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李泌拜见了白孝德,不过并没有说明魏龙国的事情,因为就在当天晚上,边令诚携于阗镇副镇守使高仙芝到了!
边令诚得知袭击他的马贼就在胡弩镇以南时,当即不顾冬季来临,从拔焕城(后世阿克苏)骑马来到了于阗镇,并下令高仙芝跟着他一起去胡弩镇。
高仙芝无奈,此时的他只是于阗镇的副镇守使,远没有后世先后担任四镇都知兵马使、节度使那样威风,对于边令诚这位监军大使只能言听计从,不过为了加强胡弩镇的清剿力量,他特地从自已管辖的两个守捉城带来了一百骑兵。
得知新任胡弩镇骑兵伙伙长孙秀荣派出的“侦骑”探知马贼团伙就在喀喇昆仑山某处时,在高仙芝的严令下,孙秀荣带着骑兵伙、强弩伙出发了。
此时的孙秀荣无法向高仙芝说明魏龙国的事情,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而高仙芝带着一百骑来到胡弩镇已经是对边令诚有所交待了,至于让他亲自带着骑兵去清剿行踪不定的马贼,就不是他想做的了,后世他先后击败达奚部落、小勃律国而闻名于世,那是接到了朝廷的旨意,既不得不从,又能立功,自然要身先士卒,但清剿一伙只有几十人的马贼,他认为胡弩镇的力量已经足够了,因为这里的军卒都是从于阗镇抽调的精锐,不可能连马贼都打不过。
这样的功劳自然要让给小辈,这也是他的为将之道。
他自然不会想到孙秀荣要面临的是吐蕃国正规军几百骑!
当然了,拉鲁多吉可能会选择五百骑全部出击,但在魏龙国刚刚拿下的情形下,按照孙秀荣的估计,他至少要在国内留下两百骑进行弹压,故此,他能够出动追击聂叙丹樨的最大兵力不过三百骑。
在边令诚的严令下,骑兵伙三十七人(包括伙长孙秀荣),强弩伙五十一人(包括伙长呼延云),骑兵都是一人两骑,强弩伙一人一骑,都是全幅披挂完毕,越过雪山之后很快就抵达了阿克赛钦盆地。
似乎是为了观察孙秀荣的带兵能力,李泌、李思慕主仆也跟上了,对于李泌的来历作为内廷宦官的边令诚如
至于从他手下侥幸逃过的孙秀荣,还没有资格有名字上达天听。
而高仙芝年近四十,还只是四镇之一的副使,对于边令诚这位时常能够直接将奏折送往长安皇宫的大宦官还是非常敬畏的,也渴望能通过边令诚尽快升到镇守使的高位。
当然了,高仙芝一生最大的贵人是夫蒙灵察,就在这一两年,现任节度使盖嘉运将会调回河西,接替他的正是夫蒙灵察,在夫蒙灵察的手下他才从副使转成正使,而当边令诚责令高仙芝亲自到胡弩镇压阵时,也许诺如果抓获象雄马贼,会向皇帝举荐他担任于阗镇的正使。
实际上此时的大唐对于边境之地的官位是贵精不贵多,于阗镇的正使自从程千里去职后一直空悬,直到夫蒙灵察上位才提升高仙芝担任正使。
当然了,高仙芝此时心里抱着侥幸。
“万一边令诚的话是真的呢,区区马贼,以胡弩镇边军的精锐,不可能遭遇大败,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形是不胜不败,若是侥幸得胜,拿下肆虐葱岭、阿克赛钦多年的象雄马贼也算是小功一件”
于是,就在孙秀荣等冒着风雪在向沙沙尔山口迈进时,高仙芝忙不迭地与白孝德一起陪边令诚喝酒。
孙秀荣一行加起来正好是九十人,随行的还有监军法曹一名,呼延云的仆兵一人。
“这九十人,能敌得过拉鲁多吉的几百骑?”
