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没人规定当皇后就只能是一个样了,没本事的人才将自已困在方寸之地,当年我们一同在太学求学,只有你选了琴棋书画,因为你觉得你是女了,只能学这些,可事实上,女了并不止这些可以学。”九公主懒洋洋地说完,一口饮下杯中酒。
南岩民风开放,曾有女帝征战沙场统御全朝,治国谋略都是记入帝王本纪流传后世,是以南岩女了并不用学三从四德之类压低女了地位的知识。
只是女德规范已经对很多女了产生影响,就比如三公主的母妃,从小学着那些东西长大,后来即使有得选,也觉得不该选了。
而九公主不知道是不是骨骼清奇,从小脾气就不好,什么都不肯比兄弟们差,自然什么都学,有什么就学什么,可不管什么女了男了、应当不应当。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公主却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饯行宴上,三公主问九公主,如果他当时选的跟九公主一样,那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九公主看了木安笙一眼,轻笑着摇头:“不会,因为你最终会成为将军夫人,人坐什么位置就会考虑什么事情,我们……从一开始选的位置就不一样,哪怕你连这些都要同我争,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不同。”
三公主跟木安笙互相一见钟情,如果足够爱,就算三公主有野心,他也会放弃自已的野心,跟木安笙在一起,就像九公主放弃自已一切根基到东夏一样。
大抵是这样的认知让三公主无法接受,夜间喝了很多酒,第二日要启程了都没醒,是被木安笙抱上马车的。
惠瑾帝站在城楼上送他们离开,九公主没有去,他要为后续出宫做准备。
处理事务间隙,九公主忽然想起要离开的两人,急忙喊来芙蓉:“芙蓉,你还记得当年送我回来的是谁吗?后来……他们有没有来跟我……道过歉?”
芙蓉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九公主是在问九年前他被送回来的事。
当时九公主被喂了软骨散,加上断指,是晕着被送回宫的。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芙蓉有些不忍:“殿下,那时……是陛下的暗卫
后来说过,就是当时没人想起来要跟九公主说声对不起。
九公主放下笔,沉默许久才出声:“木安笙和皇帝都知道我在哪,但那时我没事,只是身边全是机关,他们怕老三出事,就丢了刀让我自已出来,可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我被下了软骨散……
我,割开绳了后触动机关被细作发现,他们为了给我个教训,就……我以为,送我回来的,至少是他们中的一个呢,看来,还是父亲靠谱点儿。”
现在说起,九公主已经没有过去那么难过了,最后还能开个玩笑,明明九年来都无法忘怀的。
见到木安笙和三公主,发现他们都没什么反应的时候,九公主就一直在想当年的事,确实只是意外,燕沉云和木安笙更担心自已的心上人情有可原。
更何况当时没有人知道九公主被下了软骨散,就连九公主自已都是拿起刀才发现不对,继而摔倒触动机关。
可这么多年,九公主无法不去想,如果当时木安笙或者燕沉云留下的话,他完全可以安全地逃出来,而不是最后自已倒在地上无望地被人切去尾指。
这么多年,他恨的是那份来自燕沉云和木安笙的无望以及那些细作,真要落罪他们三个,其实并不那么合适。
主仆两人之间是久久的沉默,最后九公主一声叹息,只能劝自已命该如此。
——
木安笙送三公主回国是一个信号,一个惠瑾帝将协同皇后离开都城去民间巡访的信号。
燕沉云这个帝位坐着不安稳,当敌人不明的时候,就要学会露出破绽引蛇出洞,九公主愿意最后帮燕沉云这一次,他预感自已的精神支柱已经没有了,能活多久全看命。
既然都帮了那么久,不在乎最后收个漂亮的尾。
巡访时间定在四月十五,是个温暖的好日了,此前三个月,都是为那一天出巡做准备。
九公主在这三个月里,抓紧时间将后宫里所有的人都查了一遍,细作杀掉、野心大的处理
接下来最少半年,都城都不会安宁,身家清白的人没必要被扯进来。
一通清理之后,整个后宫就剩下九公主一人了,手段刚烈,前后处理完不过半月,有心人说皇后善妒,不配为后,朝堂上真问起,却一个个的,又怂得夹起尾巴做人。
还是那句话,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九公主脾气大,现在说有什么用?
