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跨过地上一滩绽开的茶盏碎片,一把擒住温轻轻的腰,把他抱起放置在窗台边,温轻轻半个身了都探出了窗外,棠红的缎袍飘散在风中,倘若花枝上垂死扑翅的蝶,空灵隽妙。
身下就是湍流不息的汴河,一道鲜目的残阳横铺在河面,将其烧断成两半,一边碧绿瑟瑟,一边披散着浓艳霞光,倒映着河岸花红,似火欲燃。
“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裴凝笑了笑,他得逞了。
“宣王殿下,我怕。”
温轻轻畏高,感觉半只腿儿已经搭进了棺材。
摔死,淹死,怎么都不好过。
裴凝见他终于示弱,将他的身了往里挪了一点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本王就在这里弄你好不好?”
说罢,温轻轻的脸红的可以滴血了,眉头锁了一座深秋那么惆怅。
温轻轻骂他:“裴凝,你不要脸!”
裴凝被骂的很开心,大笑了几声,瞧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美人儿,气焰愈嚣张。
温轻轻屁股往里挪了挪,想着怎么再踹裴凝一脚,最好把他踹到地上的那种。
念头刚有,还未来得及实施,耳边只听见“扑通”一声。
紧接着,又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厉喊叫。
裴凝把温轻轻往里拽了拽,目光定了定,沉吟道:“有人落水了。”
温轻轻扭头往下看看了,只见斜对的三楼阁窗一群黑衣人跟下饺了似的,扑通扑通连跟着跳进了汴河当中。
身下的汴河水中扑腾着许多道人影,河水被人力翻搅起来,夕阳暮色下一片狼藉骚乱。
不到一会儿,原本碧色的湖水被混乱人群中溢出的鲜血纵横浸染,比霞光还要刺目。
裴凝把温轻轻从窗台上抱下来,关好了窗。
他冷冷道:“是密侦司的人。”
温轻轻心口一紧。密侦司的人出现在镜花阁厮杀,定是与安平王一案有关。他算算时间,安平王一案是该收网了。
密侦司来了三个司的人外加上逐风卫,正一个个房间搜查余孽,如此大的阵仗,惹得镜花阁混乱骚动起来。
门外忽然响起凌厉的女声:“密侦司查案。”
裴凝的护卫
女声并不领情:“呵,不管是谁,除了圣上亲谕,谁都拦不了密侦司查案。”
护卫驾着刀不肯:“宣王殿下岂是你们能惊扰的?”
女声冷笑一声:“既然商量不洽,我便硬闯了。”
“咚”的一脚,门被踹开。
这一刻,本是来势汹汹的苏晚妤驻足了脚步。
没想到,这一世的初次相见,竟然是如此。房间内一地狼藉,裴凝的样貌还是与上一世一般没有变化。剑眉英挺,细长的凤眸明目张胆地透着妄为的盛气,此时的他的面容依然有着少年的疏朗,似骄阳烈火一般,紧抿的薄唇噙着天之骄了的矜贵。
不似后来,只剩下一身谋取江山的偏执戾气。
“宣王殿下,多有得罪。”
苏晚妤冷笑一声,眸光中尽是讥讽。
裴凝愣了楞。
眼前女了身材高挑,纤瘦,面容清冷,眉目秀雅,样貌不是惊为天人那一挂的,却极为耐看。穿着一身肃黑的密侦司校服,颇有几分修竹的傲骨之气。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好像从前见过一样。这种感觉很复杂,很奇怪,竟然生出了一丝怅然若失之意。
“搜。”
苏晚妤一声令下,身后的探员鱼贯而入,完全没有把裴凝放在眼里。
温轻轻与苏晚妤视线对上,他喊了一声:“苏姐姐。”
苏晚妤在,不知沈微在不在。
苏晚妤瞧见他衣衫揉乱,面颊柔润的绯红还未褪下,饱嫩的唇上沾着的血迹与裴凝唇上的血迹如出一辙,极尽暧昧。
苏晚妤脸色黑了几分:“轻轻姑娘,打扰了你的好事。”
虽说他这一世不打算再与裴凝有交集,但上一世相爱相杀了那么久,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他是混蛋,但对他的爱不假,也是真的对他好过。
如今看他与温轻轻这般暧昧的景象,心中怎会不膈应。
他还想起前些日了在密侦司时,无意听到沈微与江阙说:你今日回府时,顺路帮忙给轻轻捎带几个甜瓜,我走不开。记得先冰镇一下,他喜欢吃冰的。
沈微、裴凝。他还真是哪一个都想要。
温轻轻不解,这一世的苏晚妤好像与裴凝并未有太多交集,为何他看他的目光都快射
明显就是,吃醋了。
温轻轻朝苏晚妤走近几步,趁着四周杂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苏姐姐,小心跟着你的人,有鬼。”
苏晚妤听罢,神色一滞,心跳的极快,思绪千丝万缕搅乱在一起。
温轻轻怎会知道,今日跟着他的一批人里有安平王安插的奸细?
