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来得实在太快了!
唐大原本站在后窗,他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距离太远,鞭长莫及,他心里很焦急,难道叶枫要丧命于此?
常无义也很焦急,他本是有名的快剑,可是现在连拔剑也来不及,范松溪的剑已经几乎到了叶枫的背后。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有这样快的剑法,或许他父亲,当年的刑部总捕头,曾经一件破七星的常漫天,或许才能够有这么快的剑。
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办法。
叶枫也毫无办法,他能感觉到这一剑上散发出的寒意与杀气,直刺自己的背心,可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已经根本来不及转头,更加来不及闪躲了。
眼看这一剑闪着寒芒,就要刺入叶枫的后背。
忽然间,从房顶之上有一条黑影飞扑了下来,闪电一般,甚至比那道剑芒还要快,一闪就挡在了叶枫的身后。
那闪着寒光的剑芒消失了,它已经没入了那道黑影的胸前,黑影闷哼了一声,屹立不动。
这一切太过突然,叶枫愣住了,范松溪也愣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
范松溪毕竟是老江湖,只一瞬就反应了过来,立即拔剑退开。
叶枫转过头,只看见这个黑影倚靠着门框,缓缓的滑倒在地上。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一眼已盲,这个人他认识,正是之前在灵宝城中消失了的飞天蝙蝠蔡老六!
正是蔡老六刚才竟然在他背后为他挡了这致命的一剑。
叶枫实在是很意外,失声叫道:“是你!”
蔡老六倚靠着门坐在地上,手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因痛楚有些扭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我,当初叶公子,出手救了我,现在,我还给你了。”
叶枫一阵难过,蹲下去扶住蔡老六,一时之间真不知说什么好。
他看着蔡老六胸前的伤口,又抬头询问的望了望一旁的程姑娘。
程姑娘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一剑透胸而入,进伤了心脉,生机已断,神仙难救。
叶枫更加的难过,转头看着蔡老六苍白的脸,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为什么?”
蔡老六摇摇头,艰难的说道:“不必难过,我从不欠别人的,如今还清了,也是一身轻松。我现在就要下去见到她了,唯一的遗憾,再没机会,请你吃,烧饼了。”
叶枫听了这话,想起了他那硬得如同石头一样的烧饼,脸上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蔡老六也展颜一笑,但是笑容凝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嘴里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他死了。
叶枫低下头,感觉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曾经被人们视为大魔头的最有名的杀手,飞天蝙蝠,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为了救人而死。
一个人们口中道貌岸然的大善人,正派人士,竟然会无耻的背后出剑偷袭;一个在众人眼中的大魔头,却为了救人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的讽刺,充满了意外。
叶枫抱着蔡老六的尸体,默默无语。
这时候从外面有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后院来,却是西安知府赵宗儒赵大人和王秀才他们。
远远的就听见赵大人的声音:“对不住,叶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我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是没能拖住那个范……”
一抬头,他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叶枫和站在屋里的范松溪,一下子闭上了嘴。
范松溪一击不中,这时候横身站在了儿子的身前,看着门口抱着尸体的叶枫。
他并不认识蔡老六,不过一个为了救别人,宁愿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必定是个值得尊敬的义士。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个人真是个义士,他本不该死的。”
叶枫霍然站起,转过头一脸激动的面对着范松溪。
他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中燃烧着炙热的仇恨的火焰,比任何语言更加强烈。
范松溪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你也不必死的,只可惜,你太聪明了,知道得太多了,今天这里所有听到真相的人,都必须死。”
叶枫的声音低沉而坚毅:“就凭你一个人能做得到?”
范松溪傲然一笑,双眼看着手中沾着血迹,寒光闪闪的长剑:“我八岁习剑,到如今已经四十余年,我觉得我可以。”
在场没有人反驳,全都一片默然,他也并非是在吹牛,就凭他刚才那疾如闪电的那一剑,这里只怕能挡住的就没有几个。
范松溪这时断喝一声道:“有我挡在这里,你们还不快走?!”
他是对身后自己的儿子说的。
范进闻言一愣:“走?去哪里?”
范松溪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只管走,越远越好,等到我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自然会去寻你。”
范进呆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望着父亲的背影。
范松溪又说道:“不处理掉这些人,你又如何能够回得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长剑:“你对为父的剑没有信心吗?”
