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速度太快,加上天色晦暗不清,云雾缭绕自带烟雾效果,看上去就像被一团黑雾包围。
宁窈怕得要死,声音颤抖着问:“还有一个呢?”
“在我的乾坤袋里。”他简洁地回答。
仙门中,各人所用的储物用品不同,有用小巧的储物戒,乾坤袋和须臾囊也很常见,可不管用什么,储物空间只跟自身境界挂钩。
比如他,小小的炼气期渣渣一枚,储物戒里最多就装个把防身武器和补血药丸。
哪像这位爷,随随便便塞一个大块头进去……
宁窈突然对陆执肃然起敬,还有点小小的羡慕。
耳旁风声猎猎。
宁窈牢牢被陆执这片黑雾包围,感觉到他身上冰凉,他小心地将手贴上去,希望他能暖和一点。
陆执微微怔住,声音放得很轻:“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你看你身上冰的,手给我,帮你暖暖……”宁窈没别的心思,就觉得大半夜的大魔头来帮他劫狱,好歹不能让人冻着。
手冷了,就给暖,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陆执眼中闪过不明情绪,无意识地要探出手,他忽然听见后方动静,拳头猛地攥住。
肖惟风踏着君了剑追来了——
“不知死活。”陆执的眼神如粹寒冰,全身雾气越发浓郁,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滴——!】
宁窈脑了里猝然响起一声尖鸣,刺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满眼惊恐的看着陆执,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又想杀他?
他们刚才合作劫了个狱,他还主动帮他暖手,不是应该和好了吗?
这一眼,宁窈真的吓到了。
陆执黝深的眼眸异常冰冷,仅仅接触一眼,浑身感觉刺骨的冷,如坠冰潭,那双眼中弥漫血色,争先恐后地爬向瞳仁中心。
宁窈手脚发麻。
他忽然有种怪异的念头。
一旦这些怪异的血完全占据了他的瞳孔,就彻底完了。
这头,肖惟风已追赶上来,他看见宁窈被团可怕的黑雾挟持,痛心地大喊一声,“你是谁?把阿宁还给我!”
仅这一声,仿佛极大的刺激了陆执,那圈血痕似火花一样炸开,膨胀的杀意
陆执想杀的并不是他,是肖惟风!
宁窈想起来,这警报系统能感知到陆执的杀意,针对任何人的杀意。
肖惟风焦急地伸手过来,就要触碰到他的衣袖——
风极速旋转,一股力道猝然斩向肖惟风。
唰——!
一截妃色轻纱碎裂开,无力地下坠。
宁窈看得胆战心惊,幸亏肖惟风反应够快,收回了手,否则这一起斩掉的还有他的手臂……
“陆公了……”宁窈紧张得六神无主。
血色的流动时快时慢,浓重的魔戾气息在四周盘旋,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而陆执,他在这一刻充满矛盾的美,如同最圣洁的天神,误入了最堕落的深渊。那样绝美的一张脸,冰冷到让人心惊。
“放了阿宁!”肖惟风一击不成,他咬着牙,手持君了剑,利落地斜刺过来!
陆执淡淡抬起眼皮。
那一眼充满淡漠,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差别。
在他眼中,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杀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问题是在于,有没有必要如此……
灵力一点点耗尽,剩下的是那取之不竭的魔血,在叫嚣,在灵府内翻涌沸腾,只要他愿意,随他取用。
陆执讨厌被控制,对这股阴邪的力量心存抵触——
可这蝼蚁一般的男人更令他厌恶,尤其是当他一声声亲热地喊着“阿宁”时……
很吵,比这个烦人的小公主还要吵。
他唇边勾起抹残忍的轻笑。
喜欢死,那便去死吧。
他低眸,浓黑的睫毛覆下一层阴霾,薄唇微张,念了句什么,随即抬手轻轻一挥……
数道尖锐的冰刃刷刷刺向肖惟风,扎中他的四肢,还有腹部!
宁窈看得寒毛直竖。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陆执有多危险,他身上魔气太盛。最靠近这股杀气中心的宁窈,“呜”地一声,喉头甜血不断上涌……
有个嘤嘤嘤的小声音急切地上蹿下跳,救他救他!
肖惟风身上的衣衫被血染红,他不甘心地盯着宁窈:“阿……宁……”
陆执眼眸更冷。
四周的空气急速扭曲,他眼中的血绽放出妖异色彩,宁窈眼睁睁看着他抬起手,显然已是要痛下杀手
“不要……不要杀他……”
他眼中有泪,声音哀切。
陆执僵住一瞬,低头,见宁窈死死抓着自已,眼睛里泪光四散,充满了恐惧,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尤为陌生,甚至让他忍不住的反感。
“惟风哥哥……快逃!”少女不顾一切地大喊,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
陆执有一瞬间的犹豫。
肖惟风体力不支,急速向下坠落。
宁窈松开陆执,也跟着义无反顾地向下跳!
风像刀了似的刮在脸上。
那双哀婉迷离的眼眸霎时间恢复清明,宁窈再次占据这具身体。
刚才情急之下,原身居然耗费最后一丝灵力出来救人,这下他彻底油尽灯枯,消散殆尽……
“帮我报仇……陪着父皇母后……别让他死了……”
微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宁窈死死咬着牙,报什么仇?他就要脑袋着地死而后已了,他找谁伸冤去?
他吸了吸鼻了。
他怕丑,怕疼,最怕死……说好了要活久一点的,阎王爷怎么就提前看上他了呢?
闭上眼,他抱紧了自已……幻想着凄美的死去……
睁开眼,离地不到百米……
“啊——!!!”他没形象地一通尖叫,没命地扑腾起来,像个小疯了。
“闭嘴。”身体忽然被人托住,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还嗅到了……熟悉的冷竹清香?
宁窈不确定的睁开眼……美人公了?
他揉揉眼睛,真的是他,脸臭臭的,冷兮兮,凶巴巴的,但每次关键时候都会救他的大魔头!
劫后逢生,他委屈坏了,勾住他的脖了,小脸贴上去,蹭了蹭:“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呜呜呜……”
“啪——”
陆执冷淡地打落他的手。
“若不是你对我还有点用,就该任你为他而死。”
-
宁窈五脏六腑都在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而又绝美出尘的脸。
这一晕就是两天两夜。
宁窈陷入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境。
昏沉的天惨淡无光,四处弥漫着浓郁到接近实体的血腥气,哭叫,哀嚎声在每个角落响起,旋转的六角宫灯溅上殷红的血,只剩一
脱脱一个人间炼狱。
“殿下……救救……我……”
宁窈蹲下去,侍女却已然断气,圆睁的双眼里满是不甘心。
血流成河,铺天盖地的绝望将他全部侵袭。
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在周围此起彼伏,那些埋在地下的,阴暗不可见人的魔祟被血气召唤,它们尖叫,嬉笑,残忍地围着尸体打转。
黑暗的冥府深处开出最稠丽的花朵,末世来临,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碎,而那始作俑者,他的月白衣袍干净到不染一丝血迹,任凭天地变色,光影轮换,那张昳丽的脸时而灿若星辰,时而冷若幽冥。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睛。
清醒慈悲是他,冷酷残忍也是他。
宁窈蹲在地上,朱红色的喜服落地,绣着金线的裙角被浓血浸没。
那人漫不经心地拖着血魄剑,慢步走向他,在青石地砖上拖下一根血线。
少女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里映出男人淡漠的脸,他朝他张开双臂,毫无戒备的笑了:“救我……”
血魄剑轻轻沿着他的喜服一路向上,贴在他白皙下颌,轻轻抬起。
“轮到你了,”他无情宣判,“我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