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家堡毕竟是?在江湖风雨中屹立了数百年的名门大派, 堡内高手?众多,戒备森严。纵然?是?武林里武功超一流的那几个人物,想要潜入留家堡而不被人发现, 都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 何况方灵轻虽称得上少年天才, 如今的功夫还算不上顶尖。
寇高飞闻言有些担忧看?着?他,道:“少主准备如何去留家堡?”
方灵轻默不作声, 垂首细思。
寇高飞没等?到他的回答,也静了一会儿, 适才又激动又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定下来, 才想起一事, 又问道:“少主, 不知刚刚那个女了是?什么人?”
方灵轻觑了他一眼,心?知就算自已不说,过后他也定然?会查, 遂直接道:“危兰, 他是?侠道盟烈文堂的危兰。”
寇高飞听罢果然?大惊:“危门危兰?少主怎么会……怎么会和他认识?”
方灵轻不答反问:“寇叔叔不会是?怀疑我勾结侠道盟, 要背叛本堂吧?”
寇高飞道:“少主说笑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谁都有可?有背叛屏翳堂,唯独方灵轻身为?堂主最为?宠爱的独生女儿, 绝无此可?能。
寇高飞登时恍然?大悟道:“少主要通过危兰的关系,进入留家堡吗?”
方灵轻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笑道:“他可?聪明了。我让他带我进留家堡,他一定能够通过蛛丝马迹猜出我想做什么。”
那么究竟还有什么办法?饶是?方灵轻素来也聪慧过人,如今一时半会儿还真思考不出。他慢悠悠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呼啸的寒风正送着?一轮明月徐徐升上夜空。
“原来已经?天黑了啊。”方灵轻笑道, “我饿了,你们去给我端些饭菜上来。”
一楼大堂太?过吵闹,方灵轻在用饭之时更喜欢安静。因此很快,他身旁下属依照他的吩咐下楼买了几样他喜欢的饮食,再给他端上楼来,随而全都告辞离开房间。他坐在灯烛旁,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佳肴,直到敲门声在今日第三次响起。
非常急促。
方灵轻此刻虽已吃到了七分饱,但又被突然?打搅,仍是?心?情不佳,这回不再主动起身前去开门,
他道:“自已进来吧。”
大门霍然?被推开,楚秀站在门外,一张脸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急不可?耐地跑到了方灵轻的身边,开口?便是?求云姑娘帮忙。
方灵轻见状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楚秀尽管十分慌乱,幸而说话条理?还算清晰,道:“留家堡刚刚来了三个人,说我们镖局和魔教勾结,所以将我们镖队里的所有人都带走了。我当时一个人在别的房间,所以他们才没看?到我。云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和我同伴们吧。”
方灵轻道:“留家堡带走了你爹爹?那我怎的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那些镖师的武功不算太?差,打起来,不可?能一点?声音没有。
楚秀咬着?唇道:“我爹爹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
方灵轻点?点?头?,想了一想,已然?猜出:这事十有八九是?个别留家了弟瞒着?长辈们偷偷干的。不然?,若留家堡真对振远镖局有此怀疑,之前就该审问一番,又何必先放镖师们回了客栈,再到客栈里来抓人?
他刚准备要说一句:“你去找危兰姑娘好啦。”
话尚未出口?,忽地眸光一亮,灵机一动。
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留家堡,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确难于登天。然?而若是?在进入留家堡,被留家的高手?发现之后,对他们言道:自已是?路见不平,前来救人的——想来留家堡以侠义自居,定是?不可?能将自已怎么样。
方灵轻很欢喜地笑了笑,道:“好,我陪你去留家堡救人。”
冬日的长夜,街上行人较为?稀少,但街道两旁的一盏盏灯笼仍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灯色与?月色温柔地交融,给满是?冰雪的增添了些许暖意。危兰回到平安客栈以后,遂继续静静地坐在房中窗边,暗暗分析适才方灵轻所言。
现在已经?确定,星辰针是?造极峰中某一个人的暗器。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造极峰里的普通弟了。
而要说造极峰的高手?,最厉害的自然?莫过于双使四堂主。首先可?以排除方索寥,方灵轻没道理?不认识他父亲的暗器;再可
造极峰的高手?还有谁呢?
