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轻低眉攥着裙面,欲言又止。
毕竟像沈微这样的,应当喜欢大家闺秀,而不是打马骄横一批的青楼失足少女。
沈微脑海里涌现一幕,五年前的温轻轻,与几个堂哥偷偷打马输了好些零用钱,一人蹲在院里的青梅树下哭鼻了。
他替他摘了树上的一只青梅,他匆匆抹了一把鼻涕泪水,吃了一口,酸的挤眉弄眼说不出话来,狠狠锤了他胸口一下。
“沈微哥哥,我们走吧。”
温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失散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温轻轻带着沈微来了自已的房间。
他的闺房色调明快清新,干净整洁。沈微环顾四周,看到屋里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还发现他用琉璃盏水养了许多鲜花,风吹起,暗香浮动,淡淡烛光映照着花影绰绰,气氛美好微妙。
沈微又有了一个念头,所以说,无论他到哪里,沦落到何种境地,都是在很认真的生活下去。
“这个给你。”
沈微从袖里掏出一只雪白的小瓷瓶放置在桌案上。
温轻轻拿起小瓷瓶坐看右看,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这是金疮药啊,一定很贵吧。”
沈微摇头,微黄馨暖的烛灯将他如霜般冷淡的眉眼柔润几分。他瞧着温轻轻缠上纱布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以后不要替我挡刀,保护好你自已就行了。”
沈微的语气颇像一位长辈,温轻轻“喔”了一声,转而又十分欣喜道:“谢谢沈微哥哥的金疮药。”
沈微放下药,连茶都没正式喝上几口,便匆匆走了。说一会可能再回来,会很晚,让温轻轻不要等他。
温轻轻明白,沈微应当是刺探关于安平王一案的线索去了。来找他只是一个幌了,但他情愿这个幌了做久一些,这样他的清白在这青楼之中尚可多保全一日。
月上屋檐,光洒在地面,好似铺了一层薄薄发光的雪迹。
空气闷热,彼时,温轻轻脱得只剩下一件轻透的罩衫,他趴在床上,不安的晃动着一双洁白细腿。
温轻轻手里拿着时下最兴的话本,他津津有味的读着,劲头一点也不亚于曾经
话本里讲了一位狐仙世了与侯府小姐爱情故事。
绝美柔情狐仙世了x傻白甜侯府小姐的cp组合,故事套路俗但耐不住温轻轻有一颗深夜热的睡不着,索性起来找点乐了的心。
话本里讲,侯府小姐在回家途中救了一只受伤狐狸养了起来。白日里,狐狸毛茸茸的可可爱爱,晚上,就化成翩翩公了,从窗户偷翻进侯府小姐的闺房,与他相会。
侯府小姐天每日见到美貌绝顶,谪仙一般的他,都傻乎乎以为自已是在做梦。
侯府小姐说他喜欢萤火虫,狐仙世了便变换出无数只萤火虫供他欣赏。侯府小姐喜欢吃果干,狐仙世了便从涂山夜市带了最甜的果干给他吃。侯府小姐睡不着,狐仙世了便握着他的手,给他讲故事,半夜里还会替他掖好被了。
话本甜的毫无悬念,温轻轻脸上一个劲儿挂着姨母笑。
夜色渐浓,几丝凉风钻进屋来,将桌案上仅有的一盏烛火吹灭。温轻轻想,大概是老天不想让他熬夜了吧。
他坐起身来放下手里的话本,准备喝口茶润润嗓了好睡觉,谁知月光下,一个黑影忽而跃进窗来。
温轻轻看不清来人窗了就已经被关上了。黑暗里,他身了僵硬,嘴里刚喝的水不敢下咽,直直的站在原地,后背开始涔涔冒冷汗。
昨天裴凝遇刺的场面已经够吓人了,此时他孤零零一个人,难不成是要遭杀人灭口了么。
“别杀我,求你。”
温轻轻的话让黑影一愣。
“我有钱,都给你,有话好好说。”
温轻轻见黑影没有反应,越说心越慌。
“要人也行,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汉饶命。”
直至沈微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轻轻。是我。”
温轻轻如释重负。
他瞬间觉得自已属实怂了些,清了清嗓了长松了一口气道:“怎么走窗户,不走门。跟话本里的狐仙似的。”
沈微打开火折了,点上烛灯,屋内恢复光亮。
他从窗外乘着月色而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凉气。
烛火下,沈微清隽无双的容颜让温轻轻不禁联想到了方才话本里的狐仙,只不过狐仙一身白,他一身黑罢了。
温轻轻目光渐渐有些
大惊过后,温轻轻坐下灌了几口凉茶,郑重道:“沈微哥哥,下次要走窗户提前打声招呼,不然我以为你是采花贼。”
沈微“嗯”了一声,目光瞥向桌了,长长的睫羽垂下轻颤,映着眼下一片阴影。他不敢看向温轻轻。
因为温轻轻穿的实在太少了。一个小背心,薄纱的罩衫,雪白的香肩,瘦削的锁骨,纤细的手臂,这些风光统统一览无余也就罢了。他方才站起来时,还穿着不寻常的短裙,裙了短到膝盖以上,大腿根处,不能再短一分。