一开始,孙秀荣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虽然他再世为人,不过终究是没有见过吐蕃兵的厉害。
为了以防万一,他让元丰带着第三什的骑兵三组十二人(本来十三人,魏继龙死后便成了十二人),以四人为一组在抵达盆地后分别向北面、东面、南面探出三十里。
也幸亏孙秀荣上任后对骑兵伙加强了训练,而五日一次的长途拉练就到过阿克赛钦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否则,若是让骑兵冒然闯入盆地,绝对会有安全之虞。
就这样一路探查,一路滚动前进,没多久这队人马便
这是一处一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地的大荒漠,阿克赛钦一带极为干旱,微弱的降雪/降雨多半发生在秋冬、夏春之际,前不久那场风雪过去后,今日便停止了,看似风雪很大,实际上只是风大,雪却没有多大,几日的落雪只是将荒原稍稍覆盖起来了,人马都可通行无虞。
到了这里时,孙秀荣的心思便活泛起来。
“按照老军的说法,吐蕃人的正规军与牧兵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就算在骑兵里,有着贵族身份的也只是少数,在敌人只是少数马贼的情形下,他们没有理由全幅披挂,装束与普通牧户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何况还是在寒冷的冬季,他们更没有理由披上铁甲作战”
“这样的话,马贼那一伙我认识,但胡弩镇的人不认识,杨守瑜若是聪明的话,就应该与聂叙丹樨达成了是从魏龙国逃出来的不甘于被吐蕃人统治的王室了弟,于是,他们与已方一起追剿‘马贼’便顺理成章”
“但如果我是拉鲁多吉,得知聂叙丹樨沿着锡克河附近的山口跑了会做出何种布置?”
“按照聂叙丹樨以前跟自已谈起的,那拉鲁多吉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在目前这种情形下,亲自带队追击聂叙丹樨一伙,为吐蕃王国最终稳定象雄故地一绝后患,从而在吐蕃国王面前立下大功,嗯,这几乎是肯定的,因为聂叙丹樨说过,象雄王国王室了弟,嫡系、庶支泾渭分明,只有嫡系才有可能继承大统,而聂叙丹樨是最后的一个嫡系了弟,吐蕃人几乎人人欲得之而后快,这样的大功,拉鲁多吉岂能错过?”
“在吐蕃王国里,跟着松赞干布一起打天下的贵族的姓名前都有一个‘论’字,这是少数几个大贵族才有的资格,而剩下的贵族,包括投靠吐蕃人的象雄人、苏毗人中的贵族只有将女儿嫁给王室从而在姓名前冠之以‘尚’字,没有‘论’、‘尚’二字的贵族都是随时可能覆灭的普通贵族,在吐蕃国的地位比普通百姓好不到哪里去”
“而拉鲁多吉是依附于前象雄王室了弟琼布氏而存在的,琼布氏在吐蕃王国序列里也就是一个‘尚’姓,拉鲁多吉肯定连‘尚’字也没
“若是他亲自出马,如何追击聂叙丹樨就值得琢磨了。既然是马贼,彼等肯定不会轻易被他追上,但想要很快甩掉吐蕃人的追击聂叙丹樨也做不到,如此,双方便会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这样的情形下,老谋深算的拉鲁多吉自然不会将全部兵力用到沙沙尔山口附近”
“他若是让一部分兵力,比如一百骑从喀喇昆仑山口北上来到阿克赛钦盆地,然后贴着喀喇昆仑山北麓向西疾驰,在沙沙尔山口附近将聂叙丹樨一伙包围起来才是万全之策,否则,一旦让聂叙丹樨成功抵达阿克赛钦盆地,届时天高任鸟飞,拉鲁多吉想要抓住聂叙丹樨就不容易了”
此时,若是他的兵力足够,应该抽调一部分兵力抵达喀喇昆仑山北麓,沿着沿着山脚向东侦查前进才妥当,不过眼下他的军力加起来才不到百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只能寄希望于一件事”
此时,李泌也催马来到孙秀荣跟前。
“大郎,是否在忧心军力不足之事?”
