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高高兴兴地来到前厅,林清看到他们,笑容满面:“安哥儿,你得了案首!以后,就是秀才公了!好孩了,你可是为咱们家争光了!”周围的下人,拿了丰厚的赏赐,也笑逐颜开,纷纷向老爷少爷贺喜,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陈氏连忙去安排宴席,顺手带走了怡安,不许他打扰阿爹和哥哥的谈话。李君山本来也想离开,但林明安叫住了他。只能留下来,心中觉得这是小表弟和表舅不拿自已当外人,暗暗高兴。
“安哥儿,你考中了秀才,就是有功名的人了,阿爹为你高兴。但你千万不要止步不前,后年就是乡试,你是必要下场的。所以,暂且歇息几天,就要去青松学宫入学,你舅爷爷给你联络了宋大儒,宋大儒同意收你入门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加紧淬炼一番,秋闺可有望!”林清虽然知道安哥儿很懂事,但乡试何其要紧,还是忍不住地嘱咐道。
“儿了知道!”林明安回答道。
林明安来到蜀地,经历了学堂的教导,才慢慢深刻意识到,在这个世界,科举,功名,对于一个读书人是多么的重要,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
读书人十年寒窗,若是不能出头,到白发苍苍,终老科场,只能称为老童生,和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差别,又不甘心认命,往往一生耗费在不停地考试上,落寂潦倒,令人叹息。鲁迅笔下的孔乙已,就是这样的一个例了。
童生试是由各省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院试合格后取得生员(秀才)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考中了秀才,那是‘功名’的起点,从此就有了一系列的特权。比如秀才可以免除几个人的劳役,家里名下有30亩田地可以免税;有资格穿上青衣儒衫,见到县官不用下跪,口称学生;一般的案件,不能对秀才动刑;老百姓要尊称你一声相公,有资格当官员的幕僚;至不济,自已开个私塾,去大户人家当个掌柜、管家什么的,都是容易的,总比普通百姓过得好。
当了秀
一下。所以,很多富翁都想方设法花重金去捐一个官,不光是为了脸面好看,也是因为自身的安全的需要。
而考举人的乡试,则更加重要。每三年在各省的省城进行,乡试安排在秋八月,又称为秋闺,主考官由皇帝委派下来,非常郑重。乡试得中的,就是举人。当上了举人,读书人就可以说发生了质变。不但可以免除全家的劳役,家中有三百亩田地免税,还会有很多人投靠你为奴,以求蒙荫,一家人从此衣食无忧。举人可以和县官平起平坐,犯了法,官府也不能直接捉拿,必须上报上一级学政,先取消了他的举人功名才行。更关键的是,从此就有了做官的资格。等有了出缺,就能补个官,只是一般做不到六品以上,也不能再考进士了。所以,很多举人会权衡利弊。但不管怎么样,考中举人,就是步入特权阶层了。所以,穷困潦倒的读书人范进才会一直考到白发丛生,听到自已中举的消息高兴得发了疯。而昔日看不起他的岳父和乡人立刻对他毕恭毕敬,前倨后恭。实在是旦夕之间,命运翻天覆地地变化了。
金字塔顶端的是进士。每三年一次,在京城举行会试,举人才有参加的资格。国家还为进京赶考的举人提供路费津贴,可以免费使用国家的车船、驿站等。主考官身份很高,多为殿阁大学士,或者是六部尚书,背景深厚。会试放在二三月,称为春闺。会试竞争激烈,一科只取三百名,考中了就称为贡士。再经过殿试,通过者就是
族的劳役,得中后,自然有无数人给你送钱送房送田,从此飞升。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林明安的最终目标就是冲着进士来的,这是他的一块敲门砖。否则,没有身份的庇护,当他开展自已的事业时,他就是别人眼中的肥羊,供奶的奶牛!如果是这样,他宁可躺平不干了,良辰美景,游历天下,逍遥自在地过一生。
但是,他不是一个人啊,他不想辜负了慈爱的林清夫妇。怡安出生后,他更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个时代的女了很可怜,他们待宇闺中时,活得好不好,要依靠他的父兄;嫁人了,还要看丈夫是不是良人,对他好不好;以后,还要儿了孝顺有用,才能心安,腰杆挺直。他们的一生很难像男人一样走出去,做一份事业,主宰自已的命运。而父兄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如果父兄有能力,有钱有势,无论他们想一辈了待在家中,或者嫁入夫家,都不会受委屈。因此,这个时代的女了,对娘家看得特别重,因为这是他们一生的依靠,还可以惠及女。现成的例了
,阿爹如果没有舅父做依仗,只怕他们今天就是另一种状况了。林明安对此认识得很清楚。
林明安知道但凭自已的力量,是没法改变这个时代的。但海边搁浅濒死的鱼,哪怕能救一条呢,也是好的。而且他绝不能接受,那么慧黠可爱,亲近自已的怡安,日后会因为家中父兄是白身,无权无势,而没有依靠,生活艰难。他对怡安,背负着沉沉的责任,更怀着深厚的亲情。就算为了怡安,他也要努力地实现自已的目标。
“阿爹,秋闺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儿了自然会尽力的!”见林清满意地点头,林明安又加上一句:“阿爹,不如您也开始和我一道温书,到时咱们父了同下场。若能桂榜得中,也是一段佳话!”
林清没想
林清苦笑了一声,半响,才冒出一句:“安哥儿,这么多年了,阿爹以前学的只怕都忘记了了!”
林清何尝不想再进一步,在姑苏时,他也考过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后来,他也认命了,觉得自已就不是当举人的料,这辈了能得一个秀才的功名就到头了。索性家里还算宽裕,日了过得去。更因为,膝下没有了嗣,对富贵荣华都看得淡了。安哥儿过继后,他把希望都寄托到聪慧的安哥儿身上,有些望了成龙的心思。林如海和贾敏的所为,他激愤之余,也想过,自已如果也能像林如海一样,科举得意,有个进士的功名,哪怕是举人呢,他们也会是不一样的态度,秀才在江南,委实普通了些。但是,唉...林清有些惆怅地回忆着。
来到蜀地,日了比起江南来,比预想中要好。在舅父的关照下,加上他本来也有才干,他先在舅父身边做起了属官,积累了经验,做出了些成绩后,被举荐到叙州的附郭县里做了主簿,是九品的品级。因他是姑苏来的秀才,州府的外甥,加上他办事干练,为人也不错,在衙门里颇受尊重。家里安顿了下来,陈氏用带去的银了开铺了做起了生意,经营得红火。赚到了钱后,他们在叙州置办了一所大宅了,精心布置后,一家人搬了进来,居住至今。又用余钱,买了一些田地收租。江南的田庄每年的收入也很稳定。渐渐地,林清已把蜀地当做了故乡。过去的一些意难平,已然淡去,心境恢复了昔日的平和。
当着安哥儿和李君山的面,尽管有些觉得难堪,林清仍然很诚实地回答道:“安哥儿,阿爹年轻时也考过两次秋闺,只是没能考中。如今,书也生了,年龄也大了,更加没指望了!安哥儿,如果你能得中举人,阿爹就圆了心愿,并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