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逸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沉一片,身上是他昨晚盖在林姝身上的被子。而他的身侧,林姝却不见了踪影。
因为起的太猛他感到一阵晕眩,“去哪儿了呢?”戈逸扶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拿起一旁的外衣疾步离去。
那座堆满花儿的墓前,土还未完全风干。林姝靠着碑身,仰头望着那天边还未消沉的最后一颗星星。它孤立的挂在那里,显得异常孤单。“小溪,你生来是带着光环的,却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而我曾拥有这世间最多的美好,才华卓然的父亲,温婉娴淑的母亲,生死相交的姚樱,以诗契心的徐鑫锐,和那么美好的你。还有”,林姝顿了一下,将突然袭来的那股心伤倒回心底,继续说道,“还有那青涩年华里,带着温度氏笑容的顾宸,还有那个在我的生命算得上一个意外的人......”
戈逸就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后,听着她毫无厘头的倾诉。那一刻戈逸突然觉得他其实从来不曾懂她。他原以为淡漠如林姝,不管是顾宸还是自己,都只是她记忆里的过客而已。谁若想在她的生命留下痕迹,就必须是走进她的未来。可现在看来,在人生这场旅程里,每一次倾心的相遇都是林姝生命里的不可磨灭。原来,顾宸对于他是这么的重要。
林姝终于站了起来,她看着照片上顾溪的笑,也努力绽放了一个笑容,“小溪,你看,明媚而已,我可以做到。你曾说,你从未放弃过自己,我亦是。”
林姝转身离去,天边的那轮红日爬上山头,洒下一片的朝霞。戈逸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在日光里慢慢涣散开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走出墓园大门的时候,林姝看见了守墓人站在那里。一直都没有发现,原来守墓人是位古稀老人。
老人看见林姝,先是鞠了个躬,“生命的消失不是死亡,而是她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都消失。所以,只要有人记得那个人曾来过,她就一直会在。”
林姝愣了很久,而后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墓园。
回到学校,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戈逸的楼下。刚想走进去,就看见门突然打开,戈痕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姝警惕的看着戈痕,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身上总能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你怎么在这里?”
戈痕嘴角挑起一抹笑,“我记得你以前是很喜欢跟在我后面的,现在,怎么就突然怕我了呢?”
林姝有些疑惑,“以前?”
“哦,差点忘了,你已经不记得我了。那么,记得它吗?”戈痕伸出手,手里握着徐鑫锐曾戴在林姝手上的血沁镯子。
林姝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手腕,什么都没有。奇怪,镯子是什么时候掉了的?“它怎么会在你那里?”
“如果我说,是徐鑫锐亲自交到我手上的,你信吗?”
“不可能”,林姝立马否定道。徐鑫锐说过,血沁关乎着自己的命运,也是戈痕想得到的东西。他,绝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中。
戈逸突然赶来,将林姝护在身后。“你想要做什么?”
戈痕一笑,“如今血沁就在我的手上,你说呢?歌舒逸”
“南宫甫,你当真不念你们的血脉亲情么?”
戈痕“哼”了一声,“如果念的话,当初我也不会血洗南宫王朝了。”
“血洗,南宫王朝?”林姝的脑海闪过血腥的一幕,呼吸有些急促。
戈痕注意到林姝的反应,眼神里透着满意。“果然,最刺激她记忆的还是那一幕。但”,戈痕突然看向戈逸,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意,“最能刺激她的,还是你死的那一幕吧。”
戈痕的笑意在脸上倏然消失的时候,他手里突然出现的长剑也刺向戈逸。戈逸一手将林姝推到一旁,另一只手徒手挡开戈痕。
“没想到千年后的歌舒王爷,竟是如此的不堪。”戈痕冷笑着,步步紧逼。
戈逸只是闪躲着,眼睛余光观察着林姝的反应,看起来不是很好。这样是不行的,不能让林姝随着戈痕的指引去搜寻记忆的。
“林姝,还记得那栋小别墅里我们的初见吗?”
林姝的记忆再次被拉了回来,从那血腥的一幕,回到那个晴空万里的蓝天,还有那个干净的少年。戈逸,那是我的名字,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林姝在恍惚里笑了一下,对啊,不管千年之前的他们是怎样。这一世的他们,那就是初遇的场面。
戈痕有些嘲笑的说道,“自不量力。”而后剑锋突转,刺向戈逸的胸口。
剑光闪过的时候,晃了林姝的眼,她只是不顾一切的挡在戈逸的身前。而那一刻,当看见戈痕借机将血沁镯子戴在自己手腕上的时候。手腕处的那个印记,终于清晰,宛如一朵血沁花的绽放。美极了,也血腥极了。千年前的一切,在那一瞬间涌进来,
“玥”,这一声惊呼,是徐鑫锐的。当他分开戈逸和林姝的时候,隐约看见戈逸胸前的印记也突然消失。
戈痕显得有些激动,“成功了,我终于可以回到我的王朝了。老钟,我终于成功了。哈哈......”
