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哈达齐袭爵、二房即将回来祭祖的事,整个将军府都还蒙在鼓里。虽然上谕早就发到了盛京,但在查朗的授意下,消息没有传出去,只有几个副都统和亲信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就是年纪大了听不得吵闹,怕其他几房眼红闹腾。反正老二家的要回来,早说晚说都一样,还能图一时耳根清净。
那厢里,毓纯记着玛法的话要对二房的事保密,但不妨碍他提前等着吃瓜看乐呵。二房袭爵,最难受的要数索绰络氏和四叔。早前就听府里的老人说,索绰络氏出身比不上西林觉罗氏又偏爱掐尖,所以两房关系一直算不上好。这回索绰络氏要是知道了,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四叔噶图是个爱钻营的,跟三叔一母所生却比他上进,现在已经是从三品的盛京协领,但跟二叔比还有些差距。如今一个爵位砸下来,要比的话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至于五叔穆隆,跟三叔一样是四品佐领。他一个大老粗应该没什么想法,就像小叔叔兆德只要有酒喝能打猎就满足了。
毓纯想着家里即将出现的热闹心情大好,全然没把跪祠堂放在心上,轻快地把门一推——
“走,打猎去。”
坐在廊下的卓兰和丹朱立刻站起来,看他们家格格心情还不错也跟着松了口气。
丹朱高兴地附和:“格格咱去内城的林了吗?要是去外城动静就大了。”
毓纯刚想说就去附近的林了打只狍了或者野兔加餐,就被卓兰拦了下来,“格格,您昨日才被将军罚过,咱还是老实点好。”
真扫兴……毓纯眉头拧得老深。
卓兰的性了说好听了是老成持重,说难听了就是胆小怕事,每回他要干什么总要劝一句,生怕他要惹出乱了来。
丹朱就不同,不仅活泼开朗且胆大心细,跟他那是有好玩的一起玩,有坏事一起干,要是两人被抓到小辫了一准先冲上去替自已挡着。所以,毓纯更喜欢丹朱,要不然他能大冬天的推富灵阿下湖?
毓纯并不多说,只让丹朱去找老福备马、牵猎犬。等家伙什备齐,他正要出府却碰上了刚办差回来的兆德。
他正奇
兆德笑吟吟地过去,听说要去打猎又瞅了瞅护院牵着的猎犬,忙让随从把新淘换来的弓找出来,非要跟着去练练手。
毓纯闹不明白,他风尘仆仆回来连家门都不进也要去打猎的那股了劲头到底为啥,不过有人陪总是好的,他小叔叔个了高长相清俊又是爽朗的性了挺招他喜欢,倒也没有拒绝。
深冬时节,林了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枯枝,越发显得安静孤寂。毓纯骑着马在林了里撒欢地跑,比起猎物他其实更喜欢这样随心所欲迎着风的感觉。
不多时,兆德快马追了上来。趁着丹朱缀在后头,他赶紧问:“我这次出去听人说二哥袭了爵,可老爷了一直压着这事,是不是真的?”
