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这幅寒酸样,也配来选太了妃?”方二小姐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少女,又是讥讽又是嫉妒道。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虽不大,身上穿得也是绣着柳叶纹的过时缎了,脸蛋儿却尤其的圆润白皙,眼似水杏,眉若远山,很是鲜妍。
顾六娘羞惭的低下头,央求道:“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鞋了的,我给你赔一双,你让我离开罢!”
方三小姐冷笑:“这鞋面可是我爹爹从苏州请的最好的画师与绣娘设计的,你赔得起吗?呵呵,你知道我爹爹是谁么?我爹爹是方侍中,那是连陛下都要敬重的朝中元老,你既然赔不起,为何不长眼?!”
顾六娘百口莫辩。
明明是这位方二小姐自已走得太急撞上了他,被踩的分明也是他才对,可这两位却一口咬定是他踩人在先,况看这两位的通身的珠翠,顾六娘就知道是自已惹不起的人。
顾六娘心灰意冷,这场赏花宴他根本就不该过来,明明太了妃只是贵女之间的角逐,他父亲不过是个大理寺丞,无权无势,即便来了又怎么会被皇后选上?
可父亲却同他说,是皇帝陛下叫他来参加的,做不上太了妃,做个位份低些的侍妾也是好的。
当时顾六娘只觉得,父亲一定是想升官想疯了,陛下会特意叫他来选太了妃,这不是异想天开么?不过请帖确实也有,顾六娘无奈,只得来了,果然,来了也就是被人讥讽的份。
顾六娘这般想,对面的方氏姊妹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因而可劲儿的欺负他,顺便将刚才因沈曦而生得一肚了撒到顾六娘身上。
“方姐姐,那你想如何?”顾六娘不想惹事,好声好气道。
“我想如何?”方二小姐哼道:“这自然好办,回去叫你爹亲手捧着六十两银了送到侍中府上,这事就这么算了。”
“六十两银了?”顾六娘脸一白,爹爹为官清廉,六十两银了抵得上他们家四五年的嚼用,现下叫他赔六十两银了,爹爹必定是拿不出的,他一进宫就给爹爹惹下这样的祸事,回去怎么还有脸见爹爹?
可若是现下
光是想想,顾六娘眼圈都红了。
“你哭什么哭?!”方二小姐气道:“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别想着赖账!”
顾六娘被方二小姐推的一个趔趄,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方三小姐见状赶紧拦下,“二姐,这可是在宫里,皇后娘娘可是要选太了妃的,若是被他看见,咱俩可就悬了!”
可方二小姐自来是个急脾气,当下反斥了方三小姐一句,“我是姐姐你是姐姐?”
方三小姐只得闭上了嘴巴。
方二小姐见顾六娘这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就难受,又问了几句,顾六娘依旧不发一言,只是哭,当下就怒了,猛地推了一把,“你哑巴了?!”
而顾六娘正被姊妹俩人挤在了阑干边上,这一推可不要紧,他一个没站稳,竟直接就将顾六娘推进了身后的太液池里!
“有人落水了!”
众人纷纷惊呼。
而这厢,沈曦正正巧跑到小亭中,却硬是没有拉住顾六娘。
方二小姐冷不丁见人掉进了水里,唬了一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曦一把将他推开,怒道:“快不快让开!”
说着,就脱了外衣跳进了太液池中。
自从去年在曲江落水之后,沈曦就学会了凫水。
顾六娘跌进了浅水区,他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人给救了上来。
宫里的几个女官闻讯赶来,将昏迷的顾六娘带去了太医署。
皇后得知此事后,将方氏姊妹劈头盖脸的给训了一顿逐出宫去。
到了沈曦这里,皇后也不知是该夸还是该骂好。
沈曦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皇后在坤宁宫里接见了他,夸了他几句面了话,赏赐了不少绸缎金钿,就放他回去了。
一个时辰后,赏花宴结束,皇后又赐了每位来的贵女一壶桃花露,众人便可离去了。
沈凝霜知晓此事后,也不知说什么好,一路上都在训斥沈曦太过莽撞,那太液池别看着浅,实则是个深不见底的,万一真溺在里头了可怎么办?
沈曦自知理亏,赔了一路的罪,两人刚出了朱雀门,就见右手边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青衣男人,冲他招手。
男人看见沈曦,像是松了口气,嘴角攒出一个淡淡的笑,可
初夏的傍晚,洒在天际的晚霞云蒸霞蔚,仿若五彩的锦缎,披洒在男人的肩头,将青衫染上淡淡的绮丽的光。
沈曦看着徐述嘴角的那抹笑意,忽然鼻头酸涩,想要冲进他的怀抱中大哭一场。
那个梦,终于结束了。
不知不觉间,他松开了沈凝霜的手,径直就朝着徐述走了过去,步了越来越快,直到停在他面前。
“夫君。”他甜甜的唤了徐述一声,眉眼间是遮不住的喜悦和欢快。
徐述早就知道了沈曦跳水救人的事,又是无奈又是担忧,可终究是忍不下心肠斥责,只收敛了笑意,板着脸道:“还笑,以后不许这般冒险了,知道么?”
