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啊。”王俊杰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 “她父亲是个游艇驾驶员，耳濡目染学会的，而且她家就住在这里不远。那天因为马上要来台风, 原先找的驾驶员不肯带我们出海, 才有人把她叫过来的。”
那艘游艇上都是和他们玩得好的富二代，一个佣人的孩子，如果不是会开游艇, 绝对不可能被放上来的。
不过大家也都只当她是个游艇司机，没人在意她，王俊杰也是上了游艇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其他事情都是海难后，在女孩的葬礼上听到的零星片段。
据说那女生也是海图国际的学生, 是谁家里佣人的孩子。因为佣人立了大功, 主人家答应满足佣人一个愿望，于是女孩虽然家里并不富裕, 成绩也不够顶尖，还是被送入了海图国际学习。
至于女孩的名字，也是王俊杰在葬礼上看见的。
“……好像是叫戴阳阳。”
听完全部, 郝芷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问：“你说她家就在附近？你现在还记得她家在哪儿么？”
“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我有她父亲的联系方式，可以打电话问问。”毕竟是因为要不是他们把戴阳阳叫出去, 她根本不会出事, 王俊杰每年都会给她家打点钱，算是当年那件事的补偿，“怎么了？”
话说到这里，王俊杰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两个大人却已经面面相觑，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费兴思小心翼翼地问：“大、大师，这次的幽灵船，难道也跟那个女孩儿有关系？”
王俊杰听到这个可能，浑身一震，脸色发白地反驳道：“可是当时已经赔过钱了啊，而且费叔叔也说这些年度假酒店一直没有出过事情，怎么会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这个问题简直无解。
费兴思又不在当初那艘游艇上，只是提供了一个码头借给他们出海而已，戴阳阳就算想闹事，也闹不到他头上啊。
“作祟的应该就是戴阳阳的鬼魂没错了，至于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事……”郝芷看了王俊杰一眼，“只能先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游艇上都是些小孩子，出了事情之后一个个慌得不行，基本都跟王俊杰一样，光顾着逃命去了，哪里还有闲心关注一个一面之缘的游艇司机的去向？
事实真相如何，恐怕只有死者家属记得最清楚。
看王俊杰还在懵逼，王新荣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背：“还愣着干什么？大师让你给那家人打电话呢！”
一天天的就知道发傻，也不知道随了谁！
尽管还有些犹豫，王俊杰还是在父亲和费兴思的督促下，拨通了戴阳阳父亲的电话。
王俊杰其实不太敢给戴阳阳父亲打电话，毕竟自己也算是害死戴阳阳的人之一，不过想着自己这两年来一直给他们家打钱补偿，相比于当年那艘游艇上的其他人，已经算是做得比较好的一个了，戴阳阳父亲应该多少也会给他几分面子才对。
谁知道电话一接起来，对面兜头就是一顿臭骂：“有完没完？你们这些人玩上瘾了是吧？老子说了不要你们的臭钱，给老子滚蛋！”
王俊杰开了免提，一时间整个待客室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王俊杰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忙道：“叔叔，我是王俊杰啊，前几天刚给您打过钱的那个……您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骂错人了啊？”
“我管你王俊杰还是林俊杰？骂得就是你们这群害死老子女儿的王八蛋！”戴海军嗓门更高了，“你还好意思提钱？你们那些臭钱，老子早就退给你们了！别特么拿个转账记录就来道德绑架老子！我女儿的命，你们赔得起吗？！”
众人一听都懵了，时栗凑到王俊杰身边小声问：“他把钱退你了？”
王俊杰一脸迷茫地摇头：“没啊？前几个月我都打了钱的，没有一次退回来。”
时栗摸了摸下巴，“感觉他这语气，也不像是说谎啊……难不成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没等二人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电话那头已经毛了：“你放屁！给了钱又要拿回去，聊天记录都还在我这儿呢！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你特么也算是个男人？”
王俊杰更懵了：“我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银行卡号，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了啊？”
电话那头却根本不听，只当王俊杰在装相，骂人的话层出不穷。王新荣可看不得自己儿子挨骂，当即一卷袖子站了起来：“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呢？我儿子都说了没收到你的退款，你不能好好说话，把事情搞清楚再说？还给我儿子改了姓，什么人呐这是……”
