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靠在门外打盹, 手还在无意识地揪着自己浓黑的八字眉,向东喊他的时候,他猛一下跳起来, 动作幅度比较大,头有点晕
向东叫我干什么,进去送白教授最后一程吗?
听他的声音不像是很悲痛的样子啊?
那是怎么了?难道……!白教授那口气又吊起来了?
很有可能!
江江激动地往屋里伸头,他只看见一个很宽很厚的肩背,视线被向东挡着了, 不知道床上的白教授怎样了。
“找几根绳子给我。”向东扭头, 脸上没泪,眼睛也不湿, 只是血丝太多, 看着让人害怕,他说完又改口, “长布条吧, 宽一点。”
江江拍几下汗涔涔的脑门:“我马上去!”他在门边磨蹭,“向先生,白教授他……”
“活了。”向东吐着气。
“真的啊?!”江江震惊又高兴,白教授那会已经不行了,现在竟然真的挺了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 我现在就找长布条。”
上哪找长布条啊?他才跑几步就停下来, 回头问要多长的。
向东吼:“越长越好!”
江江“啊”了声,那找个床单不就行了。
床单,江江左看右看,只看到三角恋的男主角趴在不远处的地方,脸上都是血, 小三举着两只断掉的手跪趴在他身边哭泣,也不知道把他往阴凉的地方拖,就让他在太阳下暴晒,至于正牌女友……
江江在院子角落的大缸旁看到了那个女孩,她躺在一大片血迹里,眼睛是睁着的,瞳孔散开了。
“爱情啊……”江江发出了来自母胎solo的叹息,有疑惑也有唏嘘,就是不羡慕,爱情不是必需品,亲情友情也挺香,当然,爱情至上的也没错,各有各的观点和选择,他瞥到从院子门口进来的身影,连忙跑过去,“北北!”
齐北脸上都是汗,前胸后背也湿了一大块,他的脸色很差,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不见村长的踪影,村民一问三不知。
“北北,我跟你说,白教授出事了……”江江叽里呱啦地讲着事情经过,讲得嗓子冒烟,头昏脑胀。
齐北问他还有没有水。
“我说半天,你就跟我来这么一句?”江江不满地瞪他。
“热啊。”齐北眨眼,汗从他细长且上扬的单眼皮上往下淌。
江江把背包拿下来,将舍不得喝的小半瓶水给同伴。
齐北没有全部喝完,他给江江留了一点。
“我不渴,你喝吧。”江江张着干巴巴的嘴说话,瓶子里的最后两口水被齐北灌进了他的嘴里,他本能地吞了下去。
“待会去别人家搞水吧,实在不行就喝水塘里的,不死就行。”齐北把空瓶子捏扁扔开,视线掠过院里苟延残喘的任务者们,又往开着门的屋子那瞥。
江江揉搓几下晒红的脸:“我要找床单。”
他们睡的床上是铺的草席,连个盖的都没有,床单得去村民家找。
“跟我来。”齐北转身出去。
江江跟着他,嘀嘀咕咕:“白教授能活过来,是向东给他的力量吧,不过他还没脱离危险,希望他能坚持的久一点。”
“找到村长,任务基本就能完成了。”齐北说了他跟向东的发现。
“卧槽!”江江牙痒痒,“气死我了,乡村任务点咱做过几个了,每次的主要目标都不是村里的领|导|干|部,我以为这次也一样,就自动排除了村长,现在算什么?搞我咯!”
他没注意到前面的瓜藤,被绊得往前倾,齐北拽住他,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蠢货,换成你是设置规则的那一方,你也会这么安排,先给套路,麻痹任务者的思维,再反其道而行。”
半天没抖出下文。不知道解绑后会怎样。
梦想贫瘠的孩子不会做梦。
齐北揉了揉江江湿趴趴的头发,嫌弃地在自己的裤子上擦擦:“全是汗。”
江江呵呵哒:“搞得跟你裤子上没汗一样,你屁股后面都湿了,汗往股沟里……唔!唔唔唔!”
