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龙炎城太平街巷的深处,矗立着一座毫不起眼的古老建筑。滴答滴答,细雨打在芭蕉叶子上,寂静无声。
林涛在建筑前伫立片刻,推门缓缓走了进去。
宅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谈话之声,林涛在雨中院落驻足半晌,大门终于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有点眼熟的人影。
林涛瞪大眼珠子看去,竭力隐藏眸中的骇然,那个叫金飞鱼的少女和一名老者从门中缓缓走了出来。
“先生,外面还下着雨,不必相送了。”老者护在少女身旁,拘泥礼节的说道。
宅子里面的人轻轻颔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竟然也真的没有相送。
老者没表现出什么不情愿,至少脸上没显露出来,拱拱手就离开,经过林涛时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进来吧!”宅子的主人目光转向林涛,脸上笑意仍未退去,将他邀至屋中。
宅子中间烤着一盆炭火,将屋中烘托的暖意融融,和外面凉丝丝的环境直如两个世界。
“先把衣服烘干吧,你看看你,都浇头了。”宅子主人微微一笑道。
林涛将外面一层衣服褪下,置在炭火上方的黑木架子上烘烤,突然想起信件还在外衣的里侧,赶紧摸了出来。
“前辈,这是王长明掌门的信件。”林涛察言观色,将打着潮气的半湿信纸送将上去,写在信封的署名油墨被浸湿了一点点,稍微有点晕开了。
宅子的主人轻轻颔首,嗯了一声接过信函,仔细的起来,读到一半眉头微微蹙起,斜眼打量林涛一眼。
良久,他将信封好好收起,不提林涛身上的火毒,反而问起老头子的近况:“王兄近来情况如何?”
林涛斜目沉吟一下,道:“情况还是老样子,就是又多了一屁股的欠债,卖了一把掌门剑,刚刚交齐一年的租子,新收上一个徒弟,门派暂时没有破产的危险了。”
“哈哈哈哈……”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宅子的主人收敛笑容,一双修长白皙如女人却有力的手,在炭火旁翻烤。
屋外,天空阴沉沉的,雨势更加的紧迫了,哗啦啦的抽打芭蕉叶子。
火光带着洋洋的暖意,在宅子主人的脸上跃动着,他长着一张中年的面孔,但实际年龄肯定远远不止。
“我叫圣手七,你叫林涛是吧?”圣手七出神的问,然后伸手向林涛的额间一点,一条细若游丝的东西钻进他的识海。
圣手七闭目片刻,操纵着那条游丝,然后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是火毒,龙炎草引发的火毒。”圣手七表情不善。
“有办法解吗?”林涛见到圣手七的表情,脑袋轰一下问道。
“虽然我很想让你心存希望,但我不能说模棱两可的话,的的确确有办法解,但是很难很难。”具体有多难从他的口气里也能推测出一二了。
两个人一同望着炭火沉默,不知道圣手七在想什么,反正林涛心里相当崩溃。
林涛恍然想起,圣手七刚才送走的两位客人,“刚刚那两个人,那个少女是金飞鱼吗,龙炎城金家的大小姐?”
金飞鱼或者说金飞羽,长得如何自不必说,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林涛认得并不稀奇,所以圣手七只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个回答引起林涛的一丝警觉,金家和王家是唇亡齿寒的表里关系,“金家来找你有什么事?”
圣手七淡淡的睨了林涛一眼:“其实本不该告诉你,毕竟这是金家来找我的私事,但有你和老王的那一层关系,你……保证不泄露出去?”
林涛点头后,圣手七娓娓叙述道:“金家有两个双胞胎姐妹,姐姐叫金飞羽,妹妹叫金飞鱼,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金飞羽这次要嫁给古老传承王家的二公子,近几个月身体又不好了,所以找我来看病,我已经答应他们,明日一早就去金家。你要是感兴趣,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说实话,林涛有心前去,又担心半路撞到王盟,“王家的那个王盟,现在还在金家吗?”
“今天一早就回去了,他来我估计,可能就是代替王家的人看望一下金飞羽。”圣手七道。
“不会去而复返吧?”
