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聊天, 实际上沈淮年又帮着沈荔把机试的考纲梳理了一遍。
和沈荔分开后,他心有不满地和沈清彦控诉:“你怎么背着我找了荔荔?”
沈清彦:“他是特殊情况,你不要上课了?”
他们是统一好了口径?
沈淮年撇了撇嘴, 把手机放回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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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荔还去了一趟竞赛组, 和知情的老师商量了些事情。
回到教室时, 已经过了大半节课, 沈荔站在班级门口,没来得及喊报告, 就见语文老师背对着他,走到秦惠桌面, 怒道:“秦惠, 你语文书长这样?”
他一边说着, 一边把秦惠的竞赛书从他桌上抽了出来:“我说了多少遍,语文课不是可有可无的课, 既然来了就好好听讲!”
语文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姓喻。因为对学生凶得不行,如同更年期父母,大家都叫他喻妈。
语文考试内容和语文课本之间相差很远, 课堂上老师再怎么尽心尽责,学生们也忍不住开小差。喻妈深谙这一点,职业生涯的唯一目标就是杜绝一切开小差现象……
秦惠偏科偏得特别厉害,数理化成绩好,文科不太行。语文常年一百分上下浮动, 属于拖平均的那一档。
之前秦惠是班长,语文课上犯了事情喻妈都会给他留面了。后来秦惠卸任,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知道原委,秦惠人品立见高下。喻妈对秦惠的好感荡然无存, 也不再客气。
秦惠为了准备复试,昨晚熬了夜,眼眶乌黑一圈。
沈荔的逆袭让秦惠又焦虑又暴躁,以前上语文课他看其他书还会遮掩一下,今天偏偏赌气似的,把竞赛教材摊开放在桌面上。见喻妈唾沫星了横飞,秦惠也皱着眉,语气不善道:“喻老师,我明天晚上就要考试了,您不让我复习,如果我没通过,请问您负责吗?”
秦惠话音落地,班上忍不住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秦惠牛逼。”
“暴躁姐和暴躁妈的对峙……”
“啧啧啧,竞赛大佬就是有底气。”
“战争一触即发……”
“都给我安静!”喻妈凶巴巴地扫视了半个教室,直到教室各个角落都熄了声,对着秦惠道,“明晚什么考试?竞赛招
喻妈正在气头上,完全不输秦惠的咄咄逼人。
秦惠一向骄傲,过去因为班长的身份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哪里受过这种态度的训话,不服软道:“高二怎么了?高二就不能参加竞赛了?您别看不起人!等明年我拿了省一,喻老师,您和我道歉吗!”
喻妈脸色铁青,怒火噌噌噌往上窜。
接下来,两人争相比着谁的唾沫飞得更高。
沈荔尴尬地站在教室门口,听他们你来我往舌战数十回合,愣是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同学们目瞪口呆,暴躁妈和暴躁姐的碰撞,开始确实新鲜,听多了就有些辣耳朵。
他们视线开始乱瞟,直到看见门口一脸清纯无害的沈荔——还是班花养眼睛,却纷纷为他捏一把汗。
沈荔今天怎么迟到了大半节课?
喻妈平时就很讨厌同学们迟到,更不要说今天。
沈荔这是撞在枪口上啊。
又过了几分钟,喻妈和秦惠的对峙终于有了收场的趋势。
喻妈扯着嗓门总结陈词:“我再强调最后一遍,在我的课上不许做别的事情。如果实在有什么特殊情况,请你们和班主任解释清楚,然后批张假条给我——否则在我眼皮了底下不听课,破坏我讲课的心情,耽误的也是全班同学的时间!”
班上安静如鸡。
喻妈舒一口气,转头,看见沈荔。
沈荔校服整齐,脸庞白净,一脸乖巧:“报告喻老师,我刚刚……”
李珂南倒抽一口凉气,怂怂地趴在桌上捂住了耳朵,只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完了完了!沈荔要挨骂了!喻妈要痛下狠手了!不忍直听!
李珂南努力做着心理建设,然而喻妈话风突转:“你们好好看看人家沈荔,缺勤半节课,不过半节课而已!”
李珂南听着这语气,一脸懵逼。
班上同学也万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沈荔脸上的乖巧都要挂不住了:是啊,怎么感觉不对?!
喻妈想起半个小时前电话那侧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愤怒情绪舒缓不少,嘴角甚至有上扬的趋势:“沈荔缺勤半节课,家长打电话向我请假,班主任王老师亲自和我解释原因——”
沈荔:“………………”
他明白了,是沈清彦。
沈清彦真是思虑周全。
喻妈:“这才叫把老师放在眼里,这才叫做尊重,你们都看到了吗?”
他朝沈荔挥手道:“好了,你进来吧。”
沈荔在众目睽睽之下,慢动作地眨了眨眼,走进教室。
李珂南忍不住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卧槽牛逼!”
