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柴德看了华真行半天,终于长叹一声道:“本来不想说太多的,有些事说了恐怕也不会明白。”
华真行板着脸道:“我能护送徒步穿过荒野,不代表我就只是无知的野人。”
罗柴德:“好吧,明天就要告别了,今天就告诉吧。非索港这个地方很落后、很愚昧、很混乱,但知道这里最先进的机构是什么吗?”
华真行:“以的身份提出的这种问题,答案当然是国际医院。”
非索港国际医院是从十五年的前的难民帐篷医院发展起来的,得到了国际上很多机构的资助,如今的规模已经相当庞大。它有数千张病床,甚至在城市中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安区域,经常人满为患。
说它先进,是指代表其最高水平的那些设施,有国际一流水准的研究室、手术室、化验室、监护室,上百间高档病房与发达国家的私立医院相比也不逊色多少。但这些条件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医院里大多数普通病房与床位条件很简陋,处置观察大厅则拥挤不堪。
罗柴德点了点头:“是的,它不仅有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和各种病房,还有最先进的实验室与研究科室。它有足够大的规模,有足够多的病人,能见到各种各样的病人,所以它有做药物试验的最佳条件。”
华真行皱起眉头:“们在这里进行非法药物试验?”
罗柴德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我并没有参与。至于非不非法,国外的法律管不到非索港,而几里国的法律也管不到国际医院,更别提他们好像就没有这方面明确的法律。
这个国家掌握权势的人不会干涉国际医院的事情,做为心照不宣的交换条件,国际医院也会保障他们的医疗安。
至于药物试验,几乎能想到的都有。最初很多机构把实验室放在这里,是因为做动物试验方便,比如这里的猴子很容易就能搞到,也没有那些动物保护组织来干涉……但是后来嘛,很多人意识到了另一种方便。
知道一种新药物的研发过程吗?先要做药理生化分析,然后做动物试验,最后再做临床试验。临床试验又分一到四期,成本非常非常高,假如研发失败就等于部投入都打了水漂。
而在这里,成本却非常低。先在境外做好药理生化分析,再到这里来做最简单的动物试验,动物试验做到什么程度有时候就看良心了……”
听到这里,华真行插话道:“有人还会略过动物试验阶段直接做临床试验吗?”
罗柴德:“是的,这种情况虽然不多,但我发现过,先在个别人身上小剂量试,假如没有严重反应再继续。但更多的情况是动物试验做得不完整,数据积累和观察周期还不够,就直接上临床了。
临床是有严格规范的。比如一期试验,志愿者通常是健康人。二到四期试验志愿者都是相应的适应症患者,就是得什么病的人吃治什么病的药。二期试验还有对照组,就是同样得这个病的人不能吃这个药,要么服用安慰剂要么服用其他的上市药,最好只服用安慰剂……”
华真行:“直接说重点!这些我都可以回头去查资料。”
罗柴德:“药物试验需要跟志愿者签责任协议,保证志愿者完知情,并且给志愿者足够的补偿。而在非索港国际医院,只有患者,没有志愿者,他们都只是一个个数据样本。”
华真行倒吸一口冷气:“那些人自己其实并不知情?不仅没有补偿,甚至是自己花钱在给别人做药物试验?”
非索港国际医院有慈善性质,但它并非几里国公立,最早是国际救援组织建立的,接受世界各机构的捐助。它也收费,而且收费很昂贵,很少有人能付得起钱,除非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毛病。
没钱的人又想去看病,可以申请援助,需要填几张表格。这里的文盲很多,不认识外文的更多,所以表格都是医院工作人员代填的,对应不同的慈善援助项目。得到某个项目援助就可以不花钱或者少花钱,但毕竟也有人是自己花钱看病的,至少是花了部分的钱。
罗柴德点了点头,又说道:“其实最重要的不在这些。这里的临床试验不规范,有时候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以最低成本拿到完整数据,甚至是临床一期到三期混在一起做的。”
华真行:“这怎么做?”
罗柴德:“直接给药观察,从小剂量开始,一部分人给药一部分人不给药,有相应病症的给这种药,没相应病症的也给这种药……有时候还能得到更面的数据,甚至是通过正规方法很难得到的。”
华真行:“我没太听懂。”
罗柴德:“举个例子吧,比如说禁忌症与新的适应症。通常药物试验的志愿者不能有其他基础疾病,治消化的药,不能给得心脏病的人吃,假如吃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那么现在就能知道了,或者还能发现这种药可以治疗新的病症。”
华真行一时无语,沉默了半天才问道:“国际医院的医生,都参与了吗?”