齐北捂着他的嘴,拖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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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向东坐在床边抽烟,一团团的烟雾从他腥苦的口鼻中喷出,被气流拨动着飘向紧闭着眼,呼吸很弱的白棠脸上。
“啧。”
向东半晌夹开烟,两片嘴皮砸在一起,发出一个听不出饱含了哪种情绪的音节,他俯身,单手捏住白棠消瘦的下巴,指腹蹭过一处血迹。
白棠醒不过来,他的心跳很慢很慢,但没有停,他在拼命地活下去,为的是向东丢过来的机会。
他的生存意志在和时间,和死神交锋。
向东收回手,继续一口一口抽烟,他瞥到床边地上半干的血水,气息重了几分。
那血水是从床上流下来的,都是白棠身体里的血,他断手的伤口被踢过,现在包缠的布条外层都被血浸得发红,有几个地方的颜色偏黑,那是血块黏在上面。
向东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流血受伤奄奄一息任人宰割,却是头一回见到白棠这样子,清冷高傲的外壳碎了,脆弱的嫩肉全都翻了出来,毫无血色。他深吸一口烟:“白教授,老子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测,你这次能挺过来,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瞧好吧。”
白棠给出的回应就是他的心跳和呼吸。
——我还活着,你不要收走机会,我会努力活下去,活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刻。
——我会追你,追上你。
这一天的温度很高,空气中的火气跟血腥味都很重,向东心里头着急,人又走不开,他“咯咯”地捏着手指关节,院里的哭声吵得他额角青筋直蹦,他想出去把人弄死,可他坐着没起来。
等会再说。
等会。
妈得!向东吐掉嘴边的烟头,凶神恶煞地冲到门口。
小三感知到危险来临,她跌撞着爬起来跑了,没有带上她费尽心机撬到手的男朋友。
那男生撑开血糊糊的眼皮,看到的是她逃跑的身影,他的胸腔起伏了几下,嘴边溢出一点血沫。
向东迈出去的脚步生硬地收了回去,他站在门口,重新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用牙咬着,不知在想什么。
几秒后,小三回头来找男生,她的伤口还在滴血,模样凄惨狼狈。
男生问正牌女友在哪。
“在那。”小三往大缸方向转转头,她吧嗒吧嗒掉眼泪,难过又内疚,“已经没气了……”
男生歪着头看了几眼就闭上了眼睛。
“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只剩我们了。”小三哭着喊着,涕泪横流,“我们要相依为命,要一起回去……”
失去双手以后,她才知道行动有多不便,可她不得不那么做。
那种触发诅咒才砍手的事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普通人会惊恐崩乱,拿刀的手也会不稳,力气更是使不上,一下是不可能砍断的,多来几下辫子就编好了。
让队友帮忙是可以,问题是,能说得上话的队友也是普通人……况且大家也不可能时刻都在一起,总有分开的时候,那事发的时候怎么办?
所以不如在那之前就把手砍掉,一了百了,彻底放松下来。
然而放松带来的是永无休止的剧痛,以及体内的血液一点点流掉的无助。
结束了一种绝望,换来了另一种绝望。
“老婆,我想起来……”男生喊了小三很喜欢的称呼,挣扎着说,他被向东揪着衣服往地上砸了一下,这会脑震荡犯恶心,不能靠自己爬起来。
“我帮你,”小三手没了,不能拉男生,也不敢用胳膊去勾他的胳膊,怕自己的伤口加重,她就用牙齿咬他的衣服,使劲往上扯,边哭边模糊不清地喊,“振作点,你振作点!”
男生一米八多,体格摆在那,哪是扯衣服就能把他扯起来的。
小三怎么都不能把他弄起来,她转头冲着堂屋叫喊,堂屋里还有两个任务者,但没人出来帮她,那两人先前和他们一起去白棠屋了,情绪失控导致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伤口恶化,现在都是自身难保的状态。
“我不行了,真不行了,”小三崩溃地说。
男生没有责怪她,只是轻声说:“那你亲我一下吧。”
小三愣了下,把脸凑过。
一个带着血色的吻落在了她脸上,她瞬间被男生眼里的深情击垮,用力吻上他的唇。
两人忘我地吻在了一起,他们都断了手,都是一身血,附近还有没凉透的尸体,这环境衬得他们颇有几分濒死鸳鸯的感觉。
一场激烈的热吻结束,小三的脸上被娇羞和坚定铺满,她想到了一个法子,整个人趴在男生对头,脸朝下,用脑袋往他的后背跟地面里挤。
小三试图靠脑袋把男生推起来。
她快要休克的时候,终于成功了,男生被他推得坐了起来,之后又缓了一段时间,他慢慢站起身。
“老公,你感觉怎么样?”小三趴在地上,额头蹭破了,脸上都是泥跟汗。
“感觉……很好。”男生笑了一声。
男生被鲜血覆盖的脸越来越扭曲,他狞笑着,脚对着她的脖子大力往下跺,一下接一下,她很快就没了呼吸。
和被她踩住伤口致死的正牌女友,也是她的同桌一样,为了自己那所谓的初恋葬送性命,死不瞑目。
躲在院门外的江江抱着一堆布条喃喃:“我猜的没错……”
那男生进任务世界之前就被正牌女友和小三撕烦了,进来后被厉鬼带来的恐惧压塌了理智和人性,他的精神变得不正常了,希望她们都死在这里,他出去后开始全新的生活。
“今日份的恐恋爱已收到。”江江咂嘴。
齐北的面部漆黑。
“谁说性格暴躁粗犷的人只会挥拳头,不会玩攻心计搞策略,向东那一退多妙啊。”江江打了个抖,给出客观的评价。
齐北警告道:“有些事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
江江吐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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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任务的任务者都是随机分配,江江觉得他跟北北这次的运气不咋地,队伍里好多脑残。
庆幸的是,不止是脑残,还有经验和能力都不错的,就是脾气很爆,不过顺着他就行。
江江把所有布条都放在了床上:“你看够不?”