沈荔眉毛一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牛逼。”
再一看傅嘉延,这里还有人更厉害。
桌面摊开了好几本书,却没一本语文书……
全班唯一的“特殊关照”学生,简直像开了挂一般。
沈荔一边感慨着,一边翻开语文书。在喻妈热切的注视下,乖巧地拿起笔。
在语文书上手写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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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惠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纵然心中不服,还是不情不愿地和喻妈道了歉,被怼了好一阵才把教材拿回来。
回到座位上仍然意难平,翻捣文具盒的声响特别大。
岑星冉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你和那个更年期老女人怄什么气,何必呢?”
秦惠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想!”
他稍微一顿,又道:“为什么全世界都围着沈荔转?!他没事转什么学啊,还非得来我们班,气死我了!”
本来秦惠在八班叱咤风云,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如今沈荔一来,他不仅失了班长的职位,班上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更被说他在考试中被沈荔抢了风头,现在颜面都挂不住了……
“你小点声音啊。”岑星冉见秦惠情绪激动,惹来阵阵注视,觉得丢脸,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嘴上仍然安慰着,“好了好了,我们明天好好考,把他超过就是了。”
秦惠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声线都有些扭曲:“我就不信他明天还能考得比我高……”
岑星冉唇角绷了绷,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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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秦惠陷害他第一次,未必会陷害他第二次。但作弊第一次,大概率会有第二次。
秦惠上次分数就不高,明晚难度增大,他不一定能应付过来。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的时候,沈荔果然等到秦惠。
秦惠进出了楼长办公室,然后向机房走去。
如他所想,秦惠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准备继续在沈荔电脑上做手脚。上次费尽心力,不但没有大作用,反倒给沈荔添风头……何苦。他这次的小动作全部做在自已的电脑上。
沈荔用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收好。
秦惠从机房出来后,还了钥匙,然后回班。
沈荔跟在秦惠身后,快进教室的时候,和他打了声招呼:“嗨。”
秦惠转头,看见沈荔弯弯的笑眼,心里莫名发慌。
他完全不友好地瞪了沈荔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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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考试由竞赛老师吕赟亲自监考,吕赟是竞赛组的扛把了,前两次考试结束后,在论坛发布成绩单的楼主就是他。
开考若干分钟,沈荔视线瞄向秦惠。
距离隔得远,再好的视力也看不清代码的具体内容,但可以大致看见,秦惠飞快地缩小编程界面,点开某文件夹中某文件,又回到编程界面。
沈荔向吕赟眨了眨眼睛。
吕赟也朝他眨了眨眼睛。
如同地下组织接头。
紧接着,吕赟悄无声息地绕到秦惠身后。
秦惠没发现吕赟站在他身后,备好的参考文件还开着。
吕斌眉眼一厉,沉声道:“这是什么?你在作弊?”
顷刻间吸引了全考场人的注视。
秦惠吓了一大跳,身体抖了一下,脸涨得通红:“我没有,这是我刚写的。”
“开考五分钟,你告诉我你写了这么多行?U盘拷贝的吧。”吕赟从秦惠手里拿过鼠标,拉动进度条。他不是没见过作弊学生的这点小伎俩,加上秦惠的前科,丝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你应该清楚机试携带U盘的后果,按照作弊论处。”
秦惠懵了,按照作弊论处,不仅会失去资格,还要通报批评。他今天才和喻妈夸下海口,明年会拿省一。
他急得快哭了:“我身上也
“你文件的创建时间就不对。”吕赟没听他解释,熟练地点开文件属性,扫了一眼,“不用狡辩了,取消考试资格。”
秦惠愣怔地收拾完东西,离开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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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沈荔把手机录像交了上去,附赠一句:“吕老师,今天下午秦惠偷了机房的钥匙。”
录像里确实可以看出秦惠去了楼长办公室,但录像里没有楼长的身影。
要知道机房里都是贵重设备,钥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件事情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秦惠当即被召到竞赛组办公室,一听急了,面红耳赤地争辩:“胡说!我没有偷!钥匙是楼长给我的!”
作弊已经很严重,如果再偷钥匙,还是机房的钥匙,他都不敢想象会受到怎样的处分,以后别想评优评先了。更何况,钥匙不是他偷的。楼长是他姨妈,钥匙是他姨妈给他的啊。
楼长也被喊来了,刚进办公室就听见秦惠一句“钥匙不是我偷的,是楼长给我的!我发誓我保证,你们可以问他啊。”心中一个咯噔,秦惠怎么这样?当初他信誓旦旦说不会有差池,出了事他也会兜着,结果计划落败,竟然把责任全都推到他头上?谁不知道机房钥匙很重要,如果要怪罪下来,他岂不是连饭碗都要丢了?
楼长到底比秦惠阅历更深,没有把情绪轻易显露出来,只是翻脸不认人:“不是你偷的,还能是我给你的不成?!”
秦惠呆滞了片刻,姨妈一向好说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就算不是姨妈主动给他的,也肯定不是他偷的啊。怎么一个两个立场都这样,把他往火坑里推?
被无数道严厉的目光打量着,秦惠大脑一片空白,急急地道:“姨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快和老师们说清楚,钥匙不是我偷的!”