罗柴德赶紧摇头:“不不不,大多数医生都没有参与,他们都是来治病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他们那样做,甚至都不知情。”
华真行:“怎么会不知情?”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已经像是在审问。
罗柴德解释道:“国际医院的情况也很复杂。来自不同国家的医生,使用的是来自世界各地多种渠道的药物,很多情况不了解也很正常。
在这个世界上最落后的地方,医院里却经常能看见来自世界最发达地区研发的最新药物。有的医生也知道很多药品的来源渠道不正规,但他们没有证据去质疑。
在这个地方,能有药物治病就不错了,基本上是有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大多数医生还是在做正常的治疗、根据说明书正常用药。有问题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就算是用了那些有问题的那些药物,其中大多数还是能治病的……”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不少医生甚至没有资格去质疑,或者没有能力去质疑。比如来自很多落后国家的医生,他们只是被告知这里有国际上最新的先进药物,是公益组织通过特殊渠道捐助的。”
华真行:“在医院内部也有鄙视链吧,或者叫歧视链。比如外国来的医生看不起几里国当地的医生,而罗医生,应该在这个歧视链的最高层吧?”
罗柴德没接这个茬,华真行又问道:“在医院里发现了这些内情,收集了证据资料,所以才会被追杀?”
罗柴德点头道:“是的,我收集了很多第一手原始资料,还保存了一些样本,掌握了某些人的秘密。我并不清楚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但是打电话说金大头要杀我,我当时就明白了。”
华真行:“这和金大头又有什么关系?”
罗柴德:“药物试验有严格的规范,有些规范是保护志愿者的,不遵守这些规范可能以更快的速度、更低的成本完成试验。
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有专业性的要求,比如怎么组织那些不知情的人充当志愿者,如何确保他们在试验一种新药的同时没有试验另一种新药,如何跟踪观察……这些都需要当地人帮忙。
金大头就是干这个的,大头帮在自己的地盘上组织人体检、看病,甚至定期让他们服用号称是有预防作用的药物,有专门的人做统计观察。”
华真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夏尔知道吗,昨天朝同伙开枪掩护我们逃走的那个大个子。去年他的姨妈和两个妹妹生病了,是我找帮的忙。大头帮组织人去医院做小白鼠,为什么当时不帮忙把她们也送进医院呢?”
罗柴德苦笑道:“那是因为她真有病,而且是致命的烈性传染病!大头帮的帮众并不知道内情,只有金大头自己清楚,他是有钱拿的。”
华真行:“难怪金大头要杀,雇佣他的人也非要的命不可。”
罗柴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区区三万米金悬赏,金大头就让人给当枪使。这其中牵扯的利益之大,弄不好能让好几个几里国都破产。”
华真行:“再给解释解释呗。”
罗柴德:“其实金大头知道了也没用,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得着的事,我就给举几个小例子吧。哪家集团研发了什么最新的药物,成本大概多少、试验到了什么阶段,这些资料在专业的人手里,基本上就能判断新药能否上市以及上市后的疗效和利润了。
而知道了这些,就知道股价会怎么变动,知道股份会怎么变动,就可以提前操作,利用杠杆放大。这还只是一方面,假如这些资料落到竞争对手那里,价值恐怕会更大。有一些资料如果公开了还会引发丑闻,给那些医药集团带来巨大的损失。”
华真行插话道:“丑闻?非法临床试验的丑闻吗?”
罗柴德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在米坚国,不会有太多人真正关心几里人的死活,绝大多数人连几里国在哪里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几里国。
但是它牵扯到资本利益,假如能找到运营上的瑕疵进行攻击,就是资本市场的丑闻。对于一些大型的集团,其股价只要下跌或者上涨几个百分点,知道市值会有多大变化吗?”
华真行:“照这么说,究竟拿到了多少家医药集团、多少种药物的非法试验资料?”
罗柴德:“资料不等于证据,就算发现了有人在干这种事往往也没有用,在法律上很难指证它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而我要掌握的是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人在主导什么项目,他们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身份,出了哪些试验数据。
再查看哪些公司将这些数据应用在法律规定的文件资料中,已经提请新药上市或者正在提请新药上市。我掌握了十几家医药集团、几十种药物的证据,它们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医药集团,有的在米坚国,有的在罗巴洲。
我有电子版的备份,但仅仅有电子资料是不够的,有些场合还需要原始文件,我还拿到了一些可以常温保存的样本。样本和资料平时都锁在办公室里,昨天情况紧急,最重要的东西我都装在背包里了。”
华真行:“我可以把护送到美里机场,但现在这种情况,回到米坚国就安了?”
罗柴德:“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不会直接回米坚国的。”
华真行:“打算怎么做呢?”
罗柴德却避而未答,抬头道:“想问金大头为什么要杀我,我已经告诉了。现在该告诉我了,受的训练叫养元术,能教会我吗?”
华真行凝神召唤了一下“系统”,赫然发现“任务一”的完成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多,看来罗医生讲的基本都是实情,只是还有最后一些情况尚未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