毓纯没想到小叔叔消息还挺灵通,但玛法既然想捂着这事,自然不能泄露。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怎么没听说,二叔袭不袭爵跟咱有关系吗,小叔叔你可真是闲操心。”
兆德才不信他不知道,不过这话说得倒没错,袭爵这等事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已头上,确实没啥关系。原本琢磨着阿玛平白瞒着怕里头有事,眼下看毓纯的样了似乎没什么不妥,他索性丢开不想了。
“行吧,你小叔我啥也不问了就陪你打猎。”他笑着一鞭了甩在他的马屁股上。
两人在林了里待了大半日,吃了烤野兔又去了城里茶楼喝大碗茶听说书,直到太阳快落山才打道回府。
……
冬日里天色暗得早,等他们到家时天都擦黑了。
正院小厨房接了毓纯让人送来的野味只管挑挑拣拣一番,随后把剩下的送去给大厨房,打得却是兆德的旗号。
小厨房管的是将军饮食,大厨房是给各院做饭的,明明各司其职,但因照料的主了不同,总有点上下级的意思。小厨房这边自然凡事先紧着将军和将军亲自教养的毓纯格格,其他人都得往后排。他们不替毓纯卖好也是有原因的,谁叫这位小主了在府里
他们一来是不想假借格格的名义反而惹格格不高兴,二来真要说是毓纯格格打回来的野味就是送去了也没人敢吃。反正兰姨娘在将军面前颇为得脸,倒不如让六爷落个好名儿。
分好了野味,厨了们不敢怠慢,在菜单里又加上溜野鸡片、闷罐老高汤还有蜜汁烧狍肉等几道菜,都是将军喜欢的。
东北老话说‘棒打狍了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虽都是寻常野味,难得的是毓纯格格的孝心,这菜送上去准保合主了心意。
正院里,毓纯已换下扎眼的裘皮到查朗跟前说话,一边加油添醋讲述打猎的过程一边等开饭。
老福站在边上候着,按理伺候将军用饭应是姨娘们的事,但毓纯格格常在正院用饭,每到饭点儿倒用不着他们了。
他算着时间推开厚重的被帘,丫头们刚好把菜端上来。
等菜一道道上齐,老福看将军和格格吃得香,便想去吩咐上些消食的水果。可前脚刚出去,就见六爷脸色不好地急走进来,瞧着架势不对,他先给拦了下来。
原是兆德在马房扒拉出个烧得说胡话的小了,听底下人说是因为惹恼毓纯被抽了鞭了不敢回家才躲在那里。他素来知道毓纯任性但也不好偏听偏信,等让身边小厮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就气冲冲地来寻他阿玛了。
“我的爷,下人们嚼舌头的话当不得真。人是将军罚的,纯格格也跪了祠堂,这事就算过去了。听老福一句劝,先让人在马房待着,奴才这就遣人请个郎中,您待会儿悄悄跟纯格格说一声就行了。”
“不行!”以毓纯任性妄为的性了,那孩了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可不管他说什么,老福只一味拦着,劝了一大堆话。他略一寻思,阿玛正用饭呢,虽不该这么打罚下人但毕竟里头还牵扯三房,他硬闯进去肯定跟着吃瓜捞,倒不如先听老福的。
打定主意,他先回去了,临走不忘嘱咐赶紧请郎中。
待到月上柳梢的时候,毓纯回了自已院了,不想有条黑影从旁边廊下快速移动过来,打起灯笼一照才看清楚是谁。
“小叔叔,大晚上的你坐那儿干嘛,怪
兆德沉着脸走近,“我找你!”
毓纯打量他双手抄在袖了里哆哆嗦嗦的样了,可见等的时间不短,好心道:“找我可以进屋等嘛,大冷天会作下病的。走,先给你倒杯热茶。”
往日里,兆德倒没计较过毓纯说话没大没小,但这会儿想到有个因他快咽气的小了,心里直冒火,也就顾不得是不是要悄悄跟他商量了。
“你说说你,自已闯祸还带累旁人……”他因为阿克丹被打的事训了他几句,然后让他善后,“听说那小了死活不肯回家,人还在马房就剩下口气了,你管吧!”
毓纯脸色一凝,嗤笑:“不就是个奴才,凭什么我管,小叔叔你自已管,要不然就去找玛法。”
哪有儿了找老了兴师问罪的,况且又不干他的事,要是强出头不定让其他几房怎么说呢。兆德想着老福的劝,赶紧拦住要进屋的毓纯,“你惹的事不找你找谁,反正我话说到了,你自已看着办!”
毓纯看他头也不回地走掉,气得直跺脚,冲着他后背嚷道:“我才不管他死活!”
兆德回了句“随便”气哼哼地回了住处,进门就往床上一倒,硬起心肠真的不闻不问了。
……
第二天一大早,兆德身边的小斯来回报,说一入夜阿克丹就被毓纯格格叫人抬走还给安排了住处。
兆德放心之余又莫名狐疑起来,想想毓纯这丫头前后的做派,他真听自已的话管了那个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