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玉从从容容的声音就犹如沁人心脾的甘泉,唤醒了正在打盹儿的七月,睡眼朦胧的七月还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已经到了?竟然这么快,没想到这千佛寺看着还挺气势磅礴的,不愧是靳国的千古名刹!”七月赞赏的目光透过马车窗子的缝隙打量着眼前的青砖琉璃,在冬日里透着清冷又温和的阳光下,琉璃闪着耀眼的光芒。
千佛寺是千古名刹,香火旺盛得很,还不过辰时,寺庙的门前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放眼望去,千佛寺布满着青色的高墙围绕着满满的郁郁葱葱,哪怕已经是深秋的时节,千佛寺依旧是它该有的颜色。
“这千佛寺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有这么多的信徒香客,看来,这一次是老天都在帮我啊!”七月幽幽的道。越多的人就越多的人证,千佛寺的香客可不是平凡的人,自然更容易引起更大的恐慌,到时候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
而七月要的就是满城风雨,要的就是令人窒息的舆论,她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我这一次千载难逢得机会。
“暮叔那边可有了消息?听说从千佛寺的右侧有一个小角门,那一条路不比官道宽,可是回罕都的路程却是少了一半有余,最主要的是,那条路正正好好的能通的了马车,还是绰绰有余的,罕都的那些名门望族离开千佛寺的时候大多数就是走那一条路,传令下去,让暮叔就在那一天路上等着吧,本公主敬仰千佛寺主持大师多年,到了靳国,少不得拜访一番的。”七月镇定自若的说着,目光里透着一股狠厉。
即玉轻声应和着,本来今日之事就是谋算已久的事情,听了七月的话,她只想着怎么快速的将话传到暮西的耳里了。
“是,公主,奴婢记下了,只是这千佛寺的人越来越多了,公主是金枝玉叶,怎能与这些不知底细的人接触呢,不如就让奴婢去为公主求一个平安如意,奴婢打听过了,罕都那些夫人小姐们,来了千佛寺都是安安稳稳的待在马车里呢!”即玉试探的问着,她也不确定七月是否会同意这个办法。
千佛寺前,七月能看见的,是密密麻麻的停放着的马车,自然那些所谓的虔诚的人也都躲在马车里悠哉悠哉的小憩或是玩乐着,这是罕都人一贯的做法,既垂涎着佛祖的庇佑,又自诩自己的身份。
“本公主岂是和她们一样肤浅的人,身份地位不过就是过眼云烟,听说这千佛寺的主持法师能看透前世今生,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本公主在她老人家的跟前儿可是时常的听到千佛寺主持的鼎鼎大名,今儿有缘千佛寺一游,自然不能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本公主倒是要看看,这主持大师是否当得起这样的盛名。”七月一副好奇向往的姿态,说话间都带着几许急不可耐、跃跃欲试的模样。
即玉秀眉紧蹙十分担忧的说:“可是……,可是这儿人山人海的,这些人都是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公主怎能去涉险呢?”
“无事,别人都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上千佛寺,本公主有怎么可能做不到呢,更何况,这么多人,又有谁能知道本公主混在人群之中,劝慰的话,你就不必多说了,本公主心意已决。”七月神色淡淡的说道。
七月今儿是打定主意要亲自上千佛寺,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不止一次在她的跟前儿提起过千佛寺的一清大师,七月心底里剔骨认为没有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太皇太后提到一清大师时那复杂的眼神,令人无法不产生怀疑。
一步一个阶梯,千佛寺建在罕都南郊的望佛山上,望佛山以前其实并不叫望佛前,在千佛寺剪成前,也不过是一座籍籍无名的乱石,而现在却是与千佛寺这千古名刹闻名天下了,千佛寺之所以称之为千佛寺,就是凭着千佛寺从山底到山顶山门的那一千阶阶梯,攀云而上,仿佛要插入云霄。
一千阶阶梯,依旧有无数的人攀登,为的就是千佛事的盛名,而罕都里那些名门望族的夫人小姐们,娇弱得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模样,哪里能爬的上着一千阶阶梯,为着求得好兆头,自然是遣了身边儿的得力的人来。
“走吧,我们今儿上去吧,这千佛寺有一千阶阶梯呢,等到了千佛寺恐怕依旧是正午了。”七月神色如常的看着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阶梯。
即玉只得应下:“是,公主,那我们就上去吧,只是这一千阶阶梯,若是上去了,恐怕已是筋疲力尽了,公主今儿早膳用得不多,奴婢还是把糕点带上吧,公主路上若是饿了,也能填填肚子。”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山门而去,虽然是一千阶阶梯,但是七月是习武之人,步子轻盈,倒是不感觉多么的累,即玉跟在七月身后,也是一副轻快的模样,半个时辰,两人就已经扣开了千佛寺的门。
看着参天大树环绕着青石板的道路,七月嘴角含笑说:“这千佛寺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这参天古树恐怕已经是数百年了,亭台楼阁间处处都透着雅意,反而不觉得是一座千古名刹了,妙哉!妙哉!”
