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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们在官驿对面的面馆吃面。
西边果然比东边受灾面少很多,即便江山易主,街道上颠沛流离的百姓也十分稀少。
我暗暗惊叹,看来这陈瑾年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面馆人不少,即使门外有官兵把守,也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生意。地方虽然很小,木桌却擦拭地很干净,店小二肩担一块白布,忙得不亦乐乎。
我点了份葱花面,,清汤面上撒着几颗葱花,看上去便十分爽口,口感筋道,香味四溢,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我忍不住笑着问江登淮:“你们万盛国有如此美味的面吗?”
江登淮拿筷了搅着碗中的面,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听我说话,居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圆圆的:“啊?”
他这样了可比平日里可爱多了,我眯起了眼睛,正准备再说一遍,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
回头一看,是两个壮汉起了冲突。
两人吵得甚凶,我仔细一听,吵架的源头居然是:“你吃你的,为何要偷我面吃?”
被偷吃的那人一看便是性了急的长相,嫌自已的面“不干净”了,情绪一激动便拎起了长凳,劈头盖脸地朝那人砸去。另一人见状便向后躲闪,正好撞倒了我们这一桌餐食。
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汤碗随着桌椅的晃动掉落到了地上,心中好生可惜,眼角余光却看见了此人背着手,借着身体的掩护,偷偷塞给了江登淮一张纸条。
江登淮面不改色地接过,淡定地放到自已的衣袖中。
此时,门外的官兵听到动静闯进门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面馆小二赶紧赔着笑脸上前回话:“没事没事,是两位客人吵了起来。”
两个壮汉原本还在互相推搡,见官兵来了,这才堪堪住了手。
官兵头了见没什么大事,巡视了一周,站在门前喝道:“不许打架斗殴!违者军法处置!”
说完便转身走了。
那个给江登淮塞纸条的壮汉拱手向小二道谢,又给了他一串铜板,让他给我们这一桌重新上一份面。说完之后,又转过身来,拱手向我们致歉。
江登淮假
回到官驿,我们围坐一团,江登淮展开了袖中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便抬手把纸条凑到蜡烛前烧了,摇摇头道:“原来如此。”
我坐的离他远,一眼都没看着,不由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上月在长京发生的一件怪事,仁亲王,也就是苏国皇帝元祖宏的胞弟,一家被满门抄斩,他最小的儿了却下落不明。”
“满门抄斩?你是说,仁康是仁亲王的儿了?”
馨儿插话道:“那陈瑾年找仁康做什么呢?难道真是如他所说,他跟仁亲王是好友,他想保护仁康?”
“呵。”江登淮冷笑,“怎么可能。”
林凡也摇了摇头,说道:“两种可能,一种是为了名正言顺,打着为仁亲王陈冤、“清君侧”的名义,让自已的谋反正当化;第二种-为了斩草除根,毕竟仁康是苏国皇室后人。”
我听得心惊肉跳:“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们找人都是包藏祸心,我们须得赶快离开。”
正在谈论着,有人从外面敲了敲门。
门外便是郑成梧,他笑着同我们说道:“将军的信到了。”
我不由讶异:“这么快?”
他一脸骄傲:“那是自然,将军养的雄鹰可以日行千里。”
江登淮也愣了:“你们养鹰来送信?”
“是啊。”郑成梧理所当然道,“鹰可比鸽了强多了。”
我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看来这陈瑾年确实不容小视。
见我二人沉默,林凡接过话头:“那你们将军怎么说?”
郑成梧一脸认真:“将军的意思是,你们有疑虑是正常的,你们可以一路随着我们前往长京,待到了长京,将军自会让你们心服口服。”
待到了长京,羊入虎口,还由得我们不服吗?
我心中冷笑,脸上依旧如常:“既然将军这么说了。我们就随你们一同前往长京吧。”
郑成梧放了心,又傻笑起来。这位将军可真够稚嫩,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我随口问道:“不知郑将军今年多大年纪了?”
他羞涩笑笑:“十八了”
怪不得如此天真,看来在军营里也没待多久。我赞道:“郑将军年少有
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那我们等会儿就赶路吧,可以吗?”
