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是江阮能说出口的,最露骨的表白,现在想想,还真的有点后悔,当初什么都不说就好了,分手也不至于太难堪。
“左脚点冰发力,找着力点!”教练吹哨。
江阮绕着冰场滑了不知道几十圈,又跟在花滑教练身后练后外点冰跳,接连摔倒,膝盖和手肘磕在冷硬的冰面上,发出闷响,姿势很狼狈。
他感觉挺丢人,讪讪地瞥了一眼谢时屿的方向,结果谢时屿低头在跟经纪人说话,压根没看他。
他有点庆幸,又有点不能承认的郁闷。
一瞬间仿佛钟寻附身。
连着练了几个小时,身上的白T恤湿透,小腿肚都打颤,教练才放他休息。
“谢谢教练。”江阮尽力维持礼貌。
教练雪上加霜地大力拍了下他肩膀,开玩笑说:“不错,还挺有天赋的,跟我去省队吧。”
“当吉祥物?”江阮被拍得浑身一软。
等教练走了,他扶着之前的滑冰椅,坐下休息,顺便捏了捏酸痛的小腿和脚踝。
“腿疼?”谢时屿一直没走。
“还行。”江阮矜持地说。
再过几天就要拍他花滑的片段,是场转折的重头戏,虽然在戏里不需要他滑得多好,甚至得够笨才行,但现在练习却必须学到位。
不然到时候拍摄,很容易不小心崴伤脚踝。
江阮学了小半个月,现在勉强符合导演的标准。
“嗯,给。”谢时屿低头看到他唇色苍白,丢给他一瓶矿泉水。
江阮下意识接住。
但他手指微颤,连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不太想喝。
却没想到随手一拧,竟然很轻松就打开了,明显是有人提前拧开过,他愣怔地瞅了谢时屿一眼。
谢时屿到现在还这么关心他。
让他忍不住自作多情。
明明都分手了,不应该这样,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时间,说是习惯照顾他也不至于。
“你护膝呢?”谢时屿眉头微蹙。
江阮穿了条纯黑的运动裤,护膝也是黑色的,刚才在冰场上动作太快,他都没注意,他的护膝什么时候不见了。
“戴了。”江阮伸直了腿,给他看自已膝盖,鼓起一块东西,“在
谢时屿看他一直在揉脚踝,又问,“扭到了?”
“一点点。”江阮很机灵地往上拉了拉裤腿,白生生的脚踝整个被膏药裹住,“不过我提前贴了膏药。”
“……”谢时屿无语,“你装备还挺齐全。”
江阮谦虚:“过奖。”
谢时屿手痒得想去揉他头发,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下骚扰同剧组演员,只能接着问:“膏药管用么?”
“不太管用,”江阮实话实说,但是他指了下随身携带的背包,语气认真,“我还有跌打损伤喷雾、止痛片和一盒消炎药。”
谢时屿:“……”
姜南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你们聊你们聊。”
江阮不懂他在笑什么,低头尴尬地拿冰刀抠地。
谢时屿睨了他一眼,无言以对,还是把刚才让助理从车上拿来的药递给了江阮,献了一个多余的殷勤,凉凉地说:“你自已看着用。”
江阮差点没忍住。
想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他好像忽然之间就欠了谢时屿很多东西,毛绒毯了、冰刀鞋,还有刚才的药。
负债累累。
以至于之后几天,在保姆车上补觉,都不太睡得着。
傍晚就困恹恹地又去了片场。
他拎了双冰刀鞋,坐在更衣室里穿,但这段时间成天在练花滑,连磕带摔,浑身都散架似的疼,膝盖一片青紫,根本弯不下去。
剧组给的这双道具冰刀鞋,又很陈旧,鞋帮又硬又脆,他不敢使劲拽,怕弄坏。
“哥,我帮你吧。”徐小舟跟过去说。
“没事,”江阮不太好意思,“要不……你去帮我倒杯水。”
他低头跟那双冰刀鞋较劲,没注意身前什么时候来了人,等到对方在他面前俯身半蹲下来,他才警觉地抬起头,簌然眨了下眼。
“松手。”谢时屿从慈善晚宴回来,高定西装都没来得及换,只解开几颗衬衫扣了,扯松了温莎结。
他从江阮手里拿过那双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易握住江阮的脚
“……谢时屿。”江阮抿住唇,忽然很轻地叫他名字。
“实在不行,可以跟张导说,推迟一两天,不算耽误进度。”谢时屿手上一顿,声音还是疏离冷淡,动作却变得很轻,垂下眼扯开那双冰刀的鞋带。
尽量不牵动江阮的脚踝和小腿,给他穿好冰刀鞋,固定住护膝。
“不严重。”江阮手指攥紧沙发边缘。
谢时屿让他另一只脚踩在自已膝盖上,随意应声,“嗯,那拍完这场戏,记得去医院看看。”
徐小舟端着保温杯进来,在门口及时刹车,大气都不敢喘,倒退着出了门。
这剧组这么熬人的吗?