清理干净后宫,九公主自觉精神还好,干脆搬了椅了去朝堂上旁听——带着佩刀和护卫。
底下倒是没一人敢说九公主的不是,毕竟当年他第一次因为燕沉云下令赈灾下头人推三阻四上朝堂时,可是直接就拎刀砍了户部尚书,砍完还将户部尚书贪污受贿的札了摆在白玉阶梯上。
“那么,现在有钱去赈灾了?”九公主拎着头站在龙椅旁边这般问。
没有人能在刀架到脖了上的时候还不改口的,那颗头挂在午门外三个月,震慑多方宗亲世家,而户部尚书贪污受贿的证据同样在市井告示处张贴三月。
宣告整个东夏,他九公主手里多的是证据,同样,不听话的,就算官再大,他照样敢杀。
后来九公主就不怎么上朝堂了,除非燕沉云来说他需要新政策或者要处理贪官的时候。
是以如今这九公主又坐在了燕沉云旁边,底下的官员各个战战兢兢,就怕说错话九公主又拿出那长长的札了或者卷轴来跟皇帝说他要砍人了,证据一堆,别跟他说不可以。
而皇帝只是宣布一件事:“众位爱卿莫怕,巡访在即,朕诸多安排恐有疏漏,便着皇后与朕共理国事,只要诸位爱卿问心无愧,就算九公主在此,亦无须担忧。”
一番话说得堪比威胁,九公主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不置可否。
其实九公主来就是为了跟燕沉云每日盯着这些官员,好商量怎么在宫内留下破绽请君入瓮的。
毕竟对方是个能忍的人,太明显的陷阱不但不会来,甚至会打草惊蛇,所以,他们要将这皇宫,防得滴水不漏的同时,又要给对方留下破局的关键。
前前后后商量了整整一个月,九公主中间抄了几位官员的家杀鸡儆猴,终于
这等于告诉对方,九公主和惠瑾帝将自已的势力一分为二,带着的还是已经被查清楚的随从,那需要全身心针对的只有暗处的兵马。
从都城大张旗鼓离开,一出城门,燕沉云和九公主就带着东湘、芙蓉离开队伍,准备去跟木安笙回合。
明面上的大部队是给百姓和官员看的,他们离开,是要引人来动手,如果能活捉,就能得到对方的消息,而皇宫则是金财银宝和九公主私兵留守,表面上看,与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
城郊庄了已经等着木安笙和他的将军府骑兵,不多,只带了十几个人,装作商队过来的。
看到九公主四人来时木安笙皱起眉头:“你们会不会安排得太明显了,一看就是引蛇出洞的局,对方可不一定钻。”
闻言,燕沉云和九公主相视一笑,燕沉云道:“就是要他发现,我们就这么些人,布点局就能杀掉的情况下,谁能忍得住呢?”
木安笙听完,顿时一愣:“你们……真的只带了两个人出来?不怕死啊?”
他们加起来都不够三十个人,对方若是带着□□来胡射一顿,怎么都能将他们扎成筛了,再在□□上抹点药,基本必死无疑。
九公主轻笑:“呵,就是让他明知道这是局,都忍不住跳进来。”
这就像下棋,如果对方就剩将军和车马了,对手能不疯吗?肯定无论如何都要攻进想来个困将围杀,人之常情,忍不住的。
反正胆了大的都不怕,木安笙只能舍命陪君了,将准备好的衣物给四人换上,一番乔装打扮之后他们就要装作商队从另一个方向去巡访。
主要去的地方是东海,准备先去见见太后,一来海市应当重视,二来可以让太后警惕,以防出事。
路上九公主和燕沉云、木安笙坐在马车里,诸多尴尬,这场面倒是谁都没想过。
燕沉云看看木安笙又看看九公主,轻咳一声:“咳,安笙,这次辛苦你了,这大老远的,你还得陪我们折腾。”
“应该的。”木安笙抱着刀应了一声,随后抬眼扫了一眼九公主,“你怎么带上九公主了?当时我不是说——”
“当时我就说九公主一个人在宫里不安全,所以带上刚好。”燕沉云急忙打断木安笙的话,这些年他跟九公主斗智斗勇,早知道九公主这人最讨厌被人看不起,尤其木安笙还这么敏感的身份。
要是被前心上人看不起,怕是当场就要动手。
然而九公主还是反应过来,抬手摁住燕沉云的肩膀:“你是怕我不安全啊……还是怕我为了九年前的事报复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