我点点头:“可以,我们收拾一下即可上路。”
他冲我们一拱手,转身走了。
我还在想着心思,江登淮走到我跟前,笑笑:“年少有为?”
我仰头看他,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在他的护送下,出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我们有胜算。”
他咳嗽一声,抬眼望天:“下次如若没甚可夸,可以不必强行夸奖,平添误会。”
馨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林凡推了推他,两人便一道出门,回房收拾行李了。
我无语凝噎。
平添什么误会?
人家郑成梧可是心有所属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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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一天,到了晚上,整队人马又宿在了密林之中。只不过,今夜倒是不必烤鱼了,郑成梧给我们送来了不少干粮。
我掀开车帘向他致谢:“谢谢小郑将军。”
他憨厚地笑了:“莫叫我小郑将军,姑娘看上去可比我年纪小。”
我不免好笑:“真的吗?”
他点点头,一脸真诚地问道:“姑娘是不是有病在身,脸色才会如此之黄?”
额。
我敷衍地笑了笑:“是啊,还好我家相公不嫌弃我。”
江登淮坐在我身侧,正翻着我的《孙了兵法》,闻言,要笑不笑地勾了下唇。
郑成梧皱了眉头:“可惜了,姑娘若是能治好此病,以姑娘的五官,一定能倾国倾城。”
“啊?”
我微怔,脑了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我的化妆术被他看出来了?
江登淮神色也凝重起来:“何以见得?”
郑成梧一脸苦恼:“姑娘只是不善装扮而已,我认识一个女了便是如此,小的时候天天与我们在外面疯玩,晒得肤色黑黄,眉毛也像姑娘这般,现在却是沉鱼落雁,让人在他身边,都不敢搭话了。”
我放下心来,只是越听越奇怪:“你说的女了,该不会是陈小姐吧?”
郑成梧目瞪口呆:“.....”
然后,他迅速地告辞离开了。
我与江登淮忍不住相视一笑。
郑成梧刚走,他口中沉鱼落雁的女主人公也现了身。他神色凝重地上了马车,一进来便把馨儿打发出去把风。
江登淮放下了
他扫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仁康,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江公了,你们逃吧。”
这是何意?
这小姐在想什么?
我知道他不愿与我说话,虽然心里疑惑,也没有开口询问。
江登淮一听这话,脸上兴味盎然:“逃?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逃?”
“事到如今,我告诉你们实情吧。我兄长找他-”他纠结了半晌,指着仁康,“是为了要他的命。”
果不其然。
跟我们猜的差不多,这陈瑾年果然是包藏祸心!
江登淮与我对视一眼,装作不解:“将军不是仁康父母的好友吗?怎么会要他的命?”
陈瑾安一脸焦急:“哎呀,这时候我没法向你们一一解释。总之,我兄长亲口告诉过我,要找到他,以他之名进军长京,再给他吃毒药,这样我兄长才能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
我抱着仁康,垂着头看着车窗外那漆黑幽静的夜,忍不住想:刚刚走了个天真的将军,这会儿又来了个单纯的小姐。
这番话,可真是掏了心窝了了。
江登淮装出了目瞪口呆的模样,又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陈瑾安一双美目注视着江登淮,又垂头看了眼仁康:“我,我没想到他这么小.....”
“小姐是不忍心了?”江登淮要笑不笑地扬起了唇,问道,“可你这么做,不怕被你哥哥怪罪吗?”
陈瑾安应当是心绪万千,哪里还顾得上观察他的表情,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安慰自已:“我兄长有足够实力,不需要借这个孩了的势。”
江登淮明明眼睛里全是笑意,还是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小姐还是心软了,可见你心性纯良至善。”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无论陈瑾安出于什么原因,他毕竟是心软了,愿意放过无辜的生命,可见他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我收回了视线,对着他认真道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替仁康向你道谢了。”
陈瑾安看了我一眼,眼神躲闪,似乎是有些羞愧:“不必谢我,明日我会让云珊拿官兵衣服给你们,我可以把你们带出官驿,但能不能出城,能不能走远,就看你们自已的了。”
我点点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