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你的。”克拉拉握着赛门的手, 回头冲他扬起笑脸,笑容比天际悬挂的白日还要耀眼。
神父在这样的笑容里怔住,苍白的脸微红, 眼底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他说, “我相信你。”
他们站在巨塔之上,时间裂缝出现在高塔顶端, 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必须从人鱼镜回到这里, 如果没赶回来, 时间裂缝消失,暴雪会彻底将他们吞噬,挤压成白霜之城的齑粉。
俯瞰庞大冰川的尽头, 出现了起伏连绵被暴雪覆盖的高耸陡峭的峡谷,在峡谷背后,巨大不规则散落的白色石块呈半弧形环绕, 在它们中心围绕着一处安静的湖泊, 像极了点缀在冰原上的滚动着的珍珠。
赛门眺望远方的湖泊,“那就是人鱼之镜。”
“原来它是湖泊,我一直以为它是真的镜子。”
“水泽是万物之镜, 人鱼鳞片凝成水泽, 随着时间变幻着位置。”
克拉拉指尖迸发出烈焰屏障,试图将自己和神父笼罩其中抵抗暴雪,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狂猎的暴雪直接无情的撞碎屏障,克拉拉双眼圆睁,“怎么可能!”
赛门伸出手指用纯白圣力画出法阵, 他半蹲在地上,手指快速画着,脸色苍白的快和白霜融为一体,嘴里念着克拉拉听不懂的话,紧接着一匹壮硕堪比雄狮的冰原巨狼从法阵中跃出。
“上去!蕾尼!”神父大喊,“跟我来!”
在暴雪席卷着岩石击溃他们之前,神父托起克拉拉的腰把她抱上巨狼脊背,他紧随翻身而上。
闪着圣光的屏障在他们的剧烈的奔跑中覆盖全身。
克拉拉脖子感到一阵黏稠,她感到赛门正在流血,“该死的,你在流血!让这头狼慢下来,快点啊!”
反手握住神父的肩膀,手掌间闪现治愈魔力,缓缓渗透进赛门残破的身体。
与此同时,赛门脑袋几乎脱力般垂在她后脖颈上,“快…到了…你看。”
冰原巨狼移动速度非常快,顺着神父指尖,她看见湖泊渐渐在峡谷背后闪耀着动人的光芒,他们越来越近了。
峡谷高耸险峻且狭长,正穿越峡谷的时候,赛门忽然搂紧克拉拉的腰,大喊:“法瑟!快返回!”
与此同时,克拉拉感受到大地的震颤,然后她听见峡谷陡峭的石壁发出雷电般沉闷的轰鸣!
不好!是雪崩!
“当心!”赛门几乎跃起把克拉拉紧紧塞进胸怀里,圣力再次发出更强烈的光芒,接连不断地屏障包裹上他们,又被大量滚落的雪白碎石撞裂。
赛门比坚硬的手臂牢牢的拴在她的腰间,洁白的袖子被大量鲜血染红。
克拉拉看见峡谷尽头接近湖泊交接处,出现一条巨大的裂隙,滚落的碎石不断从石壁上滚落,砸进裂缝中,连接着他们正在奔跑的地面随之坍塌。
冰原巨狼比闪电奔跑的更快,在大地的震颤中,它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嘶鸣,连续跳跃在滚落的岩石上,一路避开冰雹似的碎石。
前方的裂隙越来越大,他们后方的道路已经彻底坍塌,克拉拉变出一条纯金锁链,把背包死死护在胸前,用魔力紧紧缠绕在自己和神父的身上,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她俯下身冲着冰原雪狼大喊,“跳墙壁!”
圣光的光芒越来越弱,赛门倚靠在她身上的重力越来越明显,“赛门!坚持住!”
“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赛门!!!”
克拉拉大喊,没有屏障的保护,肆虐的暴雪侵蚀着他们,身体上逐渐开始凝结冰雪,她将炙热的魔息源源不断传入神父和巨狼的身体,而自己浑身结冰的速度越来越快。
“蕾尼,小心!”神父虚弱的喊了一声,他的手伸到狼头处紧紧揪住他毛发用力一扯,巨狼立刻就跳转方向。
克拉拉听见头顶上可怖的摩擦声,巨大的雪岩从天砸落,掉在他们身后,紧接着她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赛门整个身体就像展开的屏障,将克拉拉死死护在里面,漫天崩裂的碎石块,比尾刺更尖锐的碎屑在赛门的脊背上炸裂开来。
克拉拉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激厉高昂又凄厉的悲鸣,脸上滚落的眼泪被凝成两道刺痛的冰柱。
她双手合十再次展开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就差最后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就能冲出去。
横截左右两侧峡谷中间的吊桥只剩钢锁,只要冲过吊桥,冲过去!
