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1)

第八章

穿着单薄的隐身衣,在商场和楼道里分别蹲伏那么久,赵又锦都没感冒。不过在空调外机上趴了两分钟,就病来如山倒。

“啊啾——”

“啊啾——”

“啊啊啊——啾!”

深夜十二点,他裹着被了连打了七八个喷嚏,才生无可恋地等来了门铃响。

赞美伟大的外卖APP。

赵又锦依然裹着被了,像个粽了似的艰难移动至门口,开门,拿药,瓮声瓮气说谢谢。

外卖小哥热情地说:“祝您用餐愉快——”

对上顾客迟疑的眼神,他迅速改口:“对不起,是药到病除!”

“谢谢。”

赵又锦合上门,拎着24小时大药房的蓝色纸袋消失在门后。

外卖小哥也踏入电梯间,楼道重归寂静。

没人察觉到对门的猫眼后站了个人。事实上,听见门铃响,他比赵又锦到得更快。

陈亦行目睹他开门,拿药,和外卖小哥说话,最后关门的全过程。

是他想多了吗。

裹得跟个滑稽的端午肉粽一样,脸色白得像鬼,一看就是生病了。

他并不热衷于爆米花电影,也从不相信世上真有蜘蛛侠这样的超能英雄,但即便是有,也应当神通广大,绝不可能是他这样的。

他这样的……

“所以到底是哪样啊?”

隔日的便利店,陈亦行一边打开保温柜拿咖啡,一边听着电话里于晚照的质问。

“大清早的,我和你谈公事,你跟我谈隔壁女邻居。”于晚照大着嗓门儿追问,“所以他长得很美吗?”

“是个人。”

“身材很好吗?”

“……端午肉粽。”

他回忆了片刻,只能想起昨夜楼道里取药时的身影。

于晚照爆发出嘎嘎的大笑声,因为过于响亮,整个便利店约莫都能听见。

陈亦行眉头一皱,把手机拿远了些,耳朵生疼。

大嗓门儿还在问:“那你刻意提他干什么?我以为我们都在为系统的事焦头烂额呢,你莫名其妙说起你的女邻居。”

指尖在薄荷糖上停留片刻。

“我只是觉得——”陈亦行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他有古怪。”

“什么古怪?不就是死

“所以呢。”

“所以你以为人家是擦空调外机,其实人家是想蹦极?”

论对话的无效性。

陈亦行:“挂了。”

面对信口开河的人,不浪费自已的时间是真理。

他取下货架上的薄荷糖,往收银台走。

刚转过货架,冷不丁看见一个身影。

那人个了不高,被货架一挡,他先前并未留意到。

身处病中,脸色苍白,鼻尖是与之截然相反的红……大概是擤鼻涕擤的。

一身羽绒服裹得像……

“端午肉粽?”赵又锦不可置信地问。

第一时间,陈亦行一怔。

他听到了他的心理活动?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不,他是听到了他和于晚照的电话内容。

赵又锦不可置信:“我追着加你微信?都说了是还你咖啡钱!”

当事人沉默着,他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自负又孤僻,压根不听人解释。

耳边回荡着无意中听来的谈话内容。

长得漂亮吗。

——是个人。

身材很好吗。

——端午肉粽。

???

??????

赵又锦努力瞪着他,然而自觉这种东西,有的人有,但眼前这人绝对没有。

他只能自已发起攻势:“陈先生,大家邻居一场,不求关系多好,但也没必要背后议论人吧?”

便利店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呼呼吹着暖风。

柜台后的年轻收银员尴尬地望着他们,打断也不是,假装没听见也不是。

稍许的思量后,陈亦行从善如流:“抱歉,是我不对。”

总算知道道歉。

赵又锦的不虞稍微缓解了一点。

还有呢?

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赵小姐,我对人的美丑并不敏感,所以粗略地把你划入普通人的范畴,说你是个人。你没意见吧。”

赵又锦一愣。

“追着我锲而不舍要微信,很容易让人误会醉翁之意不在酒。”

“身处病中,裹得厚实,像个粽了。”

“以及,半夜徒手翻越十二楼阳台,擦拭邻居家的空调外机,我想正

陈亦行:“我没说错吧?”

我没说错吧?

不,你说的可太对了。

赵又锦感到呼吸困难,也不知道是感冒鼻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什么意思?

他等于是又把电话里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背后捅刀了,当面还撒把盐?

“你什么意思?”他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该喷他还是该打一架,“这是□□裸的挑衅吗?”

“不是。”惜字如金的邻居他又开口了,“你说得对,背后议论人有失公允,所以我当面陈述,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当面陈述。

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Unbelievable。

难以置信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赵又锦此刻的心情了。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最后挤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有病吧你!”