“够。”向东翻布条,把最长的全都挑了出来。
江江不知道向东要干嘛,他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就在同伴边上待着。
两三分钟后,江江小声抽气,他知道向东要布条是为了做什么了!
向东把白棠捞起来,他让旁边的两个队友帮个忙,叫他们用布条把白棠绑在他身上。
因为白棠没有手搂向东,意识也没清醒。
全靠向东抓他的腿托着他是不行的,他绝对会往后仰着摔下去。
两个队友没动,向东凶狠地瞪过去:“你们俩连这个帮都不帮是吧?”
“帮帮帮!”江江回过神来,赶紧拉着北北动手,他拿了根布条比划比划,眉头打结,“那啥,向先生,布条要怎么绑好呢,绑紧了,你会勒到啊。”
“勒个屁,老子又不是嫩豆腐,速度点,绑得越紧越好,别他妈到时候布条松了,还要重新绑!”向东不耐烦地吼道。
江江不再犹豫,他很利索地把布条捆上了向东跟白棠的身体,调整位置,收紧,将两人紧紧绑在了一块儿。
不多时,向东就跟个父亲背孩子似的,把被布条缠着绑在他背后的白棠背出去。
他不能再把白棠丢屋里了,谁知道他妈的还会不会有意外发生。要是再来一次,他赶回来的时候,白棠铁定凉了。
江江站在一地的布条中间:“北北,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管好自己的事。”齐北把剩下的布条捡起来绕了绕,塞进自己的背包里,以防万一要用。
“我是觉得白教授挺难的,比咱难,他很明显是为情所困,求而不得,规则爱死他了,肯定会对他‘特殊关照’,路不好走啊。”江江有感而发,“像咱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沾情,那会好走点。”
“大哥,不要逼逼了好吧。”齐北捞着他的脖子出去。
那三角恋的男主角倒在院里,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江江拉着齐北离开,不是每个队友都值得他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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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六点,天色还很明亮,向东四人在废弃的老窑洞里找到了村长。
齐北进去把村长拖了出来,往地上一丢。
村长灰头土脸,又惊又怒:“齐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齐北全身的毛孔里都在往外渗汗,粘腻得不行,他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村长那脸色霎时就变了:“这,这谁说的?我什么时候有个阿郎的小名啊?胡扯!”
“胡扯啊!村里根本就没有阿郎这个人,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村长撑着地面起来,唾沫星子直往齐北身上喷。
齐北后退点跟他拉开距离,他提起了村里年纪最大的老太太,说是她透露的。
村长听了还是那两个字“胡扯”,他翻来覆去地说了几遍:“大姐老糊涂了,她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当不得真。这样,我上她家去一趟,看看她咋回事。”
“那不行,你可走不了。”齐北把他撂倒。
旁边踩在土块上的向东侧头看背上的白棠,气没断,还吊着呢,他挑挑唇,不错,白教授,糖水儿,好样的!
向东“呸”了一口:“齐北,让开。”
正在和村长沟通的齐北什么也没说,他迅速配合地退开,还不忘拽走热昏头的江江。
“干啥……”江江才说了两个字,后面的声音就被一声惨叫打断。
向东背着白棠暴揍村长,他没有收敛力道,拳拳都是十成力,血花和大黄牙齐飞。
没一会,村长就不行了,他抽搐着一把老骨头,口齿不清地求饶:“我说……别打了别打了……我说……”
向东露出嗜血的微笑:“阿郎?”