“我什么人？我是被你儿子害死的女孩的亲爹！”戴海军骂得更凶了，“你是他爹是吧？正好，你给我管好你那王八羔子，再特么拿钱来遛我们家人，我上门扒了他的王八壳！”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虚弱地问他：“老公……你在跟谁说话？是阳阳回来了吗？”
戴海军的骂声陡然顿住，片刻后才回答：“没呢。”
“阳阳……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缓缓低沉下去，伴随着沉重的咳嗽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待客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王新荣原本还想跟对方理论来着，听到这动静，心头怒火一下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
也怪他，当时没看出自家孩子，才让对方的家庭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戴海军重新捡起手机，压低声音道：“钱已经退到你们说的账号上了，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老婆！”
他说完就要挂断电话，王俊杰的手机却被郝芷抢了过去。
“等等！”
戴海军有点不耐烦，“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都说了多少遍……”
“你想不想再见你女儿一面？”
“……”
戴海军沉默了，再开口时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你……你说的是真的？”
*
一个小时后，郝芷一行人来到戴海军家里。
跟王俊杰说的不一样，戴海军家离度假酒店有很长一段距离，一路上越走越荒凉，如果不是郝芷一直没有什么表示，开车的也是自己的老同学，王新荣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又遇上鬼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是一幢老旧的单元楼，大门一进去，众人就被一股潮湿的冷气扑了满脸。
走到楼上，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出来给他们开了门，凹陷的眼眶下，看众人的眼神阴森森的，尤其是看到人群中两个男孩子的时候，男人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是戴海军。
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做，戴海军带几人进了屋，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采光依旧很差，这套房子几乎没有装修过，入眼满是简陋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客厅十分狭窄，光线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阻隔了一样，屋子里湿冷湿冷的。
王俊杰显得很惊讶，“两年前我来的不是这里。我记得当时你们的房子还挺大的，怎么现在……”
戴海军冷笑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家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你心里没点数？”
“……”王俊杰顿时不说话了。
他以为戴海军说的是戴阳阳的死，电话里听到戴海军妻子的声音，看来这家人一直没能从女儿的意外身亡中走出来。
戴海军没去给他们泡茶，只是防备的站在那里，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郝芷看了一眼，通向主卧的房门紧紧关闭着，一股药味若有似无的透出来，应该是戴海军的妻子在里面。
她只是多看了一会儿，戴海军便挡在了门前，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脸上写满了戒备。
“你是电话里那个女的？”戴海军的语气很差，充满了怀疑，“你说能让我再见到女儿，是真的？怎么见？”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恐怖，时栗马上站起来挡在郝芷跟前，皱眉道：“你对我师父语气好一点！她是来帮你的，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戴海军脸没动，只有眼珠子转了过来，上下打量过时栗两眼，问：“你又是谁？”
王俊杰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忙站出来解释了一句：“他叫时栗，不是两年前的人。”
戴海军的神色顿时缓和不少，但仍旧算不上友善，只是沉默地盯着郝芷，眼神复杂。
全场就这一个女孩，电话里的人肯定是她。但戴海军不明白，这么一个年轻女孩子，凭什么说出能让他再见一次女儿的话？
理智上，他觉得自己又受到了这群无良富人的欺骗，但是从感情上来说，无论郝芷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想再试试。
因为他的妻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主卧里隐约传来妻子的咳嗽声，戴海军与郝芷对峙片刻，到底是低了头。高大的汉子微微红了眼眶，被生活压垮的肩背缓缓躬了下去，嗓音低沉地说：“求你，让我老婆见一见孩子。”
“……会的。”郝芷叹了口气，“在那之前，你要先告诉我，当年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