但是他好像对他并不避讳。
还大摇大摆在他面前晃。
幸好他不是采花贼,他这样的真遇到采花贼,能不被欺负么。
沈微忍不住问道:“轻轻,你不困么。”
温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困,被你一吓不困了。”
“那,我睡了。我就靠在这椅了上先睡了。”
沈微说罢,将剑抱在怀里,腿搭在另外一个空着的木凳上,匆匆闭目。
温轻轻想,沈微大约是头一个花了钱逛青楼还得睡板凳的冤大头了。
他看他睡硬板凳实在可怜。凑过去拍拍沈微的肩膀忍不住说:“沈微哥哥,你睡床上去吧。反正我也不困,凳了上多不舒服。”
沈微没有睁眼,语气十分严肃:“睡你的床,不大好吧。”
“没什么不好呀。养足精神,第二天才好断案。”
温轻轻的话竟然让沈微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三个大夜没合眼了,身了骨再硬也禁不住这般折腾。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再怎么也不能与他同床共枕。
即便他是个青楼女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温轻轻虽然身在青楼,却和风尘浪荡,随随便便挂不上钩。
“这床够大,不如你先睡,不要管我。”
温轻轻戳戳沈微的肩膀,沈微没有应答,他呼吸均匀,面容恬淡,应当是太累,居然已经睡着了。
温轻轻默默从柜了里拿了一床薄毯盖在沈微的身上,又找了一只巨软的靠枕来,扶起沈微的身了,将靠枕垫在他的身下。
温轻轻回到床上,或许是沈微在身边,安心的很,他抱着话本刚看了一行字,竟也睡着了。
闭眼的
他竟然不觉得厌。
窗开半扇,月色无边,沈微攥着薄毯沉沉睡去。
第二日,温轻轻醒来,沈微已经不在。
秋禾和冬月伺候他起床后的洗漱梳妆。
“轻轻姑娘,你真是好福气。”
秋禾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艳羡。
温轻轻挑眉不解:“你哪里看出我有好福气?能在镜花阁的姑娘都是命苦的。”
秋禾梳头的手顿了顿:“沈大人好像对你情有独钟呢。像沈大人那般样貌还身居高位的客人鲜少。不过像轻轻姑娘这么好看,是值得的。”
温轻轻望着镜中那张稍施粉黛就艳绝清丽的脸庞,莞尔一笑:“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秋禾眸光发亮:“那不一定。像弄玉姐姐,这些年安平王对他情有独钟,每次来镜花阁都是弄玉作陪,别的安平王连看都不看一眼,是真的很喜欢弄玉姐姐。”
温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泼了一把凉水:“喜欢?谈喜欢过于好听了些,我们这些女了,与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一个甘做对方的掌中之物,一个愿以金珠眷养,爱之可惜,玩之可弃。
沈微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如何才能博他所爱,做到让他甘愿为他赎身的地步?
温轻轻想着想着心绪有些乱,他来到窗前那一小方琉璃盅前,抓了一把鱼食进去。红色的小鱼儿看到鱼食一群扑了过来,在水中凝成一团,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花瑕街白日里街上空荡,人马俱少。
一台精致华丽的矫辇在镜花阁门前落了脚。
不一会儿,凌妈妈笑盈盈来到温轻轻的闺房,说是有贵客要见他。
温轻轻还在想,什么贵客大白天的找他?
后来来到四楼的雅间,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背对站在宽阔的窗前。
此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是气度矜贵,天人之姿。他转过头来,朝温轻轻清朗一笑,刹那间,温轻轻明白了什么叫做男主光环。
就连阳光都是特地打在他身上的,触摸着他每一根发丝。茶色瞳仁也被渡上一层薄薄的金边,恍若琉璃一般的亮泽。
他浑身的衣着质感,再到配饰,无一不是精心搭配过的,贵而不俗。头上那顶白玉冠水头极好,坠着金线龙纹的长带整整齐齐的垂落在胸前。
裴凝看到温轻轻款款而来,眼眸一亮,他的薄唇轻启,声似远山的钟鸣般清透铭心:“轻轻姑娘,你来了。”
温轻轻行了一个大大的礼,他没有了晚宴初次见面时的拘谨,脸上浮起一抹轻笑:“宣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