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士奇打算与我相谈何事”
张辅与杨寓分别坐定后,问道。
“敢问文弼,那战刀,怀表,望远镜真是刘建所制?”
杨寓反问道。
“那刘建是这么给我说的”
张辅点头,将刘建所言向杨寓说了一遍。
“如此看来,那玻璃,肥皂必然也是出自刘建之手,如此看来此人非常人也,文弼怎会让其如此轻易离去”
杨寓又说道。
张辅一听,脸色一沉。
要不是看在清儿面上,我又怎会如此轻易让其离去。
在想想那日种种,及至今所发生种种。
张辅暗叹一声。
自己已经六十多,年遇花甲,耆年,所谓六十而耳顺,可确老年丧子,白发送黑发,又遭此变故,后继无人,故而思绪混乱,昏聩颟顸。
实际上数日后,张辅便后悔了,可后悔又能怎样,事已成定局,又能如何改变。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辅心中想着。
见张辅思索,杨寓也未多说,只是在一边静静等候。
“不瞒士奇,当时我一是想看看那刘建是否是流言案的幕后主使,二则是为了清儿,在看其志不在朝堂,本打算让其离去,闯出名堂,之后朝廷再行征辟,使其为大明效力,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发展至此”
张辅叹道。
“清儿,他还活着?文弼不是说他已暴毙了吗”
杨寓听后大惊,虽然杨寓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张忠,周馨,张杰先后死亡,明眼人稍加思索,也会明白这之中的前因后果,杨寓自不例外,只是这事关张辅家事,杨寓自不好干预,故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而已。
“家门不幸,后继无人,而这时清儿被那刘建救走,故而我才让其与刘建一同离去,对外说其已暴毙”
张辅又叹道。
“原来如此,文弼还请节哀,此在下之过,不该旧事重提”
杨寓拜道。
“无妨,此事已过,我已不再为此上心”
张辅笑道。
“只是那刘建离去,真可谓如龙入大海矣,怕是后患无穷啊”
杨寓也叹道。
“士奇觉得此事真是那刘建做出来的,他也才一少年郎而已,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张辅又问道。
“实际上我也想过,这不是出自那刘建之手,而是其父刘信在暗中操作,但我思来想去,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那刘信远在杭州,舟山,如何能相隔数千里,插手京师之事,虽然之后的移民和工匠问题有可能是刘信所为,但要说此事完和刘建无关,我也很难想象,更别说他们居然可以有如此能力,也让人惕然心惊,后背发麻啊,此事我们必须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大明江山不稳啊”
杨寓叹道。
“要不派人去舟山,杭州把那刘信,刘建抓回来,一审便知”
张辅说道。
“不可,若这不是其所为,我们岂不是冤枉好人,若真是其所为,如此做只会打草惊蛇,数年来数百万人失踪不知去向,要真是刘家所为,想必这些都被那刘家藏匿起来了,如此其志如何,一目了然,我现在担心到不是这些失踪人口,而是我大明之内有人暗通款曲,就如那浙江商辂,江西彭时,罗瑛,李郁等人,他们和那刘建可关系匪浅啊,对了说起这些,最近宛平城内弄钱庄的韩贵一家也不见了,同样是忽然消失,不知去向,而其子韩雍,也与那刘建交情深厚,我想这个中不可能毫无关联”
杨寓说道。
“韩家也失踪了?”
张辅一听,瞪大了双眼,一时难以置信。
宛平可是京师,天子脚下,居然也有这样的失踪案。
更何况韩贵原先是苏州人,因为是闾右被强制迁来的京师。
这样的家庭也会失踪,如何不让人倍感惊骇。
“不仅是他们,如文家,萧家,周家,蔡家等一众代理商也都神秘失踪,同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各地总行也在上月底忽然关门大吉,江口,青浦二地虽然依然繁忙如初,然据扬州,松江两地密报,江口和青浦立起了很多大木桩,木栅栏,每到夜间也多听打铁,炼石,修筑房舍之声,据说是在新修一些新房,然而结合之前种种疑点,我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杨寓又说道。
“既然一切都汇总刘家,那我们就从刘家入手详查,同时派重臣前往各地探查一番,我还是不敢相信,那刘建会走上叛贼的道路”
张辅说道。
“或许那刘建也是被蒙在鼓里吧,但事情没有定案前,一切皆有可能,还是不要过早妄下定论”
杨寓看了看张辅,说道。
张辅一听,又低头思索起来。
虽然从言谈中,张辅也觉得刘建是想反叛,但听刘建所言,似乎另有秘辛。
土豪劣绅,文官集团,百年国耻,秦皇汉武,帝辛杨广?
刘建的词汇又一次在张辅的脑海中回荡。
他为何要为我说这些,他似乎知道一些事,甚至知道一些未来的事,难道他能预测未来不成,参破了一些天机,那百年国耻又是什么,难道我中土之中真的暗藏危机,他说的是真的吗。
涅槃重生,欲火焚身。
张辅心中想着。
“士奇是怎么看秦皇汉武,帝辛杨广的?”
张辅想了想,问道。
杨寓一听,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说着刘家和刘建,怎么扯到这些问题了。
“这是暴君,昏君啊,这自古便已有定论,文弼干嘛忽然说起这些”
杨寓面色阴沉的看着张辅,说道。
“这是刘建说的,商王帝辛若不是将商军主力调去打东夷,而国内空虚,也不会在牧野被囚徒军和周军合力逼死于鹿台,而得三千年商纣之名,杨广若非一心想要除掉世家门阀,也不会被天下世家集体反叛,而得隋炀之名,同样还有秦皇汉武,他以为这四位帝王应是华夏历史上最伟大的四位帝王,若不能重新认识四人的功业,华夏只能永堕无尽地狱,而且他还说这大明之内,或许只有我才能明白这一切”
张辅说道。
“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商纣宠信妖妃妲己,开酒池肉林,炮烙之刑,隋炀不恤民力,修运河,修东宫,造龙舟,三征高句丽,秦皇残暴,焚书坑儒,天下苦秦久矣,至于汉武,也就一尊儒还能说上一说,其他的不值一提,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此人非善人也”
杨寓有些气愤,心中一团怒火随时有可能爆发出来。
“可他却说,帝辛东征东夷,南收江淮,若不是因废除奴隶制,废除神权而得罪旧权贵,又怎会被周人所灭,而且写帝辛罪过的都是周之后所写,成王败寇,自然…………”
张辅又说道。
“文弼不必多言,此狂言乱语,怎可尽信,文弼还当明查矣”
杨寓拦下了张辅,说道。
“如此我便不再多说了”
张辅暗叹一声,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等也该告辞了,文弼好生休息,万不可被乱言所迷惑矣”
杨寓起身拜道。
“好,我送送士奇”
张辅起身,将杨寓送至后堂,杨寓与众人向张辅一拜,便一同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张辅缓缓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拿着茶杯,喝了口茶,定了定神。
难道你真是在离经叛道?
张辅心中想着。
第二日大朝,杨寓,张辅等人纷纷请旨彻查,张杏坐于一旁便殿之中,得知此事后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下旨命三杨与张辅,胡濙五人合力彻查。
而同一时间,沅江江口。
刘建正站立在甲板上,手持望远镜,看着远方的河口海滩。
细细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