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这么大喊大叫的,倒是吓了叶枫和张胖子一跳。
张胖子一跳就像上前捂住他的嘴,却被叶枫拦住了。
叶枫转身对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郎中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先生勿惊,刚才我这位兄弟对先生言语无状,我们是特地来赔礼道歉的。”
郎中看叶枫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止住了喊叫,有些愣神的望着叶枫。
叶枫转头对着张胖子努了努嘴,示意他上前向郎中赔罪,张胖子心中不快,把头转向了一边,假装没看见。
叶枫抬腿就踹了他一脚,张胖子无奈,这才悻悻然的上前对着郎中一揖到地,口里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先生请了,先前得罪了先生,小子在这里给先生赔罪了,还请勿怪。”
叶枫见他态度极其不诚恳,分明心中不服,抬起脚又想踹,张胖子这回机灵了,一下子闪开了。
郎中见他们忽然如此多礼,这才相信这两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二位是气不过,一直追赶过来找在下的晦气,却原来……”
叶枫笑了笑:“让先生误会了,我这位兄弟一向心直口快,有得罪先生之处,还请海涵。”
郎中也笑了笑,说道:“无妨,在下本来也是医术不精,这样被人骂作庸医,江湖骗子什么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好在脸皮够厚,被骂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说完,他和叶枫都哈哈大笑起来,唯有张胖子在一旁皱着鼻子冷哼了一声。
郎中又说道:“二位看起来是从外地远道而来的吧?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还请到寒舍饮上一杯茶水,如何?”
张胖子皱起了眉头。
这郎中也是古怪得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大呼小叫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攀上交情了,也不先问问人家找上门来干什么,看起来倒也是个好客的人,跟谁都自来熟。
他这边在奇怪,叶枫却有些明白了。
郎中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老是往店铺外面瞟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其实叶枫早就发觉了,自从他们刚才回到小镇,开始打听郎中的医馆之时,叶枫就发现在他们身后多了一根尾巴,有人在暗中一直盯着他们。
看来这位郎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他请他们去他的家,说明接下来他要和叶枫他们讲的内容,并不像被别人知道。
看起来这个郎中也有些不简单,叶枫不禁暗想。
小铺面的后面是一间小院落,郎中的家就在这里。
院子里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事,只是满院子都摆放着正在晾晒的药草,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郎中掩好了院门,回身打量着叶枫和张胖子,笑了笑,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师姐现在在哪里?她还好吧?”
师姐?
叶枫和张胖子都是一愣,这郎中的师姐是谁?
郎中望着他们,笑道:“在朱家大宅里我一看到那张药方,就知道了,天下间能够开出这样药方的人,除了我师傅他老人家之外,只有师姐能够由此医术了。”
张胖子还没回过神来,叶枫却已经忽然明白了,问道:“你是程神医的徒弟?”
郎中笑了笑:“当年我曾蒙师尊青眼相加,有幸在他身边服侍了十年,得到他老人家教诲,只不过他老人家的医术高超,浩瀚如海,穷尽十年,我只是学得了一些皮毛而已,也算是师尊众多徒弟之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吧。”
张胖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郎中竟然是神医程三思的徒弟!
只不过他看上去都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却对于程念真这个而是出头的小丫头一口一个“师姐”的叫着,着实令张胖子有些觉得不太
舒服。
郎中忘了张胖子一眼,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淡淡一笑道:“本门以入门先后而分尊卑,二十年前当我拜入师尊门下之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师姐了,虽然那时候她还只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孩,因而尽管她年纪小,我却仍然需要称呼她为师姐。”
叶枫点点头表示理解,神医程三思为人比较古板,行事严谨,据说他之所以叫做“三思”,也是因为他但凡为病人开具药方,必定先开出三份不同的方子,反复权衡比较之后,才选出最适合的一份。
这位郎中所说的他门下徒弟的规矩,倒也是蛮合乎他刻板严谨的性格的。
张胖子心里这下更加不舒服了,忍不住问道:“那你刚才在朱家大宅的时候,为什么要装作看不懂药方?”
他不明白,既然这个郎中一早就已经看出了看出药方之人的身份,却为何要装作丝毫看不明白,甚至于把投毒的嫌疑有意无意的引向了叶枫和张胖子的身上,这不是成心捉弄人么?
他不明白,叶枫却有些明白了,开口说道:“想必先生当时一定有所忌惮,不方便讲出实话来。”
郎中点了点头,说道:“江湖传言叶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看来所言果然不假。”
叶枫笑了笑,又问道:“既然先生是程神医的弟子,又能看明白那张药方,以你的医术想必也早就看出朱家大宅之中我们那位朋友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了?”
郎中面色一整,说道:“说起来,你们这位朋友一定是得罪了极为厉害的人物,因为他所中的这种毒,绝非寻常一般的毒药。”
叶枫追问道:“究竟他所中的是什么毒?”
