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一口黑血喷出,飞溅到了桌上,魔五楼惊得站起身来,看着满桌的黑色血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啊……”
那女子关心丈夫,连忙上前扶住那汉子,连声唤道:“英哥,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那汉子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艰难的说道:“记住,千万要保住,保住我们的,孩子!”
一句话说完,嘴里黑血不断涌出,眼一翻头一仰,竟是没有了呼吸,已经死了。
那女子见状只觉得又悲又愤,双眼含泪抬起头来望着魔五楼,问道:“五哥,我们夫妻二人如此信任于你,究竟哪里做错了,得罪了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魔五楼见那汉子断了气,惊得连退了两大步,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这不会的,他明明告诉我是迷药的,怎么会……”
那女子只觉恨意满胸膛,当下了丈夫的尸身,霍然站起身来,身形一动冲入了后厨之中,看身法竟然武功不弱。
一转眼,她便又从后厨之中冲了出来,手持一把菜刀,大叫了一声:“好贼子,还我英哥命来!”
大叫声中,她一刀劈出,径直劈向了魔五楼的后背,这一刀虽是菜刀,却隐然有风雷之声,显得此女子的刀法极是厉害!
而魔五楼此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地上那汉子的尸身,似乎已经完全呆住了,完全没有防备身后的攻击,眼看这一刀就要劈中他的后背了,叶枫不禁揪起了心。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厉喝,一条人影从门外电闪而入,刀光一闪,女子手中的菜刀被击飞,冲天而起,落在了一旁。
看到这一抹熟悉的刀光,叶枫心头顿时一震,再看这忽然出现的人,那眉眼,那容颜,实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几乎脱口叫出来:“父亲!”
这个人正是叶枫之父,落叶刀叶知秋!
只不过,父亲此时的容貌,比之现在的老态也要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父亲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师傅为什么要毒杀那汉子?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叶枫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千头万绪,完全理不清楚。
魔五楼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到了到来的叶知秋,脱口说道:“师弟,是你!”
叶知秋双眼盯着那女子,点了点头:“自然是我,若非我暗中跟来,师兄你今日便要伤在这妇人之手了。”
魔五楼却对着女子背后攻击他的事情毫不在意,只是一脸激动的对叶知秋问道:“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明明告诉我,酒中不过乃是迷药而已,让我诱骗他喝下,你再来擒住他,那个人要的只是活口。可是为什么,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问到最后,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就差扑过去揪住师弟的衣领了。
叶知秋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断了气的那汉子,冷冷一笑,说道:“师兄,这还用问吗?他都已经说过了,对于那宝藏,他其实毫不知情,所知的气势还没有那个人多,纵然留了活口,又有何用?既然他们夫妻二人都所知不多,索性一并解决了,倒也干净。反正那个人想要的,不过是这个孩子而已。”
魔五楼望着叶知秋,全身簌簌而抖,嘴里梦呓般的念叨着:“这么说,你骗了我,你居然敢欺骗我?”
叶知秋冷冷的望着他,说道:“师兄,你可别忘了,当初关于他们夫妻的消息,可全都是你告诉我的,也是你自己同意加入这个计划,为那个人效力的,甚至连这毒酒也是你亲自哄骗他喝下的,怎么,到了现在你却想要来装好人了?”
魔五楼听了这话,全身一震,竟无言以对。
一旁那女子用充满怨毒的目光望着这两个杀夫仇人,咬着牙说道:“原来,这一切
都是你们串通好了的毒计,想不到当初我们救了你墨五楼的性命,竟然会是引狼入室,后来你对于我们夫妻二人的多方照顾,种种恩情,全都是在假惺惺的做戏!”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凄厉如同厉鬼:“亏得我们夫妻还把你当做好人,当做好兄弟,原来我们落得今天的下场,全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魔五楼面有惭色,欲言又止:“弟妹,我……”
那女子断然喝道:“谁是你的弟妹!好,既然你们今日害死了英哥,我便也和你们拼了,大不了随他而去,遂了你们的愿!”
一句话说完,忽然一俯身,拾起了地上的菜刀,挥刀扑向了叶知秋!
她的动作极快,这一刀是拼尽了全力,也可见她的武功实在是不弱。
然而她快,叶知秋的动作却更快。
刀光一闪,叶知秋手中的落叶刀已然出鞘,血光暴起,随着魔五楼一声凄厉的“不要!”声中,那女子的无头尸身扑的倒在了地上,而她的一颗头颅却冲天飞起,最后落在了木桌之上,撞翻了桌上的酒杯和菜碟,端端正正的立在当中,一双圆睁的怒目犹自瞪着前方,令人不寒而栗!
