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梳洗后,江烟伣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
女子身着一身浅紫掐银线的素锦,一头乌顺的发被绾作了垂在两侧的垂挂髻,一侧缀着朵小小的簪花,耳上还缀了对玉坠。
兴许是装扮太过低顺温婉,她一双褐瞳中的清冷此刻也敛去了许多。
“好看好看,咱们小凌儿就是好看!”小豆丁上来拉住了她的手,笑得小脸儿红扑扑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头上的簪花:“其实没必要给我打扮的……”
以前演古装戏都是直接戴发片,实实在在把头发挽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怎么没必要!”他义正严辞,“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婢女自然也得是最好看的……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待少爷东厢这边准备妥当,时辰已近日上三竿。
小豆丁兴奋得走路都带颠儿,把旁边生怕他跌了碰了的容姑紧张得冒了一身汗。江烟伣低着头跟在后面,被锦衣困得走路都束手束脚。
府门前已有两辆红木车身的马车候着,大丫鬟疏夜正在服侍一贵妇模样的中年女子登车。
见几人来了,她回头颔首,恭声道:“奴婢见过小少爷。”
女子听她这么说,也跟着回过了头来。
她相貌只能算得上清秀,但气色相当好,面上铺着薄薄一层红晕,唇角弯着点笑意,倒有几分和蔼可亲。
“奕儿,”她柔声开口,“今日怎么这般慢?又要叫你钱伯伯好等。”
“奕儿见过娘亲!”小豆丁憨态可掬地行了个礼。
“你呀。到时候自个儿向你伯伯请罪去。”慕夫人捻指笑了起来,末了眸光一转,不偏不倚落在了江烟伣身上,“这就是你昨日提起的那丫鬟?”
见江烟伣还呆着,一侧的容姑就拿肘子重重捣了她一下。她给捣得一个激灵,忙把头低了下去:“奴婢凌儿,见过慕夫人。”
疏夜多看了她一眼,想也是认出她来了的。
“凌儿?听着倒是耳生。”
疏夜笑着道:“但小少爷欢喜,想来也是这婢子伺候得好。”
豆丁听了,赶紧重重点头。
不等夫人说什么,车里一男声便响了起来:“行了,到了地方再嘴碎也不迟,别真让人久等了。”
慕夫人看了回去,嗔道:“这不就来了么。”说罢登上了车。
容姑瞪了江烟伣一眼,末了便随着小豆丁往车后走去。江烟伣摸了摸鼻子,忙也跟了上去。
载着慕家老爷与夫人的马车后还停着留给小姐少爷的另外一辆。江烟伣帮着挽起厚重防风的门帘,容姑则小心翼翼地将小豆丁送了上去。
门帘落下的瞬间,江烟伣瞥见了踏在软靠边上的一只金线小履。
小豆丁气喘吁吁爬了上去。见了里面的人,他一向笑嘻嘻的声音也拘束得分外不自然了起来:“见过阿姊。”
那小履的主人只是轻轻“嗯”了声。
豆丁对她称谓如此,想来便是慕家大小姐慕潇儿了。
人人都说她难伺候,连骄纵惯了的豆丁在她面前都拘束如此……其之刁蛮倒是可见一斑。
“傻站着做什么,待会儿叫车轱辘从你脚上碾过去。”容姑冷不丁道。
江烟伣这才回过神来,忙后退一步,下一秒就听马夫缰绳一抖,一声令下,车身吱呀一晃,摇摇晃晃地起步了。
“一点不机灵。”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眼自己免于一压的脚丫。
依规矩,主子乘车,下人则需在一旁步行跟随。所幸为了车里的人坐得舒适,这马走得不快,江烟伣勉强能跟上。
她不想同臭着一张脸的容姑走在一边,本想绕去车的另一侧跟着,谁知刚过去便见着了个已经在那侧走着了的丫鬟,且还被她很不客气地甩了个眼刀子,忙灰溜溜地跟回了容姑身边。
至少容姑的臭脸色她是看惯了的。
“姑姑,不知那边走着的姑娘是哪位?”她小声问道。
“景媛,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容姑瞥了那边一眼,又冷眼看了回来,“别以为少爷待你宽松你就可以懈怠了。若是怠慢了其他三位主,慕府的家法可不是写着看的。”
江烟伣缩了缩脖子。
这边是城郊,显赫的府邸也就慕府一家,旁边皆是相较之下略小些的门户。不知又走了多久,路上渐渐有了来往的行人,路边小摊也一铺一铺地架了起来。
又走了片刻,街道左侧紧密的府邸断开,露出了一条分外宽阔的江,波涛算不得汹涌,正粼粼地映着高阳。江边修着石阶,可以下到渡口上去;江对面,绵绵延延的也是房屋。
“这是什么江?”江烟伣看得有些好奇,不由问了句。
虽说她昨夜也出了一回府,但当时黑灯瞎火的,她也没想到穿过街对面的房屋去看,自然料不到慕府对面就是这么一条壮阔的江。
“锦江。”容姑出乎意料地答了她的问题,“这江将皇城分成了东西两城。这边东城富足些,对面的西城就都住着些小家散户。”
她说着,看了眼一个迎面匆匆走来,肩挑担子的小贩,“这些贩子都是一大早自对面渡江过来的。”
“唔……”江烟伣跟着偷觑了那人一眼。
那贩子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脚步不停,对她憨厚地颔首一笑:“姑娘早啊。”
她也讪讪笑了回去。
这时代的人还蛮友善的么。
“不必理会他们。”容姑却似是对这些人很是不屑,接着道,“江的上游便是皇宫了。越接近皇宫,街道越繁华,人家越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