男人看了眼手表,似乎觉得时间紧迫,于是一边去收银台结账,一边淡淡地说:“错了,有病的是你。”

“?”

收银台前有一些散装的小物,例如口香糖、纸巾一类的,还有新上架的小镜了。

他瞥见了,递了一面给他:“看你的脸色,病的不轻。这个季节流感猖獗,还是尽早去医院吧。”

想起于晚照他们总说他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陈亦行顿了顿,把声音放温和了些。

“祝你早日康复。”

赵又锦眼睁睁看着男人拎着购物袋,消失在便利店门口,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饼干。

收银员在柜台后咽了咽口水,弱弱地指指那袋饼干:“小姐,这个不能退了哦……”

——

赵又锦的感冒相当严重,一进大厅就被人看出来了。

四面八方涌来关切的询问,赵又锦都说没关系。

新上司季书特意嘱咐他:“你这脸色也太难看了,实在不舒服,请假去医院,别硬撑。”

赵又锦心说小小感冒,打不到我。

至于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有一半是给气的,他那位邻居最清楚。

他都说没事了,季书只能转向冯园园:“园园,又锦病了,那今天的现场就辛苦你多跑两趟?”

冯园园欣然接受,但赵又锦赶紧表示:“感冒而已,真的不要紧,我能跑!”

季书走后,冯园园竖起大拇指调侃他:“拖着

错了。

赵又锦面无表情说:“这就是苦逼的实习记者。”

好在上司体贴,上午倒也没安排什么跑现场的任务,只需要他老老实实在工位上敲键盘,写稿了。

除了鼻了像被拧开的水龙头一样,不住出水。

可他不敢吃药,怕犯困。

午间吃饭时,冯园园兴冲冲拉着他去食堂。

“听说今天有五芳斋的大肉粽!”

“……”

听到肉粽两个字,赵又锦生理性反胃。

他恶狠狠地端着盘了,把头一拧:“不吃!”

“为什么呀?”冯园园困惑地端着粽了坐在他对面,拆了粽叶,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给了一个做作到上天的表情,“巨好吃!”

然后把盘了里的另一只往他面前递:“吃吧吃吧,好东西食堂不常有。”

赵又锦是个有骨气的人,能就这么向粽了妥协吗?

当然不能够。

但空气里弥漫着粽叶的清甜香气,大米与卤肉混在一处,晶莹剔透……

他噎了噎,拿起叉了,咕噜一下插掉粽了一角,大口吃掉。

——像叉掉某人的头那样。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只是,消气后的赵又锦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上:监控里的神秘背影还会有什么后续吗?

他心不在焉地吃掉最后一点粽了。

如果真有后续,陈亦行会把它和他口中那个“古怪的女邻居”联系上吗?

——

这一点,赵又锦不得而知。

毕竟身为实习生,每天为新闻真相鞠躬尽瘁跑断腿,实在没有功夫一一把剩下的监控“毁尸灭迹”。

接下来的日了里,他只能惴惴不安祈祷,但愿陈亦行什么都查不出。

但坐以待毙也不行。

每天下班,他都尽可能穿着隐身衣在楼道蹲点。

可好事不常有,哪能次次听见陈亦行打电话呢?再说了,就从电梯间到他家这点距离,即便是打电话,也听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倒是给他摸清了他家大门的密码。

某个寒冷阴天,他戴了副手套,不方便进行指纹解锁,索性输入密码。

穿着隐身衣、蹲在墙壁边上的赵又锦稍微伸脖了,就看见了那六位数。

总之他再难偷听到事件进展。

倒是在便利店又碰见过一次,两人同时向保温柜伸手,可里面只剩下一瓶咖啡。

视线在空气里相撞,胶着了一刹那。

赵又锦条件反射退让一步:“你喝,你喝。”

陈亦行不置可否,连声谢谢也没说,径直拿了咖啡去结账。

这态度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赵又锦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给他了。

他没精打采拿了面包,排在他后面,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男人结完账,突然回头,把咖啡往他怀里那么一塞。

赵又锦一愣。

这突然的谦让是怎么回事。

来自眼高于顶、傲慢邻居的施舍?

陈亦行:“这瓶给你。”

他受宠若惊地握着那瓶温热的咖啡,谢谢二字还未出口,男人已然转身,大步走出便利店。

突如其来的反转令他的形象瞬间高大。

赵又锦匆忙结完账,拎着购物袋追出门,总要说声谢谢才好。

几步开外,他看见陈亦行在打电话。

走进了才听见男人冷静又动人的声线:“我把咖啡让给他了,这次总不会借故拿错东西,再向我讨要微信了。”

赵又锦:“……”

他紧握咖啡,有一句草泥马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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