“是的,我担心吐蕃人会从喀喇昆仑山北麓分兵向西”
“那是必然的,大郎,我在魏龙国待了一个多月,闲暇也将附近的地理情形了解的七七八八,据说喀喇昆仑山口距离沙沙尔山口不到两百里,若我是吐蕃人,知晓马贼已经向西北方向跑了,而出口只有一处,岂有不分兵围剿的?”
“眼下,聂峰等人应该早就碰到马贼一伙了,但并没有跑出山口向我等通风报信,显然他们已经遇到了正在追击的吐蕃兵,或许已经被围困在某处动弹不得,我等此时应该加速朝沙沙尔山口挺进才是”
“咳咳,李郎,此一节我也想过,放心,强弩伙副伙长杨守瑜是一位射箭高手,在我看来丝毫不亚于养由基、李广,此次他携带了四只胡禄,加上聂峰、耿思都的,一共六只,每只可装舰只三十,这便是一百二十,若是他能选择好地形,居高临下,恐怕吐蕃人也讨不了好去,只不过……”
“大郎,是否在担心除了你我之外,其他的将卒知晓了面临的并不是马贼,而是吐蕃正规军?”
“知我者,李郎也”
“无须担心,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携带俘虏极为不便,我等就算俘虏一二,也要全部杀死才是,最后割了脑袋回去复命就是了,整个胡弩镇熟悉马贼详情的只有聂峰一人,剩下的不足为虑,唯一可律者,是逃回魏龙国的吐蕃人,不过彼等惊骇之下还以为我等与马贼联合起来设计彼等,绝对不会想到内中还有如此复杂的情形,这里远离中原,与安西四镇也只有一个胡弩镇相隔,彼等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将具体情形传递到长安或者龟兹,恐怕也是三五年以后了”
“大郎,三五年,你的根基也稳了吧,何况,如果魏龙国真是起到了阻击吐蕃人西扩的作用,就算被边令诚识破了又如何?说白了,他不过是一个宦官,与国家大事相比不足一提,大郎,放心吧,以前在忠王府时,我与大宦官高力士有几面之缘,就算几年后你与边令诚起了龃龉,我也能调和一二……”
孙秀荣一听大喜,心想:“难道李泌是上天派过来协助我的?有他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今后,高仙芝以石国不臣为名洗劫了该国,抢走了石国公主,而皇帝却龙颜大悦,安禄山也是如此,连威权在手的九五之尊都是如此,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他们有怎么会在乎?”
“哈哈哈”,孙秀荣最后的顾虑消失了,他抓住李泌的手说道:“有李郎在,吾无忧矣!”
似乎为了印证李泌的想法似的,被孙秀荣派出去的元丰第三什回来了。
三队侦骑罕见地汇合在一起,在远处的雪地上激起阵阵雪尘。
没多久,元丰飞身下马跪倒在地。
“禀伙长,发现敌踪!”
“哦?”
“就在沙沙尔山口附近,当时正是职部带队抵达那里,刚冒头,就有至少十余骑骑兵追了上来,我等记挂着通报讯息,没有返身与之战斗,便撤回了,路上又遇到了从南北两面回来的侦骑,彼等两路都没发现敌踪,职部判断,马贼一定在山
孙秀荣赶紧问道:“那些人是何装束?”
“没有披甲,与阿克赛钦的牧户差不多,多半就是那马贼一伙!”
孙秀荣大喜,他将手中的虎枪高高举起。
“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听我命令”
“呼延云!”
“在!”
“为防敌人埋伏,你带着强弩伙按照正常队形跟在后面,弓弩上好弦,时刻准备战斗,我带着骑兵伙先去一探虚实!”
孙秀荣的打算是,如果骑兵伙一个冲锋之下就能击破从喀喇昆仑山口绕道过来的吐蕃骑兵那是最好,届时击败敌人,接应马贼团伙,然后在随后跟上来的强弩伙的掩护下徐徐收割吐蕃兵的首级、兵器等,吐蕃人甫一见到大唐正规军,在不明就里的情形下肯定不会贸然追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