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比这个还荒唐的话,那就是那将领竟真的听从了。
“是,末将不敢叨扰公子。”闫黎生重重吸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隐忍,最后还是长枪一横转了身,道,“我们走。”
他话音毕,那边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起身与步伐声。
……
这就……结束了?
江烟伣有些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探头出去看了看。
那些兵士陆续回去牵了马,如先前一样继续沿着长街搜了过去,果真像是放过了他们的样子。
闫黎生往那边沉沉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了身型。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从他的背影中读出了五分的怒火和五分的疑心。
在她有了这个想法的同时,他突然回了头,一下撞上了她的目光。
明知天色已暗,他根本不可能看清这边的情况,江烟伣还是吓得往男人身前躲了一下。
那人面孔棱角分明,蓄着短短的胡须,看着是有将士正气的风派,只是狭长的鹰眼中尽是疑虑和算计,兀然给人以一种相当危险的感觉。
不过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看了他们的方向一眼后便上了马,跟着大部队离开。
确保他走得足够远了后,江烟伣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还好自己剧本读得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靠她自己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就是不知道这贼子是什么情况。
她以为事了,正想拉开那男人的手,不料他环在她腰间手一松,竟径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条胳膊按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手背上是冰冷的墙砖,腕上是男人去了护甲依旧冰冷的五指,
她被扣得一愣,反应过来时眼前广袖一晃,一只手在她能看清任何东西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江烟伣一下慌了:“你干什——”
她字没说几个,就被一片温凉柔软的唇堵了回去。
打死她她都想不到他会这么做,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他唇微软,且甜,一寸寸地辗转吻过,每一寸都尽是柔意缱绻,但也仅是如此,并不深入。
江烟伣愣了足足几秒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狠狠咬他一口。
他却像是预判到了她动作一般,在她张口的瞬间往后微撤了一下,同时握着她腕的手腾出一指,在她腕上轻轻点了两点。
她微微一怔。
见她冷静了,他就重新贴了上来,冰冷的唇蹭过她的,微微动了动:“隔墙有耳。”
江烟伣一下便明白了,遂乖顺地闭上眼。他也接着吻下去,但显然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此。
这人吻技倒是可以,只是演技欠佳,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亲他还不如亲块果冻。
过了大概十几秒后,一阵尽量放轻了的脚步声自江烟伣身后传出。
那人步伐极稳且轻快,且他们间还隔着一面快两人高的石墙,按理来说,这点微乎其微的声音她根本不该听得到,但还是被她尽收入了耳中。
走了。
江烟伣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面前的人像是也知道了那人已走,轻轻喘息着离开了她,扣着她腕的手撤了,捂着她眼的却依旧没离开。
江烟伣也不急,活动了两番给举得缺血的胳膊,末了还擦了把自己嘴唇,把不痛不痒四个字发扬得彻底。
直到她面前传来了一声金属的“喀哒”后,他才彻底松开了手。
她也慢吞吞地睁开眼。
他此时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块铁面具,月光沿着上面雕的纹路描出了一根银线。
男子放下了为系面具探到脑后的手,淡淡道:“你很聪明。”
也很豁得出去。
“我也觉得。吓死我了。”江烟伣想起那长枪就要打哆嗦,“追你的那些人是谁啊?”
尤其是那领头的,未免也太放肆了,竟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不管男方多有头有脸都要得罪。
面前的男人称呼了他一次“将军”……难道那人还真是个将军?不过捉贼不是地方衙门做的事么,什么贼能劳烦堂堂一国将军亲自出马?
她搞不懂了。
男子顿了顿,在面具后垂眼看了她一眼。
“我以为,你会问我我是谁。”
江烟伣讪讪:“你明摆着不会告诉我啊。”不然何苦程捂她眼睛。
虽说她也挺好奇的。
“倒是。”
……这人就这么承认了。
江烟伣琢磨了琢磨,觉得她的计划原是行不通的,要不是他突然摘下面具,那个将领也不会就这么撤兵走人。
那……他是什么人?
从将领自称“末将”,对他不敢逾越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但怎么一戴上面具,就成了一帮人追杀的对象?
她脑子里天人交战,男子则自顾自往一侧走了两步,纤长的五指按上她方才靠着的那面墙壁,垂眸观察了起来。
她跟着瞧了过去,就见墙上不知何时,被人凿了一个不过手指粗细的洞。
她看着那个洞,背后突然腾起了一股凉意——偷听的那人想必就是躲在这洞后窥伺的。若方才他不及时阻止自己,那些人现在得了探子的报信,可能已经回来斩人了。
……话又说回来,她最后能听到那人的动静已是奇迹,这人是怎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墙后躲着个人的?
江烟伣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身披一件常见的黑袍,虽说款式宽松,却也能看出他身量颀长。那张铁面具并未遮住他的脸;借着月光,她隐约能瞥见他白皙又棱角分明的侧下颌。
一头墨一样未绾未系的长发自他肩头垂下,在晦涩的光线下折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