字权杖藏在地毯下…”

黛内芙清醒的时候,看见了令她坠入深渊的一幕,巨大的龙翼里紧紧拥着一个绽放在圣光里的女孩,银色短发凌乱的飘荡在灼热龙息的风里,额间缠绕着白色圣带,丁香花耳链垂落发丝。

她睁着眼,望着一片虚空,就像沉入深思中的人,天上的月亮早已升起,苍白的月光映衬出她左眼下柔和的小痣,她的嘴角隐藏着一抹微笑。

但紧接着,女孩痛苦的抽搐起来,黑发和满是血迹的衣袍又重新出现。

克拉拉痛的几乎骂出声,还有刚才她在说什么鬼东西,眼角余光看见抱着他的手臂竟然开始逐渐显露出一条条红色岩浆的裂缝,然后就被温柔潮湿的什么覆盖上了嘴唇。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知觉都变得朦胧了,让她想起曾经她亲吻鲜嫩的铃舌,也让她想起被撬开的贝壳里露出的珍珠…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黛内芙…虔诚虚妄之镜…我…”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陷入黑暗的一瞬间,克拉拉还在乞求就让她昏睡三天,一周也可以,只要能让她赶上这次冬日盛宴,她愿意对半折她所有的寿命!以及她祈求萨福不要真的打断她的腿。

黛内芙看着巨龙带走了克拉拉,波利瓦把妻子搀扶起开,“那个孩子…”

“她还不知道…波利瓦…”

“这是她的请求,你忘了吗,你发过誓,你明明发过誓啊!”

黛内芙近乎崩溃的捶打着波利瓦,眼睛哭的红肿,沙哑着声音,“这对她太残/忍了,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选择…”

“不能他们看虔诚虚妄!她该怎么办…”

“你明明知道,我当初的选择就是为了…”

“黛,这是她选择的命运,虔诚和虚妄会让她看清楚轨迹,选择权从来都在她的手上。”

“她曾经做了那么多,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按照她想要的样子活下去,你们所说的命运怎么可以束缚住她,谁都不可以,太残/忍了…你们都…太残/忍了”

“还有他,你一直都在看着他们,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

“那孩子向地精许过愿,那是双重诅咒。”

黛内芙摸着心口的位置,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让我进人鱼镜,波利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入v,谢谢北鼻们的支持!这篇文会是个长篇,想好好把这个故事讲下去。

也剧情要进入恶魔城篇的小高潮,快到神父和小夜魔的婚礼啦,圣殿篇在挥手。

关于神父和龙龙,他们的设定和剧情不会单薄,但也不好猜,嘿嘿,总之,不会是个虐文,大老爷们放心蹦跶,不会闪着小细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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