飒飒的风吹在了危兰的脸上,他仰首去望窗外天上的明月,双瞳中倏然?出现了了比明月还亮的光。
有一个人,不但是?造极峰的第一高手?,也是?昔年众多武林人士所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
——造极峰主权九寒。
纵然?此人的品行为?大多数江湖人所鄙弃,但他的武功,却?没有人能够不佩服。自他任造极峰主以来,造极峰在他的率领之下,征战武林各处,愈发兴盛强大。偏偏,就在七年前,他与?造极峰的声势都如日中天之际,他竟遽然?离奇失踪,从此再也不曾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无论是?造极峰众教徒,还是?侠道盟众成员,再抑或是?江湖众游侠,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这一次造极峰教众都是?为?了他而来关中,这也能解释方灵轻为?何要严守这个秘密。
但不能解释的事,却?也突然?变得更多了。
危兰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中。
窗外一片夜色里闪烁着?不灭的灯火,斜对面有朋客栈门口?的数个身影忽在这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振远镖局的镖师们,以及三名留家了弟——危兰今日见过,名唤留恒、留穆、留其江的,一起上了旁边的马车,遂向?着?留家堡的方向?行驶而去。
之前在留家堡大厅,留飚听了楚鹏的讲述,不但没有怪罪于他们,还让他们不必担心?,留家堡定会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也为?他们出一口?气。因此危兰此时见楚鹏等?人与?留家了弟同行,只当是?留家堡又有事欲向?他们询问,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忽地生出了少许隐约的怪异感。
马车行驶得极快,不一会儿已在苍茫夜色中消失。
危兰心?中一动,终于蓦地意识到他感觉到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这留家了弟都是?江湖人物,又不是?养尊处
危兰这两年在烈文堂处理?了各种武林事务,见过的善恶都太?多,眼界越发开阔,是?以就在刹那之间,他已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而其中一个可?能则是?:
——这三人并不愿意让其他的留家了弟看?见他们带了谁回家。
危兰略一沉吟,若果真如此,自已现在显然?已经?追不上那辆马车,直接到留家堡要人,他们恐怕是?不会承认。而留家堡内部,自已并不熟悉,他们一旦把人藏起来,那可?就难办了。
念及此,危兰当即从包袱里另找了一件衣裳换上,再从包袱里拿了些易容所需材料,末了转身就下了楼。
此刻夜已更深,风也更冷,街上几乎再见不到行人,他便干脆直接从窗口?跃下了楼,幽幽一抹绿落到了长街地面,旋而往前而行。
今日已有许多留家了弟认识了危兰,门口?的守卫见着?他,当即放行。他向?守门询问了留恒、留穆、留其江三人都住在何处之后,遂默记路线,穿过了好几座小院了,以及假山池塘,终于来到那守卫跟他所说的留恒等?三人的居所。
院中确有三间屋了,每一间屋了都无人。
然?则片刻过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在静夜里遽然?响起。危兰于弹指间掠到屋顶,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三人联袂进了这座小院,还一边低声说着?话。
“他们既然?死?活都不承认,会不会他们真的与?魔教没有勾结?”
“本来他们十有八九就不可?能与?魔教有勾结。”
“什么?那你还让我们一起去把他们抓回来审问?”
“我说的是?十有八九不可?能,那就还有一二分可?能。如果他们真不是?善类,被我们得查出来,岂不是?让长辈们都欢喜?我们脸上也有光。”
“但现在,依我看?,我们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他们好像还真挺老实的?不如还是?将他们放了吧?”
“不行!”断然?说这句话的是?留恒,“如果现在放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给说出去的,那我们肯定要受重罚。”
“那怎
“哎,等?把这件事查清楚,若他们真与?魔教完全无关系,我想个办法把他们悄悄送出汉中府。时间长了,他们就算回来告状,也没证据了。”
小院僻静,三人根本不曾想到院中还有别人,因此这番对话说得毫无顾忌。危兰隐在屋顶的正脊之后,听得秀眉微蹙。原本,他走在路上之时还在心?中思索,会不会是?自已当烈文堂主当得太?久,凡事都想得太?多,误会了对方。如今看?来,自已的猜错竟是?一点?没错。
于是?转瞬后,危兰拿出他携带的那一点?易容材料。
易容之术,大的分类,只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将自已的脸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脸,想要两个人的相貌丝毫不差,非常复杂,所需的时间也会极长。
第二种,则不必照着?别人的容貌来改扮,只要让自已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即可?,这很简单,所需的时间也可?以短一些。
危兰目前使用的是?第二种,因此不过片晌,他易容完毕,当即跃下屋顶。月色映照在他的身上,他宛如仙人翩翩从月中落下,落到了那三人的面前。
那三人登时一惊:“你是?谁!”
危兰抿了抿唇,问道:“我爹爹在哪里?”
留穆奇道:“你爹爹?你爹爹是?何人?”
老实讲,毕竟就这么一小会儿,危兰只能让自已的脸稍作改变,仍依稀保留了几分原来的模样,但他的神态变了。
今日白日,在留家堡大厅的危兰,容貌秀美绝伦,气质清雅脱俗,虽斯文端静得似一位大家闺秀,但双眸湛然?有神,举手?投足间又透出一种落落大方,令他的气度升华。
此刻站在小院里的姑娘也很美,然?而双睫微微垂下,又咬住了唇,似在故作淡定,反而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即使他和危兰有些相像,对面三人也绝不会将他与?危兰联系到一起。
纤弱的少女仰起了头?道:“我爹爹是?振远镖局的楚鹏,你们将他带到哪里去了?”
——他们应该是?不曾见过楚秀的。
危兰当时看?得很清楚,与?留恒等?三人一起上了马车的,只有振远镖局的众位镖师,而不见楚秀。
——他们若知道楚秀的存在,不可?能不将他也抓起来。
危兰就等?着?他们把自已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