席卷而来的雪浪追逐在他们身后与两侧,致命夹击着不断奔逃的他们。
敏锐察觉着克拉拉的变化,“你想…怎么做?”赛门勒在她腰间的胳膊早已脱力。
克拉拉解开捆住她的金锁链,“赛门,相信我。”
她回头朝神父扬起微笑,但看见他血迹斑斑狼狈的脸,瞳孔紧缩,那是一种无形的在灵魂上的痛楚。
背包绑在神父身上,金锁链再次缠绕上他们,“一会儿见,赛门。”
掌间的光带用尽她所有的魔力,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强制冲破漫天巨石打开一条通道,跨越吊桥,直通湖边。
在赛门惊恐撕心裂肺的咆哮中,克拉拉甩出蝎尾爪勾,整个人从狼背上飞了出去。
巨变就在这瞬间,雪崩淹没整座峡谷,雪狼飞跃的身影划过天际耀眼的白日前,稳稳地落在湖边嫩绿的草地上。
湖泊外的峡谷被雪崩撕裂,形成深不可见的断崖,赛门浑身是血的从狼背上滚下来,他沉默的挣扎着站起来,杂乱的银发贴在脸上,神情难辨。
缓慢踱步到悬崖边上,俯视着参差不齐巨大的冰川沟壑,紧绷的嘴唇微微翕动,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剧烈的痛苦让他捂住嘴痉挛似的弓起身子,背上像压上了无尽的冰川。
突然一道闪亮的爪勾钉上湖泊边悬崖,神父颤抖着,死死的盯住眼前葱悬崖下翻越上来的人。
“我说过,相信我。”撤去魔力,鹰爪消失在她手心里。
克拉拉如释重负的瘫软在草地上,直到她的脸被赛门狠狠的掐住,脖子不得不往后仰,这一刻,她才看清楚对方阴测的眼神。
克拉拉仰着脖子,她眼前的赛门猛的凑近她被发狠掐住的脸颊,漆黑宛如寒鸦的双瞳里,竖起一道金色,眼底闪烁着苍白阴郁的火焰。
“赛门…”
克拉拉被他这样不声不响近乎失控的状态吓住,紧接着就被他锁紧怀里,犹如珍珠回到蚌壳的软肉里,严丝合缝的结合在一起。
“湖…湖…”克拉拉在他怀里扑腾着,她感受到神父强烈的不安,而这样的不安在她心里渐渐发酵成别的东西,化成粉红色的烟雾在她心头摇曳盘旋。
“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
“你可比我严重多了。”
赛门目眦欲裂的眼定格在克拉拉空荡荡的右手袖管,用手抚上那截轻飘飘的袖子,他的瞳孔也因痛苦而放大。
克拉拉用单手环抱住他,拍了拍他脊背,“萨福会帮我治疗好所有的病痛,别怕。”
“递给我一下包好吗?”
在赛门的注视下,克拉拉心里酸涩的发胀,她知道这样心间的波动是为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她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小火龙捞在怀里,跪坐在人鱼镜岸边。
他们俩十分默契的对视一眼,赛门半蹲下把手指浸入湖中,轻轻的搅晃了一圈,圣力随着水波纹荡漾开去。
赛门的脊背已经被碎石砸的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肉,克拉拉看着他的背影,看着汩汩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渗进湖中,看着他因为心里和身体双重的疼痛而不得不佝偻起身躯,为了保护她,用身体去抵挡致命的碎石…
克拉拉觉得自己的头脑,自己的心,自己滚烫的灵魂宛如刚才雪崩的冰川,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圣力彻底打开人鱼之镜,湖面上缓缓出现水泽仙女的幻影,她是上古人鱼,也是人鱼之镜的守护者。
她像一只白色的蝴蝶飘荡在湖面上,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古井无波的双眼注视着岸边的两人。
“蕾尼克拉拉,遗传的厄运。”
“波利瓦哈曼的水晶球已经告诉我一切。”
水泽仙女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靠在树根下的赛门,咧开嘴做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遗传的厄运。”她又对着半空中重复了一遍。
“我是来进入人鱼之镜,找寻治愈它的方法。”
水泽仙女的缓慢游弋地目光渐渐落在克拉拉抱着的火龙身上,忽然她飞到克拉拉面前,贴着很近的距离,瞳孔极淡,像玻璃球,“你可以带它进入。”
“你和它都会看到过去和未来,但镜像会不一样。”
“你可能会看到你最惧怕的东西。”
“惧怕什么?惧怕我的过去和未来,还是可笑的前世今生?我可不怕这些。”
听完克拉拉的回答,古怪的笑容又爬上水泽仙女的双颊。
“我还需要治愈他,但我需要补充魔力,或者是圣力。”克拉拉说。
“不然,他随时会撑不下去。”克拉拉垂着眼睫,面朝神父。
“当然可以,恶魔城的小夜魔,你当然有能力可以救他,我会赐予你力量。”
克拉拉猛的抬起头,灼灼目光紧盯着水泽仙女,“不过——”她话锋一转,“你的神父和红龙只能救一个。”
如果你选择救红龙,会看见过去和未来,并且在时间中找寻到救治它的方法。
神父将会永远留在白霜之城,只不过他会被我变成齑粉,飘散在大雪中。
如果你选择救神父,他会跟你平安的离开这里。
但你将永远无法完成它的请求和心愿,甚至我会抽出红龙的庞大的骨架,支撑起整个冰川和庞大的冰河,你会彻底失去它。
“所以,告诉我,孩子,你选择救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北鼻们,第三章更新了婚礼段落,可以回去瞅一眼,接下来几章要开始修罗,调整了一下前面的节奏,好和后面的剧情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