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殿
陆妃牵着拧眉远眺的小世子李葳璟,遥望长长的宫道,看有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父王。可半天除了晃荡的白幡子,啥影没瞧见。
他老子回京了,可都两日了也没来找过他。听说去了东宫,与百官迎新帝登基,而后父王又忙于二叔与三皇子的丧事,至今没见着影儿。本来行臻还能来看看他,可是如今行臻也不来了。
新皇从五皇子变成七叔,他也听不太懂,总之是七叔做了皇帝。祖母大发雷霆,吓的宫人们瑟缩着跪了一地。刚刚在殿外听祖母咆哮,还伴着盘碗掉落摔碎的声响,他与陆妃娘娘、婉儿堂姐吓的没敢进去,悄悄跑出来了。娘娘说等会儿再请安,他与堂姐十分赞同。
“葳璟,你莫要担忧,八叔会来的。”婉儿懂事的安慰道。
九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女孩子的娇俏模样,前倾身子,隔着陆妃娘娘看小堂弟。
“对,葳璟莫急,前面朝事繁忙,所以你父王才耽搁了。”陆妃娘娘看小世子眼中说不出的委屈与失落,低下头忍着泪,捏着自个的玉佩穗子缠绕,蹲下身去哄他。
另一旁的四公主婉儿绕过来,小大人似得拍拍堂弟的肩膀。献宗身下除去夭折的公主,就留下两个女儿,大公主舞阳公主,四公主合悦公主。
四公主今年九岁,她母妃是地方选送的秀女出身,外祖父是秀才,虽家中没有人做官,但都是读书人。她母妃出身低,没有自己的宫殿,一直与陆妃娘娘同住在辉春宫。六岁时,母妃就仙逝了。陆妃身下没有子嗣,小公主便还住在辉春宫,由陆妃照料。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世子抬起小脑袋,幽怨的问道:“比葳璟还重要?”
有时候这童言童语最是一针见血,怼得你哑口无言。陆妃愣了下,抿嘴一笑,尴尬的看向一旁侍奉的小林子。小林子揣着手缓缓将视线移开,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陆妃希冀求助的目光。这话他可是圆不过来,还是娘娘自个儿想想办法吧!他家小世子精明着呢!眼睛都透着灵气与聪敏,岂是那么好糊弄。
陆惜容又缓缓转头,回看面前直直瞅着自个儿的小世子,小眉毛弯曲着,预示着心情不佳。陪笑的说:“自然比不得葳璟重要的,话说不会再去催催!快去。”说到最后急着朝内侍低喝,使着眼色让他去寻。
内侍心里寻思,太后都没请动,他又怎么可能把泾王带过来。可瞧小世子那失落的小背影,算了去试试也好,指不定今日脸大些。才走了几步,宫道尽头来了几人,有一青年男子着特制丧服,看阶品不低。可隔得远了些,瞧不清,等走近些才惊喜的喊道:“来了来了,泾王来了。”欢喜忘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他老子一样。
小葳璟豁然抬首看过去,表情木木的,拧眉远眺,果然熟悉的身影,是他许久未见的父王。那边泾王,亦快步往这走近。
李葳璟撒开陆妃娘娘的手,迈开小短腿在宫道上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委屈的嚎哭:“父王——哇——!”
泾王本欢喜终于见着儿子,瞧着小短腿欲跑过来,停在那里蹲下身还等着父子俩抱个满怀的,谁知他儿子闹情绪了。那委屈的小模样,活像他抛弃了他。想到这泾王自觉理亏的起身,小跑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颠了两下,试试斤两,是重了。可比瘦弱的堪比豆芽菜的五皇子葳逸壮实上许多。他儿子就这点好,再悲伤思念也能记得用膳。
“呜呜——”小葳璟紧紧揽着他爹的脖子,将脸埋在肩膀上,哭的颇用力,没一会儿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肩头湿了大片衣衫。
“想父王吗?”泾王从袖中掏出手帕,给儿子擦脸擤鼻涕。
“想——,呜呜——”小胖手抹了把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突然看到身边围着好些人,有些害羞的擦干眼泪,可他爹一问,又控制不住情绪。
“父王也想葳璟。”泾王用额头抵着儿子的,二人相视一笑。
“王爷,太后娘娘召见。”中和殿大门内出来了两位内侍,上前恭敬说道。
泾王冷下神色,唇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放下儿子大手牵起小手,一同进了殿宫门。
大殿中
地上随处散落了瓜果、果盘碎渣、宫灯。。。一片狼藉。泾王将儿子交给陆妃,上前跪地问安。
“你还知晓回来!你眼中还有我这母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你这个不孝子!”陆太后全然没了往昔的端庄大气,宛如疯妇一样的咆哮、嘶吼、怒骂。
因国丧之期,未上妆容,又几日熬夜哭丧,面色蜡黄显得憔悴衰老许多。刚刚听儿子带头拥立七皇子,怒不可遏。砸了宫中能丢、能摔的物件,可也没能泄恨。发髻因此凌乱却也顾不得梳理,周身好像燃起熊熊怒火,气的手都发抖。
“你舅舅为了你,连虎符都——”隔墙有耳,忌讳,终究没说下去。
陆太后含着眼泪,嗓子嘶哑着说:“我费尽心机为你谋划,把皇位都摆在你的面前,你也能拱手给了别人!”说到最后面色狰狞,眼底一片血红。
因邕王殿下继位,邕王称陆太后为母后,是大行皇帝献宗平辈,故后、妃只恭上徽号。妍贵妃是三皇子生母,又出身尊贵,扶正皇后,徽号恭敏皇后。
恭敏皇后主动提出,去成陵为大行皇帝守灵。自古未生育皇子、公主,且出身低微的妃子才会去皇陵为先帝守灵,没听说过还有皇后去守的。国舅辛大人朝堂请旨,允许皇后回长安后去郊外皇家寺庙修行,帝允。
朝中群臣歌颂称赞,帝后情谊甚笃,伉俪情深。
王皇后气的咬牙却不敢多吱声一句,近来王氏自危、深感不安,毕竟派了杀手去洛阳行宫厮杀,可杀手却有去无回。风言风语传的天下皆知,刺杀嗣皇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过错,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可新皇却恍若不知一般,没提及半句。
初登大宝是惧怕王氏一族的势力没敢过问?还是别有谋划?这几日上朝忐忑不安,就好像夹着尾巴走路,早没了往昔的嚣张跋扈。有什么事儿王氏子孙也不敢伸头了,颇乖顺的随大流。
如王氏这般的还有陆氏一族,以及与他两家之前交好的皇亲、世家,皆人人自危、心中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