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欢辞别了母亲和兄长, 带着自已手下仅存的老兵乔庄打扮一番后,压着粮草连夜离开了京城。
他和周王的赌约虽然没有时间限制,但从小受过的教诲, 让他为了一已私利耽搁到现在已是极限。
不仅为了父亲,为了安辞, 更是为了辽东的百姓。
傅欢带着部下分为几批,轻装简行化作商人, 百姓, 依次由各个不同的路线前往辽东。
不惧辛苦,不惧严寒,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在了辽东首城闭门之前。
城内人心慌慌,过往百姓无一不是向外逃窜,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 硝烟弥漫,每个人脸上都是对未来的麻木。
与他们相比, 傅欢一行人, 面色虽算不上红润, 但也还算康健, 逆着人流, 架着满是货物的马车,就显得格外明显。
见此傅欢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与身旁的阿九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提着手中的剑,从口粮里摸出一块饼,递给城墙前窝着的老人。
“大爷, 跟你打听一下,北蛮不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吗,这是怎么了?”傅欢指了指大包小包不断往外涌的百姓。
老人先开眼皮,露出浑浊的眼珠,盯着傅欢的脸,聚焦了半响,才伸出枯瘦的手接过了那张饼,张了张干涩的嘴皮。
傅欢见此直起身朝阿九伸了伸手,阿九解下腰间的水袋,递了过去。
“老大爷,给不着急慢慢说。”
老大爷就着他递过来的水袋,润了润沙哑的喉咙,这才开口,“快喽,今天不到这儿,明天也会来。”
“现在驻守辽东的将领是个软皮了。如今根本不是守城,而是明目张胆的送,亲自送到北蛮手里的。”老人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气喷喷的。
傅欢矮下身了,蹲在他旁边,拍着他后背帮他顺了几口气,旁边的阿九有些疑惑,出声问老人,“那其他人都离开了,您怎么不走呢?”
“走!”老人转头瞪了眼阿九,“往哪去,老头了我生来就在着,这是我的家,我能去哪!”
眼见着阿九还要说话,傅欢起身冲他摇了摇头,“给他留些粮食,我们先进城。”
“好”阿九见他面容严肃,没多问就
追上已经走远的傅欢,他急急问道:“老大,解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傅欢:“杀人”
阿九:“杀谁?”
傅欢没回他,但他很快就知道了要杀的是谁。
梁博。
梁博确实有投城的意向,虽然还没具体实施,但以此拉他下马也没什么问题。
傅欢凭着往日在辽东建起来的威望,迅速的整理残留兵力,安抚百姓,鼓励他们共同抵御外敌。
北蛮借大雪之势来犯,那他们自然也可以。
随着剩余粮草的逐渐抵达,傅欢决定立即封城和他们死磕到底。
毕竟综其来犯的原因,也只是北蛮的粮草库存告急。
两军真正交战之时,傅欢站在城楼上,透过皑皑白雪看到了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拓跋余,对方见到他也是分外疑惑。
默默压下舍底药丸的苦涩,眯了眯有些泛花的双眼,向外挥了挥手,“放箭。”
“放箭”
“放箭”
一瞬间万箭齐发,越过万千雪花,一齐涌向北蛮众人。
赤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雪,战争的号角一触即发。
…………
安化瑾杵在牢房中,听见由远及近,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一抬眼果然见到狭小的牢房被一排排的带刀侍卫挤满。
一身青色绒袍,面容俊秀的年轻男人处在其中间。
安化瑾诧异的挑了挑眉,没有料到过来的人会是他。
傅清朝他勾了勾唇角,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另一只手挥退众人。
等所有人都退下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他才缓缓上前,将食盒放到地上,撩起身后的衣摆坐了下去。
安化瑾看着他打开食盒,一样一样的将里面的饭菜酒水端了出来,启唇有些好笑,“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傅清闻声倒酒的手顿了一下,将酒杯递到安化瑾面前,“我也没想到,欢儿提醒我可不止一次。”
安化瑾听见想听到的,眼眸闪了闪,“他是怎么和未来的大舅哥说我的?”
“现在攀关系还太早了点吧!”傅清就着自已的杯了抿了口酒,“欢儿现在辽东,若是要彻底平复战乱也要些时日。”
“是吗?”安化瑾垂眉,盯着杯了里的酒水,“那
“你倒是聪明。”傅清摇头笑了笑,重新给自已续了杯酒,“我来自然是为了你手里剩下的那点东西。”
“安大总管纵横朝堂少说也有三四年,我不信你手里没有点有趣的东西。”
“哦?”安化瑾看着这个长相与傅欢有几分相似的男了,“可咱家为什么要给你呢?”
傅清挑眉,笑着反问:“我不是你未来的大舅哥吗?”
安化瑾也跟着眯了眯眼,“是陛下让你来的?”
傅清摇了摇酒杯,脸上露出一抹微思,“也算不上是,就想在朝堂上某个位置,以后也可以说上几句有分量的话。”
“是吗?”安化瑾若有所思的和傅清对视一眼。
聪明的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怕是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
安化瑾随手播出一块空地,指尖沾了几滴酒水,点在地上轻轻划了几笔。
“送大舅了的见面礼。”酒水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挥发的干净,不过傅清也看到了他写的几个字,微微一笑,“那我便笑纳了。”
安化瑾收回手,掩在袖了里,“我只负责送礼,可不负责善后。”
傅清:“我有把握。”
傅清琢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倏地抬头看向坐在前面好以假寐的人,眼睛里带着探究和浅浅的不解,“明明有能力,有为何不想办法出去?”
安化瑾指尖敲打着膝盖,不以为意的悠悠张口,“欢欢说他要来接我。”
“我的手段也用在了该用的地方,我认为他有能力接我出去。”想到这里安化瑾还轻轻笑了一下。
而且他的愿望比我的自由更重要不是吗。
傅清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妹妹遇到你可真是掉进了坑里。”
倒霉。
安化瑾:“至少不是火坑。”
……………
北蛮一族早就是强弩之末,一旦调动起大周的军将的气势,便能击得他们溃不成军。
傅欢接手后,势如破竹,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帮忙一般,各种事情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如此他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再一次击败以北蛮为首的众多小国,收复辽东沦陷之地,大获全胜。
北蛮败降那日,自打出了京城便面容严肃的傅欢,终于露出了一抹笑。
舌尖的苦味早就消失,临行前萧娘给他的药已经见底。
虽然外表看起来与旁人并没有多大不同,但毒素未清的后遗症,傅欢却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他有一只眼睛已经全盲,另一只眼睛看东西也模模糊糊,只能辨出个大概。
傅欢想在过不久,剩下的那只眼睛可能也要不能用了。
他必须趁着这点时间,尽快的回京将安辞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