“是是是,我是阿郎……我是我是……”村长挪动着瘦塌塌的身体,手捂着缺了好几颗牙,血流不止的嘴,不停点头。
江江把快要掉下去的下巴接上,向东不怕违规啊,毕竟有时候任务者是不能为了获得线索,直接就对NPC动用武力的,要是想那么做,最好是有个人愿意拿自己做实验,可世上没有那种人吧,反正他是没遇到过。
江江瞥一眼歪着头脸色乌青的白棠,明白了向东不顾一切那么做的动机,他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棠的生命已经步入倒计时。
村长在向东的拳头下说出了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候我还小……”村长因为被揍流出生理性泪水的眼中浮出一点回忆,“也就和江先生差不多大吧……”
当年的他十八九岁,看上了村子后面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有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平时会梳成两个大辫子垂在身前。
村长刚开始是真的喜欢她,也对她的麻花辫爱不释手,可后来该碰的都碰了,新鲜劲就没了,他动了分手的心思,那姑娘却问他什么时候娶她。
村长就烦了,他刚要提分手,那姑娘来一句,自己怀孕了。
姑娘不愿意打掉孩子,也不同意分手,村长怕事情闹大,就把人哄好,说割完稻子就娶她为妻。
江江听到这,几乎看到了结局走向,他还是试探地问:“你把人杀了?”
村长眼神躲闪。
江江气道:“你还是爷们吗?人女孩子把自己都给你了,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这都能下得去手?!”
“我能怎么办?”村长哭出声来,“我也是被逼的,我家里不可能同意。”
“那不是你管不住下半身吗!”江江看老家伙那副“我有苦衷”的样子,做了个干呕的动作,今日恐恋爱程度+80。
村长嚎个没完,仿佛自己也是个受害者。
“接着说!”向东咆哮,“快点!”
“我说我说。”村长的哭声停下来,松垮的暗灰色皮肤上有不少老年斑。
心里有鬼的老人看起来跟普通老头子没什么两样,谁也不知道他心肠是黑的,除非查到他头上,才能闻到那股子黑心的臭味。
后来有一天,村长跟那姑娘说,他要出趟远门,实际上他自己却悄悄回村子,在姑娘梳头编辫子的时候,从背后把她杀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杀死的,死了几十年了,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前段时间下暴雨,山冲下来了一部分,里头就有她的棺材,后来不知道被村里哪个给撬开了,里面的镯子耳环之类的首饰都没了,尸骨也没了,在那之后就有了怪事……她在报复全村,可这跟我不相干啊,我是冤枉的,我还提醒大家不要动棺材,我提醒了的……”
村长语无伦次地说完,又开始哭。
“你他妈还好意思哭?老子要是你,就脱了内裤把自己兜住,没脸见人!”向东骂骂咧咧。
江江跟齐北眼神交流。厉鬼会盯着看老李的一个角度,念念叨叨她的阿郎,却认不出村长?
他们更倾向于她起初忘了阿郎的模样和个人信息,忘了生前种种,靠着等阿郎的执念在散布咒怨,但随着任务进度的推进,对着老李的那时候,她应该已经记起来了一点事,只是出于规则的限制,不能随意干嘛。
她想干的,要任务者来帮她完成。
厉鬼还停留在过去的那个时光里,她在一个清晨编着麻花辫等她的阿郎回来,一直在等。
那就让她等到她的阿郎。
等到就好了。
齐北看了一眼天色:“再过一会天就黑了,到时候想办法让他摸头。”
村长人老,耳朵挺尖的,他双眼往外突,满脸惊骇地往后退:“不,不要……我不要摸头……救命啊!救……”
他扯着破锣嗓子喊救命,才喊一句就被齐北打晕了。
江江补了一脚。
日头渐渐垂落,向东用刀划开布条,把白棠捞下来让他平躺在树底下。
江江送过去吃的跟水:“快了,马上就要天黑了。”
说完便退回了同伴身边。
向东一只手放在白棠胸口,时刻检测他的心跳,另一只手扣动打火机的盖帽。
金属啪嗒啪嗒声响在他指间溢出,节奏散漫又浮躁。
天一黑,齐北就用一桶水泼醒村长。
摸头摸头,得自己摸,别人还不能抓着你的头摸。
村长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做的。江江跟齐北一左一右盯着他,那种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变成恐慌。
大半个小时以后,村长注意力不集中,无意识地抓了下稀疏的头发。
“好了,搞定。”江江瘫坐在地,揉着干涩的眼睛喘气,他高度紧张地憋了半天,总算能正常的呼气吸气了。
“诅咒爆发的时间不一定,有早有晚。”齐北说。
江江眼皮一跳,哀嚎道:“啊,不要啊,我想快点回去,白教授也不行了,他撑不过今晚的,那老家伙中的诅咒必须快点办法,现在就爆发。”他的两只手放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叫,“爆发!”
