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江烟伣抿了抿眼睑,感觉一滴冰冷的液体自她脸侧滚了下去,直浸到了她温热的颈窝里,将她冰得一个寒颤。
她慢慢掀了眼睑。
入眼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脑子里也空得一如眼前的景象。她茫然地睁了半天眼,直睁得眼睛发酸了,被打晕前的记忆方一点点地回归了大脑。
……难得发一次威,她还以为能逆袭了,谁知跟疏夜放狠话放到一半就给锤了过去,哪有这么短气势的。
她无语问苍天,末了动了下身子,顿时感到脑后牵扯起了一片发麻的剧痛,不由骂骂咧咧了两句,心说那人下手未免也太狠了。
位置若是稍微不对一点,她这一条命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她吃力地爬起了半个身来,伸手摸了把后脑,触及的那瞬便疼得上半身都蜷了一下。她喘了两口气把手收了回来,食指和拇指轻捻了捻。
并没有粘稠感,应该没流血,不至于让她见了血再晕过去一次。
能醒问题就不大。她也不是娇生惯养的,这就咬牙坐直了些。身下是松硬的茅草,扎得她掌心刺痒。
疏夜说什么伺候夫人,想来也不过是把她自小豆丁那儿带走的借口。可怜她对她没什么防心,就这么信了。
不过自己这又是在哪?
在她有了这个想法的瞬间,面前忽然吱呀一响——月色凝作一道干净的银线,自门缝间投来,直延续到了在她弯起的膝窝边卷成一团的裙裾前。
瞳孔被柔和月色刺激得缩了缩。她抬头看向来人。
开门的人却也不进来,只在门口短促地瞥了她一眼便退了开,恭敬地对另一人道:“她醒了。”
是疏夜的声音。
一股不属于她的暴戾自心底涌起。江烟伣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握了一手的茅草。
木门被彻底打开,一涌的月光倾泻而入,然后就是一点烛光映入眼帘。
烛火摇曳,将慕夫人一张脸映得晦暗莫名。
也是。江烟伣哂笑了一声。疏夜谎话扯了那么多,唯有带自己去见夫人这句话没说错。她身为慕夫人大丫鬟,除了为夫人办事之外,也没什么旁的理由了。
慕夫人淡淡瞥了江烟伣一眼,将手中的明灯递向一边,被疏夜接了过去。
“醒得倒是快。”
江烟伣盯着她,默不作声。
她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夫人又打算问自己什么罪。若是还有迂回的余地,得罪她便得不偿失了。
“给你打晕过去的那人可是还没醒。”夫人虽如此说着,语气却无足轻重,“也不知还能不能醒。”
江烟伣眼睑微颤了颤。
说来奇怪。当时情急,只感觉体内旋起了一股气劲,也没多想便把身子交给了直觉。至于身子做了什么,则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
原以为就算打出来了也是一套花拳绣腿,没成想竟真给人打出问题了。
她在打戏这方面造诣不精,定不会是她急到头来福至心灵假戏真做。结合之前自己躲石头时的表现……
这身体的原主该不会真会功夫吧。
她心里翻江倒海,碍于她优秀的表情管理,愣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一丝一毫。
“果真是条白眼狼。”夫人凤眼微阖,“不悔过也就罢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夫人说得极是。还亏得奴婢将她自华姨手下带出来呢,早知这混账婢子如此养不熟,便该叫华姨好生教养一番。”
这帽子可就扣得大了。江烟伣挪了挪身子,原想礼貌性地跪一下讨个饶,不成想叠起的双腿一动,脚踝处便传来了一道冷硬的牵引力道。
她扭头看去,就见自己双踝上不知何时给锁上了两只铁铐,由腕粗的铁链连着,拴在一边的石灰墙上。
她怔怔看着那根链子,眼前忽然闪烁了几个画面。画面是什么她没看清,却分明感觉心底有什么情绪涌动了起来。
疏夜不屑地啐了口:“疯狗还是得拴起来才行。”
“狗”这个字眼像是拨着了她哪片逆鳞——江烟伣只感觉自己额角一跳,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一撑地面,脚下蹬起一片杂草,整个人蹿将了起来,张手就往疏夜身上扣去:“你给我住——”
“口”字还没出,踝上的铁链猛地抻紧。她在离疏夜还有两尺的半空中被拽了住,身子一歪,直接面朝下扑了下去。
“嘭”一声响,她额头磕在地上,磕起了耳边一阵蜂鸣,险些再晕过去。
江烟伣疼得够呛,一时间五感疼没了大半,连头都抬不起来。
上回也是这样,疏夜骂她是狗,她便凭着一丝直觉撂倒了两个人……
这身体难不成和狗有过节?她是吕洞宾么??
也难怪她一身的伤;这样一刺激就动手,放谁身上都吃不消啊……
她的动静显然将慕夫人和疏夜都吓了一跳。见她被拴得死死的、再无法向前分毫后,疏夜方寻回了点底气:“这贱婢还急眼了。”冷笑得分外生硬。
也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让人将她给拴了住——她不懂功夫,却也知江烟伣方才那动作快得有多令人胆寒,那一掌更是跟挟了风般向自己而来。
若无链子制着,自己定当躲不开。至于后果,怕就要跟现在还未醒的那家丁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