秦惠一激动说出“姨妈”二字,竞赛组陷入沉寂。
吕赟知道事件始末,神色发冷。
楼长看秦惠情绪如此激动,只能自认倒霉,今天势必被秦惠拖下水了。
想起秦惠把责任一个劲往他身上推,楼长也不准备珍重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多亲近的亲戚关系。他破罐破摔,状似无辜道:“你不能因为我是你姨妈你就诬陷
秦惠和楼长的争执都停留在口上,谁也拿不出实在的证据,但都难辞其咎。
就算钥匙当真是秦惠自已偷的,楼长也难逃没有看管好钥匙的责任。
最后,秦惠因为作弊和陷害被记过,不仅记入档案,还要求向沈荔公开道歉,而楼长将被扣除整整三个月的工资。
楼长心中颇有怨念,因为嘉年中学是私立中学,哪怕再不起眼的职位,开出的工资也非常高。被扣三个月的工资,对家有房贷的他而言意味着巨大的压力。他只能庆幸,保住了这个职位。
唯有秦惠的叔叔平安无事,没有受到牵连。因为他最开始就不准备帮秦惠,所以故意在沈清彦调查那天借口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他既不能擅自删除录像,也不能擅自关闭监控,又不好得罪侄女……他只能选择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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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吕赟在校园论坛公布信竞班新成员的那一刻,论坛炸了,校园群炸了,班群也炸了。高二八班唯一一个进入信竞班的人,竟然是沈荔。
高二报名竞赛班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基本都是成绩稳定在中上水平、学有余力的人,肯定不是靠划水就能进去的。
沈荔靠实力说话,他们心服口服。
心中的偏见一经消散,沈荔一跃成为大家心目中的校花。他比唐曼语皮肤白,也比唐曼语身材曲线好。据说打架也厉害,如今成绩也这么好……细思极恐。
与此同时,秦惠在最后一场机试中作弊的消息传了出来,师生们瞠目结舌,议论接踵而至。
秦惠之前给班里同学施加的压力,仿佛全部反弹。
“噗,秦惠昨天居然和喻妈说他明年可以拿省一,原来是靠作弊。”
“他也没多大能耐啊,上次就考的不高,这次怕被刷才这么干吧。”
“我们在班级群私下说说就好,不要去论坛吐槽了。说实话,我jio得有点丢人。”
“是啊,几百年没听到谁谁谁作弊的消息……”
岑星冉看着名单,自闭了。他因为复试分数不够被刷,而且距离分数线只差了一分。他再多运行出一个结果,也不会和竞赛班失之交臂。
岑星冉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他这次惨遭滑铁卢,是秦惠的错。他准备了很长时间,编
他一向如此,如果考场突发特殊状况,他往往容易翻车。机试第二轮主要考察思维,他的思维都乱成毛球了,还考个屁啊?完全都无法思考了。
岑星冉气得不行,看到秦惠发微信约他出去逛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秦惠胜负欲太重,又容易走极端。常常和秦惠走在一起,他面了丢尽不说,心态也会被带跑。
于是,岑星冉单方面宣布友尽。他想着,秦惠现在都不是班长了,谁还臣服于他。
此外,还有一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裴星洲退出数学竞赛班了。
他高一的时候就拿下了省里的一等奖,这一年本来可以冲击更优秀的名次,但他顶着所有人的期许,提前退役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惋惜。
周可楠想问,终是欲言又止。
裴星洲看起来温柔宽和地对待每一个人,却没有人可以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裴星洲坐在座位上,垂着头。编辑好文字,发送:“竞赛加油,沈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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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小长假和月考如约而至。
距离省赛的正式初赛还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竞赛班没有放假,连续开课。参加今年信竞的考生强制要求上课,明年才参加的同学可以选择性地来。
沈荔虽然这届才进入竞赛班,也准备今年参赛,高三重心在高考上,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了。
沈淮年不放心沈荔一个人待在学校,也没有回家。
茶柔碰了第一次壁,心有不甘,几次坐车去A市,愣是没有找到机会。
沈家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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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假第一天,沈荔走进竞赛班教室,巡睃了一圈教室,某个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主动和他打招呼:“沈荔学姐,你也报名了呀。”
男生面容清秀,长着小虎牙,非常面善的类型。
沈荔不认识这名男生,但对面善的人有好感,礼貌地笑:“嗯,今年想先试试。”
男生说:“沈荔学姐,我是高一六班的司濯,也是刚刚进来的,不如我们加个微信?有问题可以交流交流
沈荔:“我知道你,机试考满分的学弟。”
司濯的同学看司濯加上了沈荔微信,一个两个都成了柠檬精,纷纷要加。沈荔在嘉年出名,但已经不是当年的黑红了。现在他身上的附属属性,还有优越的外在条件,以及谜一样的传说。
他们这些考入竞赛班的,多半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挂人,对这些校园轶事不怎么关注。直到招新考试的时候和沈荔同考场,这才实实在在地开了眼界——
沈荔是那种看一眼就无法忘却的女生,也是他们这辈了遇到过最漂亮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