村长犹如一具僵尸,他直挺挺地坐起来,两眼呆木地编起了辫子。
他头发短,也没人砍下他的手救他,两个小辫子很快就编完了。
“去找女鬼的棺材!”向东的吼声打破了死寂,他不去了,就在这看着白教授。
接下来的事齐北跟江江能完成。
齐北拖着村长的尸体进山,江江抓着树枝在前面开路,他怕蛇。
乡下草木茂盛,多的是阴暗的边边角角,蛇藏里面的可能性简直不要太大。
蛇啊,滑腻腻的,有毒没毒都可怕。
江江一路提心吊胆,齐北在他屁股后面听他碎碎念。两人没过多久就找到了目标。
据村长透露,之前棺材里的遗物没了,尸骨不见了。
现在里面应该是空的。
“卧槽卧槽卧槽!”江江惊慌不已地拍心口,“吓死我了。”
棺材里不是空的,里面有东西。
不是那具不见了的尸骨,而是……一个竖着麻花辫,身段纤细,穿着乡土的姑娘。
躺在里面的她没有全身腐烂,而是刚死不久的样子,两只大眼睛是睁着的,布满尸斑的脸灰中带紫。
唇边挂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幸福中还隐隐带着阴森可怖的期待。
江江那一下直接跟女鬼四目相视,冲击太大,能不受惊吓吗。他催齐北赶紧送村长去赎罪。
一尸两命,罪大了,慢慢受着吧。
齐北拎起村长的尸体靠近棺材,里面的女尸已经从平躺变成侧卧,诡异的空出了一个位置。
那位置刚好够一个年老干瘪的身体。
齐北把尸体放了进去,他拿起带过来的铁锹,和江江一起让棺材入土。
夜幕深深,山林里面多了个小坟包。
可怜的姑娘和她的阿郎葬在一起,永生永世折磨他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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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在二楼的床上醒来,这是他刚搬的新家,卧室里还有一些木制家具的气味。
躺了几个瞬息,向东跳起来打开门,一楼传来熟悉的嘈杂声。
几个兄弟在玩纸牌,玩嗨了,一个个的脸上都夹了夹子,哪个都没幸免,他们的智商比较接近。
凤梨受到任务的训练,感知能力稍微提高了一点点,他第一个发现二楼的向东,忙放下牌喊:“东哥,你不睡啦?”
“睡!”向东搔头皮打哈欠,“梨子,你去买点胡萝卜回来。”
“买胡萝卜干什么?”凤梨一脸迷惑。
“让你去就去!”向东迈着长腿回房,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一会有小兔子要来。
向东才睡了一小会,门外就传来凤梨的喊声:“东哥,白教授来了。”
“人呢?”向东躺在床上没起。
凤梨道:“在房门口。”
“那他不知道自己说,要你传话?他当自己是妃子侍寝?”
