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颍离开,殿内乐曲复又响起。
双喜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双喜,你觉得是谁?”谢琅斜卧在软蹋上,姿态慵懒散漫。
双喜轻轻摇头,“奴婢不知,现在看来西楚的可能性最大,可西楚是威赫强国,他们屠村的目的是什么?”
泸州府因地处大周边境,两国交界,且远离盛京,并不算繁盛,比起西楚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若没有绝对的好处,他们没理由来屠杀七百余人。
为仇?那也不可能与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有仇,况且没有绝对的实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屠杀那么多人。
为钱?这就有点可笑了,地处两国交界之处的贫困乡村,能有多少钱财,恐怕全村的钱财加起来,都不够看的。
为情的话,根本就说不着。
如此看来,倒真的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赵崇,是刑部的左侍郎,断狱手段比起蔺景玉要稍显逊色,却也自有法门。
接到苏颍带来的陛下口谕,赵崇也没有耽误,送走苏颍之后,返身回家准备行囊,准备冒雨赶往泸州府。
“老爷,不能等雨停再走吗?”赵夫人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内心不免担忧起来,“明日启程,想必陛下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赵崇摇摇头,“就算陛下不怪罪,我心里也难安呐,七百多口人,一夜之间被屠戮,一旦闹起来,势必会引起动荡,还是尽早过去的好。夫人莫要担忧,路上有小厮,还有禁军,我不会有事的。”
他都这般说了,赵夫人也没有再劝,叹息一声,去内室帮他打理行囊。
路上要多带点银子,用不用得上另说。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一辆马车,冒着暴雨驶离盛京。
公主府,蔺景玉正在陪敬亲王下棋。
林管家从外面进来,把这件事告知了二人。
敬亲王手中的白子一个不稳,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一小块棋子。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林管家离去,蔺景玉儒雅的面容微微染上愠色与疑惑。
“这件事透着不同寻常。”
“景玉是如何看的?”敬亲王问道。
“这事绝非山贼土匪所为,如今朝中对山贼土匪到处围剿,他们恨不得躲在老巢内避货,生怕引起朝廷的主意,哪里会做出屠村这般歹毒之举。”蔺景玉善于断狱,担任大理寺少卿这数年间,大小案件数百起,他无一冤假错案,只在姚家掌权期间,多有妥协,却也绝不冤枉好人。
“既然不是土匪山贼,那还能有谁?外寇?”
“难说。”蔺景玉见敬亲王将棋子重新摆正,两人继续落子,“若是外寇,总得有个理由吧,事发地是个贫困村子,大周周边可是两大强国,再大的仇恨,也没有屠村这般严重,抢了钱财离开便是了。再者,那边周围有山林可以躲避,外来人的话,村中人想要逃出几个人也不是难事,关键林管家说,村中有几十名年轻女子消失了踪迹,这又如何解释?”
“说说你最本能的想法。”敬亲王与蔺景玉算是知己好友,两人年纪相仿,都不是爱慕名利之人,私下里多有来往。
“依我看,凶手只是单纯的想杀人,骨子里是血腥狠厉之人,而且行凶人数至少在百人左右,且对方首领还是好色之徒。”蔺景玉道“想要将全村七百余人一夜斩杀,且在那黑夜之中还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要么对方很熟悉那里的地形,要么就是一开始就将整个村子包围……”
“既然如此,为何你会觉得不是山贼土匪?”敬亲王觉得,这样的条件,山贼很合适。
“土匪不傻,他们懂得规矩,与其一下子将人杀光,不如圈养起来。再者说,如今大周的政令,对普通百姓有着极大的好处,只要你能吃苦耐劳,日子总不会过得凄惨。土匪到底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面临牢狱之灾,杀头之祸,之前陛下颁布的归田政令,让大周绝大多数的土匪山贼都弃暗投明,余下的已经不足为虑。”
“所以,你认为屠村,乃外寇所为?”敬亲王心里有些震惊了,“南离,还是西楚?”
“……不好说啊。暂且在京中等待赵大人的消息吧,他并非庸碌之人。”
蔺景玉落下一子,吃掉敬亲王的三颗白子,“或许不是外寇,而是内鬼。”
“……”这话题,聊得怎么这么不痛快呢。
而早朝上,有关这件事,自然是议论纷纷。
谢琅对此不予探讨,一切都还是个谜,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讨论的脸红脖子粗的也没半点作用。
泸州府距离盛京有近七百里,三两日是接不到消息的。
再说调查也需要充足的时间,更是一个精细的工作,他们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有何用?
派他们去,那就是拖后腿的玩意儿。
“好了!”谢琅开口制止了下面的讨论,“一切都等赵崇的奏章,你们在这里讨论,能对案情有所帮助?还是能原地破案?”
“臣等有失仪态,请陛下恕罪。”
谢琅懒得与他们多说废话,一个个的好像多能耐似的。
嘴上慈悲愤慨谁不会?关键是你高坐朝堂,于案件没有丝毫帮助,废那口舌给谁看?
“菜籽油已经炼制好了,散朝后你们每人带回去一桶。”她看过了,成品的菜籽油呈现的是一种琥珀色,很漂亮,味道虽说还是有点冲,可炒出来的菜却很香,不同于动物油脂的味道。
“另外让京兆府张贴告示,百姓可以在城内购买菜籽油,每家限量,其余的送到其他州府,湖州那边交代下去了?”
“回陛下,旨意已经下达。”敬亲王回道。
“如此便散朝吧,之后陆续的考生进京,京兆府注意维持治安。”
泸州,赵崇是八日后抵达的。
他未曾去府衙休息,第一时间来到了案发地的余家屯。
全村七百余口,上至七八十岁的老者,下至刚出生的婴孩,除了那消失的几十位年轻女子,村中无一活口。
即便过去了好些天,甚至经过了一场暴雨的冲刷,刚靠近这个村子的时候,赵崇都隐约闻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