范进还在迟疑,身边的凤凰姑娘却忽然动了。
她身形一闪,径直向着后窗掠去,穿窗而出。
后窗原本是唐大守在那里的,不过刚才范松溪偷袭叶枫的那一剑,唐大着急的赶到了前门处,此刻后窗已经空无一人。
凤凰姑娘看得明白,要想逃走,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凤凰姑娘既已走了,范进略一犹豫,一跺脚,也跟着越窗而去。
他们走后,范松溪好像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叶枫忽然明白了,他刚才所谓的要杀光这里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云云,不过只是在空言恫吓而已。
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掩护儿子逃走。
要想凭借一己之力,杀光这里的二三十人,谈何容易?
别的不说,就是唐大和常无义二人,就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
何况就算你剑术再高,毕竟一个人气力有限,以寡敌众,最后的结局也是难逃一死的。
他这时准备牺牲自己来换取儿子逃命的机会。
叶枫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原本不必如此的,这一切不过是你儿子勾结五毒门蓝婆子搞出来的,和你并没关系,你这又是何必呢?”
范松溪这时候显得很放松,他微微一笑对叶枫说道:“他是我儿子,我没有选择。”
叶枫默然。
没错,这就是父子之情。
为了儿子,什么名誉,地位,甚至是生命全都可以不顾,只因为范进是他的儿子,他要
来替儿子承担一切的后果。
范松溪看着叶枫的神色,顿了顿又说道:“何况,今天的这一切其实也并非和我毫无关系的。你真的以为我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轻轻的叹息道:“其实这小子也不容易,他娘死的早,在他五岁那年就撒手人寰了,我又沉溺于练剑,甚至还远赴武当拜师学艺,一去经年,留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
“其实他对于习武毫无兴趣,一心想着要恢复范家以前的荣光,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我自己胸无大志,对家业什么的没有兴趣,总不能拦着也不让儿子去做吧?”
“加上从小对于他我就没怎么关心过,心中也有些愧欠,所以当初他想要花钱买个捕头的位置,我其实是暗中支持的。”
范松溪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苦涩:“毕竟,我才是范家的一家之主,动用那么一大笔银子,怎么可能没有我的首肯?只不过顾及到孩子的颜面,我才一直故作不知而已。”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志向远不止于此,竟然和前任知府大人勾结起来,巧取豪夺,贪赃枉法,暗中做了不少丧天良的事情。”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这一切不能怪他,全都要怪罪我从小没能好好的教导他,都是我的错,到现在总不能我还要站出来揭破他,毁掉他的梦想,让他身败名裂吧?所以一直以来,对于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我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可是后来,他竟然又和五毒门的这个女人搅在了一起,而且他费尽心机搜刮来的很多钱财,都源源不断的落进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钱财我本来无所谓,这些钱财原本就来路不正,就算散尽也不必心疼,只不过这五毒门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佳,这个女人又格外狡猾,我心里是不大愿意他们搞到一起的。”
“只是我看得出,他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心。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除了钱财之外,对一个女人动真心的。我不愿意横加干涉,也害怕这个女人会因此而对他不利,所以一直都装作毫不知情。”
他淡淡的一笑道:“其实,知子莫若父,他做下的这一切,岂能说与我毫无关系?”
叶枫沉下脸,问道:“所以,令郎所做下的这一切,包括制造瘟疫残害这么多的无辜生命,这些你其实也早就知道?”
范松溪点了点头,叹息道:“只可惜,他遇见了你。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会首先选择对你下手吗?”
叶枫摇摇头。
范松溪说道:“那是因为我早已看出,这里这么多人之中,你其实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他的计划现在已经成功了,也不会搞成现在的这个局面。”
叶枫还在摇着头,他现在觉得眼前的这个当父亲的简直不可理喻,已经无可救药了。
有父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他儿子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情,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范松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叶枫微笑着说道:“我早就听说过叶公子不但机智聪明天下无双,而且还是魔刀的传人。久闻大名,今天我到想要领教领教。”
他面色一整,手中长剑一振,说道:“在下武当弟子,习剑多年,江湖上朋友给面子,送了个外号叫苍松剑,今日前来讨教魔刀,如今我的剑已在手,你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