进了千佛寺,即玉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在了原处,看着一处处的小景儿,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景色就像是脑海里漂浮着的浮萍。
“公主,难道您不觉得这一步步过来,从那青石板小路上的参天大树到这雅致的小院,总是有熟悉的感觉吗?奴婢觉着漫步在这千佛寺就像是走在江南古巷中一样的感觉。”即玉疑惑的问道。
即玉的一番话,令七月恍然大悟,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味道,她怎么觉得进了千佛寺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罕都待得久了,初看到精致如画的景色的时候,想到的却只有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怪不得呢,本公主就说这千佛寺处处透着不一样呢,原来是有江南的韵味,被你这么一提醒,看那一青砖琉璃瓦的建筑是极具江南特色的,只是这罕都的千古名刹,怎么会处处透着江南的意味呢?真真是想不明白啊!”七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指着前方被梅树环绕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轮廓的建筑。
一片梅林中一座小院,这是在任何寺庙里都没有见过的画面,主仆二人心里压下疑惑,朝着小院儿方向姗姗而去。
看着眼前梅林中包裹着的雅致的小院子,七月犹豫片刻说:“即玉,上前去看看,能不能进去瞧一瞧,总觉得很熟悉。”
“是”
即玉得了七月的话,快步上前扣门,却没有半点儿的动静,主仆二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心中不免遗憾。
就在七月和即玉转身离开的一瞬,已经经历了风霜变得斑驳的门‘吱呀’一声的想了,传出一声沉沉的声音:“两位施主留步,老衲这小院已经许久没有人登门了,老衲云游四海多年,刚刚回寺,就遇见了有缘人,不知两位施主可否听老衲解解禅?”
七月猛然转身,入眼的正是身着袈裟的一个老和尚,心里不免失落说:“既然如此,那就如大师所言吧!”
“请”
那和尚自顾自的转身进了令七月颇为在意的小院儿,只是留着半敞开的院门,等着七月和即玉的踏步。
“公主,这……难道您真的要进去吗?这和尚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万一他不知好歹,那可怎么办?”即玉扯了扯正迈步的七月的衣袖,她心中并不同意七月的做法。
七月轻轻的拍拍即玉的手说:“没事儿,这儿怎么也是千佛寺的地盘儿,若是本公主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云游多年的一清法师,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跟着我,看看这一清法师卖什么关子?”
进了院子,那和尚已经端端的打坐闭目诵经了,只不过多了一方小几和一壶茶水,看得出来,这正是为七月准备的。
“施主来了,罕都的天儿越来越寒了,萧阳公主饮一杯热茶吧,这一路而来萧阳公主辛苦了,老衲一个小小的院子只能为萧阳公主奉上一杯热茶了!”和尚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他的眼前没有任何人。
七月诧异的看着和尚,就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看透一样,七月心中不敢想象,他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是否自己到千佛寺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不过,七月也只是心底想了想,她不认为自己能被人察觉到踪迹。
“萧阳公主不必忧心,您今日千佛寺一行是无人知晓的,除了老衲知道今儿眼前的人是萧阳公主,对于千佛寺的一众僧侣而言,今日只有无数的香客,萧阳公主所谋划的事情自然也是万无一失的!”
七月神色一变,对眼前的人更加的警惕了,他竟然知晓了自己的计划,那就是说忠义伯府的事情多了一分危险,想到这里,七月看向和尚的目光也凌厉起来。
“果然名不虚传,依本公主看来,大师就是大名鼎鼎的一清法师吧,传言一清法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需一眼就能看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不过,大师所言,本公主却是不懂了,今儿本公主只不过是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千古名刹,至于大师口中的谋划,本公主不敢苟同。”七月的眸子里愈发的清冷。
对于眼前的一清法师,七月是愈发的忌惮的,不为别的,就凭他能够几句话间就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不管他的话是否是试探,都不是简单的人,对于这样的人,决不能露出半点儿马脚,不然就是万劫不复。
“萧阳公主,老衲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着萧阳公主好不容易到了千佛寺,与萧阳公主说说话罢了,几十年了,故人已去,今儿刹一见萧阳公主,便想起了昔年故人,反而多了几句话,还请萧阳公主见谅!”一清法师双手合十静静的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听着一清法师的话,七月便想起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总是提起一清法师,想来一清大师的故人便是太皇太后吧!