凤梨下意识在心里嘀咕,老大是皇帝,白美人是妃子,那他的定位……
ok,就到这,不要往下想了。
凤梨瞥瞥身旁的美人,觉得他上嘴唇的唇珠水润润的,特别特别可爱。
还有他湿湿的,红红的眼角……
真是个小可怜。
啊呀,凤梨母爱都飘出来了,他扬起脸,笑出小酒窝,友好且慈祥地安慰:“白教授,你不要生气,东哥不是针对你,他是没睡好加上更年期提前,无差别吐槽几句。”
“不要紧。”白棠语气清淡,他敲了敲门,指节微微蜷着,粉白又干净。
得到向东的准许,白棠才转开没有反锁的房门,走了进去。
凤梨看着在他眼前关上的门,花痴中。
“梨子,白教授跟咱老大是不是……”叉叉凑过来,两只手的大拇指头对头,上下点了点。
凤梨从花痴状态里出来:“不好说,爱情这碗酒,谁喝谁吐血。”
叉叉似懂非懂,他在一楼两个兄弟的召唤中说:“甭管什么情啊爱啊的了,咱接着玩牌去,走走走。”
“玩个屁,哥要做饭。”凤梨插着兜晃到楼下,晃去厨房,他看着台子上的胡萝卜,敢情这是给白教授买的。
这玩意跟什么炒好呢,肉丝?千张丝?木耳?好像都行,百搭。
凤梨的兜里手机震了一下,他东哥发来一条信息。
-单炒。
楼上,向东大咧咧地靠在床头,赤着上身刷手机。
空调打得很低,向东皮糙肉厚外加怕热,他习惯了这个温度。
白棠不行,他控制不住地掩住口鼻偏头,打了个闷闷的喷嚏。
那声喷嚏像是在提醒他,你和向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适可而止,及时止损,别再往前走,免得自取其辱,难堪后悔。
白棠乌羽般的睫毛轻颤,他一回来就获得了任务期间的所有信息,包括他意识昏沉期间的那些片段。
他之所以能活着回来,是因为向东没有放弃他。
仅仅是作为战友。
白棠感觉他受伤的心脏被浸泡在盐汽水里面,又疼又甜。
他一步步走到床前:“向东,我来是想问你……”
“算数。”向东打断道,“去年我在健身房跟你说的事你没忘吧,白教授。”
白棠记性很好,他知道向东指的是这些年的私生活有多丰富。
心脏上面的口子在渗血。
白棠浅浅一笑:“往前看,你说的。”
向东盯着他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嗤了声就把早就黑屏的手机丢一边:“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撞吧。”
“你这次救我的事,我跟你道谢。”
白棠湿润通红的桃花眼看着向东,那里面全是纯粹的执念和真诚。
向东坦然跟他对视,没什么尴尬扭捏不自在:“我俩首先是朋友,老队友,我能见死不救?”
白棠轻笑:“我知道你骨子里是正义善良的人。”
“……”
这回东哥老脸一热,有了那么点难为情的热度,他爆了句粗口,起身下床倒酒喝。
白教授竟然能从他一个流氓混混身上看到那两样东西。
教书教傻了。
白棠凝望着向东的背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本想按掉的手在看到来电显示是画家以后,按了接通键:“喂。”
画家在电话那头通知白棠,画展改地点了,会在意大利举办。
白棠淡淡道:“我能带上向东吗?”
画家道:“我正想邀请向东,还有文青。”
“那我和向东说。”白棠挂掉电话走到向东身后,停在只差一寸就能亲到他背部肌肉的距离。
向东正在喝酒,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喷上来的时候,他抓着酒杯的手臂一抖,回头就是一通吼:“妈得,你一声不响站在后面干什么,老子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白棠垂了垂眼,他的气质清清冷冷,呈现在向东面前的神态却是柔弱的,娇软的,一戳就能化掉。
“说事!”向东捞起白棠的黑色额发,让他抬起头。
白棠红着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皮,用带着压抑哭腔的声音转述画家的话。
向东松开他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
“白教授,你是水做的吗,随时随地都要哭。”向东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白棠无辜又自嘲:“我只在你面前这样。”
向东噎到了,他挥挥手:“我睡会,你下楼跟叉叉他们玩去吧。”
大概是想到他一个家教优良的高学历读书人,跟他们这群文化水平低的人没共同话题,向东又说了句:“出门左拐是书房,里头有电脑,是看演讲还是看资料,随你的便。”
白棠语出惊人:“电脑里有游戏吗?”
向东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你干嘛?要写青少年网游相关的什么狗屁报告?”
白棠的眼角细微地抽了一下:“我只是想玩你玩的游戏,离你近点。”
向东似笑非笑:“你已经够近了。”
白棠眼神黯淡,也是,我够近了,只是你没有走向我。
白棠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个给你。”
那是一朵红玫瑰。
向东的面部肌肉直抽,由于他长了张跟体形性格不相符的脸,被誉为东街一枝花,他被送过花尤其是玫瑰,还不止一次两次,回回他都把花塞进对方的衣领里面,塞得稀巴烂。
对待白教授不能那么粗鲁。
因为……他会在哭得最凶的时候亮爪子,向东怕被挠。
向东板起脸,指指玫瑰花:“老子不吃这一套!”
白棠有些失落地举着玫瑰花垂头不语,转瞬后他抬起眼帘看向东,微微抿唇,眼底波光潋滟,人比花艳。
“向先生,我第一次追人,还望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