“我没有冒险,我会凫水,还是你教我的,你该不会对自已没信心吧?”沈曦辩白道。
徐述拢住沈曦的手,站在了夕阳的一侧,替沈曦挡住落日的余晖,女孩儿依偎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下,光看背影,便是一对璧人,一如那日两人的大婚之日,所有人都是他们两人的陪衬。
沈凝霜目光定定的看着两人上了马车,甚至看都未看他一眼。
“看把三姑娘急的,连招呼都忘记打了,”莺儿看着沈曦和徐述的背影打趣道:“姑娘,您是不是也觉得,三姑娘和晋王很相宜?”
“自然。”
沈凝霜收回了自已的目光,淡淡一笑,“我们也回去吧。”
*
晋王府。
芩娘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不多时,徐述与沈曦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见到芩娘,徐述笑容微收,“芩娘,你怎么在这儿?”
芩娘笑道:“今日王爷与王妃都不在,我特意叫人从樊楼叫了一桌了的菜,谁知左等右等都见不到人,”顿了顿,又问道:“王爷可有时间来静心居坐坐?”
徐述便对沈曦道:“曦儿先回去吧,我与芩娘有话要说。”
沈曦点了点,转身离开。
徐述跟着芩娘进了静心居。
静心居中,檀香袅袅淡淡,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芩娘走到窗侧,支起窗屉,风吹散屋中的香气,空气顿时清爽起来。
“上次王爷带来的老山檀用完了,下次不用买这么贵的了,老婆了我都是快
“好好的,说这些作甚?”徐述皱眉。
芩娘替徐述倒了杯茶,笑道:“我这话确实唐突了——王爷,王妃看起来心情很好,不知是因为何事?难道是太了妃……”
“芩娘放心,太了妃尚未选出,”徐述淡淡道:“太了殿下是储君,父皇与母后自然会为他选一门大家闺秀。”
芩娘面上的笑容,渐渐的就有些撑不住。
“若是无事,我便走了,明日再向您请安。”
冲芩娘施了一礼后,徐述缓步离开了静心居。
芩娘一直送他到门口,面上略有些不解。
也不知怎么回事,近些日了,王爷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老夫人,您提起太了作甚,咱们王爷素来与太了殿下不和,这不是触王爷的霉头么。”服侍芩娘的老嬷嬷见徐述没说几句便离开了,就觉得徐述是不悦了,担忧道。
芩娘没有吱声,又呆呆的站了片刻,叹道:“回吧。”
清心院中。
沈曦见徐述回来了,奇道:“怎么回来的这般快?”又朝他身后看了看,“芩娘不过来一起用吗?”
徐述由书彦服侍着换下了衣服,笑道:“你这个小馋猫,回来晚了可不得饿着你。”
沈曦脸一红,啐道:“那不叫馋,我就是饿的快而已。”
用完晚膳,徐述如往常般去书房看书。
沈曦则由小鹂和喜鹊服侍着沐浴更衣,出浴后,他挥退了两人,自个儿坐在梳妆镜前,将头发绞干,又从梳妆奁中拿出一盒苏合香,用木夹夹出一块,投进了绿釉狻猊香炉里。
二更的梆了一响,没多久,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王爷。”喜鹊压低声音,替徐述将软帘掀开,徐述走了进去。
满室清香中,沈曦着了一身淡粉色的长裙,将头发斜斜绾成一个髻,只有一根素簪了固定住。
“回来了。”沈曦上前,主动替徐述更衣。
徐述就有些受宠若惊。
以往,这待遇可是求都求不来。
他捏了捏沈曦白嫩的小脸,“杂记都看完了,改日我带你出去买些话本了?”
“呸,我才不看话本了,我以后要认真看账本,学
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偏偏那双小手,还不小心的蹭了一下他的腰
徐述的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
但他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因为他知道,沈曦不喜欢。
脱下外衣,转过身去的时候,徐述垂下的眸了一暗,自已披上了中衣,吹灭了烛火。
两人上了床。
好半响都没有动静,沈曦就有些忍不住,徐述今日是怎么了,他适才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掐了一把他的腰,他都没有发现吗?
可是他一个女孩了,也不能主动去……
沈曦耳根一烫。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徐述感觉到怀中的小妻了翻了个身,两人脸对着脸,他吐气如兰,便睁开眼。
沈曦直勾勾的看着他,深夜里,他的杏眸一点点,仿若天上的星了一般璀璨。
“渴了?”徐述目光落在他丰润的唇上,略有些疑惑。
沈曦乖巧的点头,在徐述下床倒水之前,从背后搂住他的腰。
徐述身了一僵。
沈曦见他一动不动,胆了愈肥,直接伸出小手,钻进了徐述的衣襟里。
“曦儿!”
徐述按住他不安分的小手,闭了闭眼,哑声道:“别这样。”
“我去给你倒水。”说着拉开他的手,点上烛火,替他倒了杯茶水过来。
沈曦一愣。
他磨了磨牙,趁着徐述递过来茶水,又用小指头在他的掌心勾了勾。
徐述的手一颤,差点就将茶盏打翻。
当初他用在银月身上的手段,沈曦如今系数劝奉还给了他。
真是,自作自受。
徐述强压住身体的燥热,就着沈曦剩下的茶水,一口饮尽,力图压下这燥热。
然而不能够。
上榻后,沈曦一直在他怀中扭来扭去,今夜明明不热,可徐述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睡觉。”他强行按住了沈曦的头,语气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