郎中沉声说道:“这种毒药没有名字,我也只是从毒经之中曾经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此毒应该是从饮食而入,中毒之初并没有什么异常,几个时辰之后便会发作,遍体开始发黑,毒性随血液而行,往往一日之内,便会气绝身亡。”
叶枫问道:“那么可有解救的方法?”
郎中脸色黯然,摇了摇头道:“这种毒药是用几种极为稀有的毒草和毒虫配制而成的,虽然发作之时不如一些毒药那样猛烈,能迅速致人死命,可是它最厉害的一点便是,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张胖子吓了一跳,“那么,那么我们这个朋友不就只能等死了?”
郎中颓然颔首道:“很不幸的是,的确是这样。”
叶枫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可是他还有些不甘心,开口道:“我听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阴阳相辅相成,但凡有毒虫毒草,则必定有能够克制它们的对应之物存在,又怎么会无药可解呢?”
郎中点点头,说道:“叶公子所说的的确不错,世间万物,相辅相成,相生相克,这些毒草毒虫其毒性虽强,却原本的确是有方法可以化解的。不过当把这几种毒草和毒虫放在一起炼制,其毒性随之也会发生变化,因而原本可解的药也变得无效了。或许世间确实有可以解除这种毒药的法子,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过。”
叶枫闻言,顿时哑口无言,这郎中既然是程神医的弟子,想必所言定然非虚,难道毒蛇如今就只能等死了?
而他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毒蛇死去,而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更加的令人感到绝望。
张胖子忍不住喃喃的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无药可救的,一定是你医术不行,如果程神医或者程姑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郎中没有反驳,只是苦笑了一下,想了想,他又说道:“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叶枫他们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齐齐抬头注视着郎中,问道:“什么办法?”
郎中沉吟着说道:“如果说这世间真的
有解这种毒药的方法的话,那么知道解药配制方法的人就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叶枫问道:“是谁?”
郎中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枫一愣,问道:“你是说,那个投毒的人?”
郎中点点头:“没错。通常经常使用毒药的人,身边总是会带上对应的解药,以防万一不小心会误伤自己,何况这还是这样罕见的一种毒药,如果这世上真的只有一个人会有这种毒药的解药的话,我看就只能是这个投毒的凶手了。”
张胖子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需要找出那个投毒的凶手来。
可是此事原本就如此离奇,现在叶枫他们更加是连朱家大宅也进不去了,又该如何去找出这个凶手呢?
郎中看着他们的表情,淡淡一笑说道:“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一条查访凶手的线索。或许能够帮助到你们。”
叶枫猛抬头,问道:“是什么线索?”
郎中慢悠悠的说道:“虽然在毒经上看到这种毒药的记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依稀记得,书里曾提到这种毒药的炼制方法极为复杂,其中还需要一种很少见的毒虫制成的药材,叫做斑蝥的。”
“斑蝥本身是一种含有剧毒的小虫子,晾晒炮制之后成为药材,而制作这种毒药所需要的,更是极为罕见的一种生长于南方密林之中的一种遍体赤红的虫子,血红斑蝥!”
他看着叶枫和张胖子笑了笑:“凑巧的是,我知道在这小镇子上,却有个地方有这种稀罕的药材。”
张胖子急忙问道:“在哪里?”
郎中看着他说道:“就是在你抓药的地方,也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间药铺,我曾在那里见到过这种极为稀罕的药材。”
叶枫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查查这样稀罕的药材究竟卖给过什么人,这样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制作这种毒药的人。”
郎中笑了:“叶公子果然聪明,无怪乎我的那位师姐会对你格外的青睐。”
看来关于叶枫和程姑娘之间的传闻,这个郎中也曾经听说过。
最后,郎中耸了耸肩说道:“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至于究竟是不是能成功,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张胖子都快跳起来了,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现在就去调查啊!”
他拔腿就要走,郎中却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院子后面,说道:“从后门走。”
张胖子一愣,叶枫却明白了,现在暗中盯着他们的人一定还守在院子门外,不论他们是什么人,不甩掉他们恐怕很难顺利的进行调查的。
顿了顿,他开口对郎中问道:“我们走了那你该怎么办?以后有什么打算?”
郎中笑了笑说道:“能有什么打算?你们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那里还能有安生日子?不论你们查不查得出什么,那投毒的凶手一定能猜出是我向你们透露了线索,所以看起来,这个小镇我是待不下去了,只能收拾东西远走高飞了。”
听他这么说,叶枫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为了帮助自己,这郎中却要不得不离开此地避祸,实在是自己连累了他。
不过他心里隐隐的又感觉到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先生,既然你是程神医的高徒,凡事又如此的思虑周全,为什么会屈尊隐居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呢?我想你在这里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吧?”
郎中显然没有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却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一到,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他的笑容那样的神秘,他的话更是高深莫测,叶枫感觉到,这个郎中实在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