老钟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叹息。想当初,王爷对玥公主也是捧在手心的,可惜啊,权利的纷争里,骨肉亲情都如蝼蚁般。
戈逸倒在地上,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前的白光慢慢暗了下去。
“戈逸”,林姝忍着身上的疼痛,过去抱着戈逸,“你怎么样?”
戈逸摇了摇头,看向林姝的眼神带着探索。他不确定,如今在他身边的,是林姝,还是南宫姝玥。
戈痕笑了笑,“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姝玥,若你肯跟本王回去,你依旧是南宫王朝高高在上的公主。”
徐鑫锐挡在戈逸和林姝身前,“南宫甫,只要我公子锐还在,你觉得你能达成所愿么?”
戈痕眼里闪过几丝不屑,“公子锐,本王敬你是雪焚城主,不愿和你翻脸。但,不要以为本王怕你不成?”
徐鑫锐自是一笑,“跟雪焚城翻脸?好大的口气,要不,你试试?”
“什么,是雪焚城?”林姝的声音在这气氛里显得很是平静。
戈痕眉头深皱,“姝玥,你这是在框皇叔我么?你以为假装没有恢复记忆,我就不会带走你么?”
林姝扶起戈逸,一步步走向戈痕。“鑫锐说过,我有着一段失去的记忆,而这血沁古玉,可以助我恢复记忆。当那一天来临,我手腕处的印记也会真正显现。可是,它如今依旧是沉睡的模样。”
林姝挽起袖子给戈痕看,那个印记跟戈痕当初见得时候一样灰暗,甚至更模糊了。
“不,这不可能,血沁是这一切的源头,怎么可能回不到过去?”戈痕实在接受不了,这可是他等了二十几年的机会啊。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时间与空间的交错从来未曾有轨迹,你又怎么可能循着轨迹回到过去。”林姝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的让戈逸有些担心。“虽然不知道我们过去是什么样的纠葛,然既来之则安之,你回不去自己的世界,就在我的世界里安然走完这一世吧。”
戈痕眼里满是怒意,“走完一生?呵呵,你以为真有这么容易?”如果真的这么容易,那么这个时空的他怎么不曾老去?一切都好像停在了时空错落的那年,不管是容颜,还是记忆。
戈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终有一天我也会有其他办法,但在那之前......”,戈痕看了一眼徐鑫锐,又看着林姝,“你难道不好奇,为何你的镯子会在我的手里么?”
“好奇”,林姝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好奇的意思。
“这个,是我和徐鑫锐之间的交易。他帮我取得血沁助你恢复记忆,而我,带他回到南宫王朝。”
林姝身子晃了一下,手指攒的很紧。她看着徐鑫锐,很认真的看着他。
“你,想回到南宫王朝?”
“是”,沉默了很久,徐鑫锐才回道。
“你知道,回到南宫王朝的那天,也是我消失的时候?”
徐鑫锐的十指紧紧握在一起,关节已经发白,“知道。”
“即便这样,也还是给了他?”
风静静的吹过,摇曳着树上的叶子。徐鑫锐的那句“是”,说的太轻,轻到被风吹散。
在看到林姝眼里的某种情绪之后,戈痕满意的离开。他曾看着南宫姝玥长大,他知道,这时的南宫姝玥才是真的变了。
林姝突然轻笑,“也好。”而后迈开步子,想要离开。
徐鑫锐伸手想去抓她,可他的手穿过林姝的手臂,竟抓了个空。
不管是戈逸还是徐鑫锐,都愣了。这个,明明是南宫家的人才可以做到的。
戈逸上前一步,这一刻,是他在千年前就预谋好的,预谋着千年之后他们的相逢。“玥,是你。”
林姝站在血沁形成的白色光环里,与戈逸隔在了两个世界。那一行清泪流过脸颊,眼底透着不忍和离别。“就到这儿吧。”
戈逸的眼里尽是不可置信,“我花了无上的代价,就只是换来你这一句么?”
“所以,代价也就到这里吧。”林姝看了一眼两人,继续说道,“血沁镯子就留给你们,你们本就不属于这里,所以想回去的话就走吧,而我早已属于这个世界,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白光消失,血沁镯子慢慢落下,戈逸接在手心里。
林姝,你说自己不属于那个世界。可没有了你的世界,我们又何曾有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