“……”
金家的府宅坐落于龙炎城的中心区域,紧邻贯通南北的中央御道,横跨三四条长街,从中挺出垂杨绿柳、琉璃飞瓦,气势雄浑万千。
翌日一早,林涛一身助手学徒的装扮,亦步亦趋的跟在圣手七身后。
“老七,你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老的徒弟啊!”有熟络的修行者,和圣手七打招呼,不忘恶心林涛两句。
林涛翻了翻白眼,忍着一脚把那人踢飞的冲动,心里暗骂他们尽都是在放屁。
“老是老了点,但有资历。”圣手七笑容和气的,不忘解释一两句,结果越描越黑。
“前辈,昨天你说这火毒,是近距离触碰到龙炎草的缘故,触碰到便一定引发火毒吗?”林涛趁着还没到地方,向圣手七咨询心中的疑窦。
“当然没那
么邪性,只是像你们那样,长时间采集龙炎草,不出问题才怪。”圣手七自觉语气太冲,低头瞅了林涛一眼,林涛若有所思的赶路,仿佛根本没听到。
“中了火毒,我们还剩多少时间?”林涛又问道。
“你真要听?你真要听那我就如实说,中了这种诅咒后,你们至多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而且,发作频率会越来越短,最终把自己烧死。”圣手七道。
他们停在一扇两人宽的黑木门前,一个金家的八九岁的男童应门,对两人恭恭敬敬的作揖见礼,“请随我来。”
“大府大世家,教育自家的孩子都很懂规矩,对任何人都怀有尊敬之心。”圣手七低声对林涛解释。
这和过去听说的那些膏粱纨绔不一样啊!
连续转了数不清的弯,男童将他们引入一处清雅院落,林涛搜寻锦衣胖子的计划,也只好暂时搁浅。
这金家太特么的大,他如果乱跑的话,很可能人没有跑到,先把自己给绕丢了。
飞遁出去?这里随随便便一个男童,实力都在林涛之上,不是没可能把他当成毛贼,一只穿云箭给射下来。
“两位先生,飞羽姐姐就在宅中,你们请进吧!”男童没带他们进去的意思,交代一声,就扬长而去了。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大小姐的闺房,真的好么?两人进了屋子,顿时扑来一阵麝香,令人一阵沉醉。
“请进吧,先生,咦,先生还带一位朋友来?”薄薄的蝉翼似的轻纱锦屏后面,一个曼妙的人影笑声如铃,想必是金家的大小姐金飞羽了。
“这位不是我的朋友,是我新收的助手和徒弟。”圣手七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林涛差点相信,他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徒弟。
“哦?呵呵,先生这位徒弟年龄还真不小了啊!”锦屏里面语笑嫣然。
“……”林涛和圣手七一同无语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久闻先生的大名,今日劳烦替我瞧瞧病。先生用什么办法瞧病?”锦屏里面的佳人轻声道。
“瞧病的法子有很多,悬丝诊脉,望气断神,游离识海,要看看小姐喜欢中意什么。”圣手七轻轻松松的把皮球踢了回去,意思是你自己选,省得到时候说我如何如何。
屏风里面的人想了想,轻声道:“那就悬丝诊脉吧!”
圣手七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林涛和屏风里的人一看就傻眼了,这是悬丝还是上吊?
圣手七咳咳两声,复又摸出一根细长的红线,林涛牵着红线,在屏风外面递将进去,屏风里面的人接过去,轻轻把红线缠在细嫩雪白的手腕上。
然后,圣手七像模像样的扯起红线的另一端,搭上自己两根手指,轻轻的阖上双目。
片刻之后,圣手七终于睁开双眸,嘴角狡黠一笑,捏来一杆狼毫笔,在白纸上唰唰的快速写了一排字。
圣手七把白纸折好,让林涛传给屏风后面的美女。
“这是我给大小姐开的药方,请查勘。”
金飞羽接了药方,轻轻的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什么狗屁圣手,我看是浪得虚名的江湖骗子罢了。”大小姐粗俗低级的爆出粗口,有损形象啊。
她大步流星的从幕后现身,一张熟悉的面孔呈现林涛眼前,金飞鱼冷笑一声:“是我代替姐姐来看病的,想试试你的本事,我没病都让你看出病来了么?”
面对大小姐咄咄逼人的声势,圣手七竟然还能坐住,一手捏着茶盖细细品尝,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
“大小姐,你不看看我给你开的药方,就骂我是骗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大小姐目存疑惑,两个箭步又冲回锦屏后面,拾起那团被揉捏的如同烂泥的纸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