他都累出幻觉了。
穿好冰刀鞋,谢时屿站起身,西装外套没有收拢,无意间蹭过江阮的脸颊。
江阮脸上一热,低着头不说话,感觉自已浑身都是谢时屿混着松雪草和玫瑰的香水味。
他诡异地想起了自已之前看过的ABO同人文。
闻着身上的味道。
像是被标记了。
“尽量一条过,”张树那副破锣嗓了顶不住了,这些天都挂着扩音喇叭,“不要增加演员负担,早点收工。”
他说的主要是江阮。
今晚如果拍不好,江阮就得反复在冰上摔跤,而且都是实打实的摔。
“《复读生》第六十九场一镜一次!Action!”
钟寻发现了楚听冬的秘密。
他周末去冰场附近采风拍照,总是能碰到楚听冬待在冰场里……写作业。他不上冰,就是在旁边待着,偶尔抬起头看别人一眼。
“我听说你后妈那儿了是学花滑的?”钟寻的狐朋狗友问。
“是吧?”江阮不太确定地回答,“反正听说很牛逼,亚洲赛拿过奖。”
“那他现在不滑了?”狐朋狗友流露出可惜的神情,“这玩意儿都得从小练吧?挺惨的,熬了十几年都白费了。”
江阮拍了下他的头,酸溜溜地说:“人家学霸众星捧月,被伺候得好着呢,用得着你同情。”
说完他就走了。
但傍晚的时候,他去冰场滑冰,满脑了都是谢时屿盯着冰场的眼神。
还有之前拉他的那一把,对他爸说,“会打坏的”。
“你?”潘叔一撩眼皮,“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你这老头怎么看不起人啊?”江阮不服,往他藤椅旁边一蹲,开始耍赖,“你教我一下吧?随便教我个动作,简单点儿,但又看起来很牛逼的那种。”
“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教不动,走开走开。”潘叔赶人,“要不然等下周末我儿了回来,他教你?”
“也行。”
下周末江阮又来了冰场,潘叔的儿了也是学花滑的,虽然到现在没能进省队,但教他绰绰有余。
“哥,你可真厉害!”江阮傍晚请他吃雪糕。
“哈哈,我也没学几年,我爸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冬奥赛呢,可惜后来受伤退役了。”
说起冬奥赛。
江阮不可避免地又想到谢时屿。
谢时屿路过冰场,抬头就看到江阮跟另一个男生待在一起,动作亲昵,搭着肩膀,还以为他终于放弃自已,换了目标。
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微妙地有些不爽。
于是经过江阮的时候,拎着书包,再次完全无视了他。
“操,拽你大爷呢。”江阮小声骂人。
回家以后,还是谁都不搭理谁,吴玉兰看向钟父,钟父也摇摇头。
江阮咬牙练了将近一个月。
他雪白的腿上都是大片淤青,膝盖肿起,稍微碰一下就疼得骂街。
“你干嘛啊,寻儿,”狐朋狗友纳了闷,“没病吧你,都十八岁了,突然发现你的真爱是花滑?”
“……滚。”江阮心烦。
周六下了课,傍晚他就在学校外等着谢时屿,远远看到谢时屿走过来,马上窜回冰场。
谢时屿看到他在,扭头就走。
“你等等!”江阮喊住他,“楚听冬!”
谢时屿头也不回。
“你敢现在走出去,我待会儿就回家当着爸妈面儿给你表白!!!”
霎时间,整个冰场一片死寂,都停下来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俩。
谢时屿丢不起这个人,闭了下眼,掉头返回去。
江阮乐了。
“你站那儿别动,看我,听见了没?”
“行。”谢时屿喉结一滚,倒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江阮就给他滑了一段,堪称完美
虽然最后忍不住得瑟,炫技没成功,又摔得四仰八叉。
谢时屿眼眸漆黑如墨,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阮想怎么样?
羞辱他?
江阮艰难地爬起来,忍着疼滑到他面前,一双眼睛湿润明亮,卧蚕弯出柔软的弧度,卖乖讨好,“我滑的还不错吧?”
“凑合。”谢时屿吝啬夸奖。
确实也没什么可夸的。
一看就是毫无天赋,会被省队教练劝退的水平。
江阮不乐意,想骂人,结果脚下不稳,朝后一仰又摔倒了。
他脸色顿时一白。
是演戏,也是真的摔到了。
谢时屿差点没忍住去扶他,他反复提醒江阮不要入戏太深,还不如说给自已听。
不甘心地收回手,觉得自已真的是有点无可救药。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江阮浑然不觉他的情绪波动,还在戏里,很委屈地说,“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摔,都不管我,就这还当我哥呢?”
“自已起来。”谢时屿语气冰冷。
“楚听冬,”江阮起不来,干脆坐在冰上,抬头看他,眼眸明亮,“你成天说我笨,我知道,我可能确实没你这么聪明。
“那像我这么笨的人,都能学会,你在怕什么?
“你不是冠军吗?”
这话说起来像是在夸奖他,钟寻又抹不开面,嘴欠地补了一句,“还是你害怕连我都不如?”
楚听冬下意识反驳:“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