“故人已去,一清法师又何必纠结过去,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没有了半点儿存在过的痕迹。”七月想了想还是劝慰道,能被太皇太后惦念着的人,她愿意去相信,故而多了些劝慰。
七月相信一清大师绝不会有恶意,毕竟是太皇太后都敬重的人,她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自己与他并无恩怨。
“是啊,故人已去,只是故人还未曾死心罢了,萧阳公主,老衲的师傅圆寂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天外来人,必将搅动八方风云,这八方风云已动,只是不知这天外来人是否已经露面了,不知萧阳公主是怎么想的?”一清大师温声说道,神情温和,半点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更看不出他是否是试探。
七月心中一惊,天外来人,不就是说的是自己这样的人吗?自己原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只是一缕幽魂找到了寄居的地方,听了一清大师的话,七月顿觉手脚冰凉,十几年过去了,她渐渐的都已经忘了自己不过是一缕幽魂。
不过,七月还是故作镇定的死说:“一清法师乃是得道高僧,一字一句都是带着禅意,本公主不过是一个俗人,哪里能看透一清法师的意思,天外来人,八方云动,这些,本公主都不在意。”
说着,七月便起身离开,她一刻也不愿意再待下去了,一清法师讳莫高深,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一清大师淡淡的说:“萧阳公主,八方云动,自从公主到了靳国,靳国就再也没有安定下来,公主难道不明白其中是什么原因吗?靳北越来越不安稳了,柔族蠢蠢欲动,萧阳公主,您作何解释啊?”
七月似笑非笑的说:“哦,柔族的事情,本公主怎么知道,本公主只知道柔族在百年前已经灭族了,此时又何来的柔族,一清大师恐怕是想多了吧!时候不早了,本公主也该回京了,那一位可不是好糊弄的。”
七月起身准备离开,看了看依旧打坐的一清大师,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压下了心底的诧异挥袖离开。
“萧阳公主请留步,老衲并非多言之人,公主今儿谋划的事情,会心想事成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天下到了彻底大同的时候了,这也算得上日天下苍生的福祉吧,老衲曾经和唐暮的太皇太后论过天下大事,看来,太皇太后依旧是慧眼如炬。”一清大师若有所思的说着,清澈的目光注视着七月。
七月脚步一滞,目光微冷的说:“是吗?那倒是多谢一清大师谬赞了,只不过萧阳只是连命运都不能掌控的弱女子,大师说的那些话,萧阳是一句也不曾听懂,千佛寺是佛门圣地,萧阳不过一个俗人,就怕玷污了佛祖,萧阳告辞了,不过,今日听一清大师一番话,令萧阳醍醐灌顶,多谢一清大师了。”
自己心底的事情被一个人看透得干干净净,就好像被剥掉了衣服一样的*裸,七月心中更多的的忌惮,只求一清大师真的如他所言不是多话之人,不然,她不介意让佛门增添一点儿血色。
“公主,那件事情还要继续吗?那人真的是一清大师?”即玉惴惴不安的问道,神色略微的显得紧张和慌乱。
七月点点头:“一清大师,的确是想不到,一个云游四海踪迹不定的人竟然出现在了千佛寺的江南小院里,你别想太多,那件事情是绝不会放下的,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后悔有什么用处?”
是啊,忠义伯府的事情已经是谋划了近半年的事情了,郭然的存在,也是为了今日的彻底解决忠义伯府,七月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即玉若有所思的说:“那暮西那儿还需要传话过去吗?毕竟千佛寺里有些不一样了,一清大师的那些话,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七月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些事情都已经是安排妥当了,听一清大师的意思,他即使知道一些事情,也是不会多嘴泄露出去的,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只要不留下任何的把柄,那件事肯定会如愿以偿的。
从西北角的角门离开,七月就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一模一样的青幔马车,只不过赶车的小厮换成了送郭然的人,这样瞒天过海的事情,姜氏的人有怎么会清楚呢,这里面的内情恐怕没几个人能看透了。
自然,郭然就留在了千佛寺,看着已经远去了的马车,郭然默默的攥紧了拳头,今日一过,他心中喘不过气儿的仇恨就会烟消云散了,也不知这样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不过,他是不后悔的。
“这一路上马车还真多,看来千佛寺的香火比本公主想象中的旺盛多了,如此豪华的马车,恐怕在罕都也是跺跺脚就能掀起一方风云的人吧!”看着离开的小道上一辆辆奢华的马车,七月若有所思的说。
罕都离千佛寺不远也不近,像今日这样礼佛的日子里,前往千佛寺的达官贵人们也不在少数,这一条近道儿也是人满为患,天子脚下,显贵功勋更是多了去了,这条小道儿上也颇有几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