魔五楼眼见这样的惨状,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桌上那女子的头颅,面如死灰,嘴唇抖抖索索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的叶枫,此刻也是目瞪口呆,眼见得自己一直敬重爱戴的父亲和师傅二人一手制造的这一场惨剧,心中一股悲愤翻涌不已。
叶知秋还刀入鞘,径直走到了床前,伸手小心的从床上抱起了身为婴孩的叶枫,抱在怀里,仔细的看了看,不禁奇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小孩竟然不哭不闹,看起来,他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难怪那个人说将来的一切全都系于他一身。”
转过身来,他望着跪在地上呆若木鸡一般的魔五楼,开口说道:“师兄,事已至此,你再悲伤也是无用,若是你真的想要为他们做点事,不如就此把他们合葬一处,也算是圆了他们夫妻生前之缘。”
魔五楼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言语,只是满脸的悲伤。
叶知秋又道:“师弟我还要抱着这孩子回去交差,就不多留了,你放心,大事既成,那个人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墨家复兴之日可待。”
魔五楼还是没有言语,只是垂下了头。
叶知秋也不再多言,抱着怀里的孩子,大步走出了屋子,离去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走远,刚刚走出了桃林,他便从另一边潜了回去,藏身在一株大桃树之后,悄悄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躺在他怀中的叶枫也在静静的看着。
只见魔五楼在地上跪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外,在一旁挖了一个大坑。
然后他恭恭敬敬的把那夫妻二人的尸身,连同那女子的头颅小心翼翼的捧了出来,葬在了土坑之内。
他跪在坟前大哭了一场,直哭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哭到声嘶力竭,以头抢地,头都破了方才停下。
接着他又在屋里搜索了一番,把那夫妻二人的衣物都收拾好,一同埋在了坟前。
在夫妻二人的遗物之中,有一把长刀,魔五楼拿到了坟前,仓啷一声,拔刀出鞘。
但见那长刀寒光闪闪,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真切,却也能知道能必定是一把宝刀。
叶枫看了一眼,觉得这长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想了半天,猛然想起来,当初在华山秘窟之中,曾经见到过一个巨大的石刻雕像。当时那个雕像手中握住的一把长刀,那形状,与这一把竟然十分相似。
就见魔五楼还刀入鞘,在那对夫妻的坟前祝祷道:“兄弟,弟妹,为兄对不住你们贤伉俪了。你们当我是兄长,如此信任我,可是我做的这些事
情,与禽兽何异?不过请你们相信我,我最初的本意绝不是如此,我从没想过要害得你夫妻如此的下场,这绝非我本愿。”
“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根本就不配为人,我愧对你们夫妻,愧对天下,更加愧对墨家先祖!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已经没脸再自称墨家子弟了。从今日起,墨五楼就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我便改姓为魔,叫做魔五楼,我也不再是墨家子弟,只是一个堕入魔道的迷途之人。”
听了这话,叶枫不禁心头一颤,这,这难道便是师傅改名为魔五楼的真正原因?
不,不会,师傅和父亲是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卑鄙无耻,人神共愤的恶事的!
这不过只是幻境,是黄金圆轮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已,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叶枫心中不断的在安慰自己,可是为什么,心中的那一股悲愤却愈发的强烈,激荡不已,难以平复?
这时魔五楼磕了三个头,说道:“你们放心,从今之后,你们的孩子,我必定会尽全力保他平安,将他视为己出,不负兄弟你的临终之言。”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汉子赠与他的那本小册子,又拿起了一旁的那把长刀,说道:“兄弟你家传的刀法,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传授给你的孩子,将来将它发扬光大。至于你世代相传的这把宝刀,就让它在这里长伴你们夫妻好了。”
说完,他收好了小册子,又在坟前挖了一个坑,把长刀埋了进去。
做完之后,他起身放了一把火,看着那屋子冒起熊熊的火焰和浓烟,他又伏在那夫妻二人的坟前痛哭不已。
忽然,他止住了哭声,站起身来。
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条淡青色的身影,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如同鬼魅。
魔五楼似乎早知他的到来,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来了?”
那青色的鬼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看了看面前的新坟,又看了看火光冲天的茅屋,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必过分悲伤,今天这样的结局,你早该能够料到的。那个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
魔五楼垂着头默默无言。
青影子又说道:“当初我们既然选择了为他效力,就早该知道身不由己了,唯一希望的不过是他将来能够信守承诺而已。”
魔五楼默然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我这么选择是为了墨家的复兴,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选择为他效力?”
青影子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个孩子会被你师弟收养,而你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师傅,负责教导他武功。”
“至于我,也已经选好了我的徒弟,将来我们俩的徒弟还会成为兄弟,就像你和他一样。”他指了指那座新坟,叹息道,“只是希望他们的结局不会像这样。”
魔五楼哼了一声:“你的徒弟?那是你自己选定的吗?”
青影子笑了一下,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无奈:“怎么可能?向我们这样的人,还有资格自己选择吗?”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望着熊熊燃烧中的茅屋。
他们的话却令叶枫越听越感觉心寒。
那个孩子?魔五楼的徒弟?指的莫非就是自己?
虽说是幻境,为何这其中却与现实如此的契合?
刚才死去的那一对夫妻,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的心里感到一阵无比的惊惶,抬起头,看着抱着他的父亲叶知秋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忽然觉得那张脸变得从未见过的,无比的狰狞。
这张脸慢慢的扩大,竟然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恶鬼的面孔!
叶枫不由得万分惊恐的大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