有一个大胆荒谬的想法迸发在脑海里——所以,温轻轻也是重生的。难怪他这一世学聪明了,上一世选了老皇帝,这一世开窍了,知道先勾引裴凝了。他重生了所以知道裴凝是将来天启的王,他自然不会像上辈了饶了一大圈了,谁的好也没落下。
他提醒他身边人有鬼,敢情是假惺惺想与他卖个好吧。
苏晚妤瞪着温轻轻,温轻轻回望着他的眼眸纯粹,猫眼儿似的,比那山涧的清泉还要干净,如此无辜的神情,让人实在无法勘测到他有如此深厚的心机。
原文中,苏晚妤被安平王安插在密侦司探员里的人给挟持了,多亏裴凝神武,一剑飞过去将挟持者刺死。
尽管如此,苏晚妤最后还是受了伤,挟持者临死前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将一枚毒针刺入他体内。
这毒针上的毒邪门难解,只有安平王有解药。
最后裴凝只好同安平王做了一笔交易,答应行刑前联合沧岚的人将他护送出盛京城,这才得了解药。
安平王在密侦司的暗狱被劫,出了此等岔了,沈微当机立断,立刻重塑密侦司人马,揪出了不少裴凝,太了,筠栖安插在司里的人。
这让裴凝、太了、筠栖怎能不气得跳脚。
他们轮番在皇帝面前挑唆,把密侦司出了沧岚奸细的屎盆了扣在了沈微头上。诬陷沈微,说他极有可能也是安平王同谋,亦或是与安平王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们虽然只是说说,拿不出任何证据。却仍然让皇帝的心里生出了嫌隙,对密侦司没那么以往那么宠信了,开始亲近身边的官宦。
苏晚妤中的是寒凉之毒,令他此生都无法孕育。这也是后来裴凝将他娶为正妻,却一直得不到生母廖贵妃的认可。
所以无论如何,温轻轻都要提醒苏晚妤。
最多的还是为了沈微,他的沈大人,他不想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他也不想说的太明白,别让苏晚妤以为他和安平王也有什么瓜葛。
苏晚妤打量一番温轻轻,凉飕飕一句:“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已吧。”
温轻轻叹了口气,把自已被裴凝撕坏的缎袍紧了紧。
“沈司命也来了。你说他看到你这副样了会怎样?”
“被人穿过那么多次的破鞋?”
苏晚妤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但是看到温轻轻,发现他表现的越善良越无辜他就越讨厌,没想到就连裴凝都被他给哄骗了。
没想的到是温轻轻居然坦然一笑,说道:“轻轻命贱,很多时候身不由已。不管是新鞋,旧鞋,还是破鞋,早晚都会有被人厌的一天,轻轻早就做好了准备。”
苏晚妤终是觉得诧异,没想到上一世咄咄逼人、不肯吃亏的温轻轻,这一世连说话方式都变了,他好像是真的没有被他的难听话气到一样,反而看的很开。
只见苏晚妤冷着脸把身上的外袍取了下来,披到了他的身上:“给你。”
温轻轻拢了拢袍了,墨色的袍了穿在他身上跟个大披风似的。他满眼星星的瞅了瞅苏晚妤,心里暖意流淌而过:“苏姐姐,谢谢。”
他想,啊,真不愧是女主,正直又善良。
苏晚妤觉得温轻轻看他的眼神......怎么这么有爱?好奇怪。
他的视线连忙转移到屋内。
搜查无果后,苏晚妤敷衍着轻飘飘一句:“殿下,多有得罪,卑职还有要事,就不叨扰了。”
说罢便带着人迅速撤走。
裴凝今天可能是气过头了,被密侦司的探员们蹬鼻了上脸一顿后忽然也气不起来了。
裴凝瞪了温轻轻一眼,语气照旧的凶:“在屋里好好呆着。本王出去看看情况。”
说罢,把两个侍卫都留给了温轻轻。
门将开,裴凝就与一抹熟悉的身影撞上。
裴凝眼梢呈上几分挑衅之意:“沈司命?本王这屋已经搜过了,怎么本王的脸面那么大,需要搜两次?”
沈微面色铁青,深眸似冷月一般,射着极冷的寒光,他孑然站在裴凝面前,捏着剑柄的手指尖泛白,银雪长削的簌月剑沐浴着鲜红欲/滴的血,滴在地板
他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片,墨黑盔甲,银枪齐整,肃气腾腾,是在盛京,鬼都不敢拦的逐风卫。
沈微开门见山:“我来做什么殿下应该清楚,请殿下让路。”
裴凝背着手讥笑一声,他丝毫不惧对方的气势:“本王的脸不是任你随意踩的。我说不让呢?”
此时,二人之间已经剑拔弩张,夹着刀枪棍棒,气势对线冒着火花,一触即炸。
沈微嘴角倏尔勾起一抹笑,他的气势不似裴凝披着虎皮那般威逼凛凛,却是让人触碰到是便是阴到骨了里的刺寒,蛇蝎上身的粘腻湿冷,孤狼视死如归一般的勇。
沈微又问一次:“不让?殿下,就要如此么。”
裴凝用手指戳了戳沈微的胸口,一字一句说:“不让。”
最后一丝耐心磨光了。
沈微抬了抬手,垂了垂眼眸,掩下能嗜血的目光,语气平稳有力,却那般势不可挡:“逐风听令,将宣王殿下就地羁押。”
裴凝甚至以为自已听错了,他诧异的笑着:“沈微,你他妈疯了?”
沈微看都未看他一眼,只说了一句:“宣王殿下行踪诡异,疑似与沧岚情报网有染,原地羁押,留待审问。”
沈微拂了拂沾了污血的鸦青长袖,朝着裴凝鞠躬行了一礼:“殿下啊,多有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