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敛顶着一张欺骗性十足的脸说出这种话的样子,当真是冲击力不小。
不过她掂量着当宝贝的东西,原是人家拿来糊弄她的么……
“这种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几次,哪懂这些。”她蔫答答地摸着珠串,也不低落,就是惆怅自己的见识短浅。
“你不懂,谢家二小姐会懂。”谢应敛示意,“摘下来。”
她乖乖照做,摘完后想起秦惜儿那热忱状,难免叹了口气:“我看她态度诚恳来着……也不知她是不识货还是专程消遣我来的。”
他眉梢微扬,抬手支起了一侧下颌,难得对她说的话起了点兴趣:“你觉得,夫人态度诚恳么?”
她不知他做什么谈起这个,先是点了点头,又不大确定地摇了两下。
他目光不离她:“我诚恳么?”
她一噎。
他倒不恼,也不需求她回答,只淡淡道:“那你信她做什么。以她的出身,还不至于认不出来这些。”
她一想好像也是,末了又有些幽怨地瞅了那珊瑚手串一眼。
那秦惜儿就是来消遣她的了。也幸得有谢应敛揭穿,不然她日后定是要戴出去的。到时候再遭人笑话可就不比被谢应敛毒舌两句好摆平了。
面前的救命恩公倒是没再说什么,把秦惜儿给他的首饰盒放到了面前,两指一捻,盒盖便被掀了开。
盒子橙红的丝绒里躺着只玉佩,看着像是翡翠雕的,通体莹润又透绿,雕工精致,内容似乎是只极为繁琐的锁扣。她就是再看不懂品相,也知这块玉不会是凡品。
待她敷衍,待情郎倒是半点不怠慢。
她有心想看谢应敛会作何反应,遂凑在旁边多嘴道:“我虽不识得这些东西,却也知这雕了锁的玉……那个,意味旖旎。”
锁嘛,锁财锁爱情,她都看得出来,他不会没概念吧。
他却也不见一点动容,拎起玉佩看了两眼。骨节分明如竹的五指间阳绿生动又晃眼,但他没看几眼便随手放在了一边。
“还行,至少能放库里充个数。”
她:“……”意思是她戴的那串得直接扔了是吗。且秦惜儿也太惨了,何止是没溅起一点水花,这块好玉怕是在她如意郎君心里连波澜都没带动一片。
她为秦惜儿的一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少女心思暗自扼腕,转又想起了秦惜儿要她交代的事,便道:“对了,秦家小姐说这两日想邀你去城郊枫林走马来着的,你去不去?”答不答应是次要的,她话总得带到。
他神色若有所思了一刻:“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秦惜儿的说辞委实拐弯抹角,她回忆了一番方忆了起来是怎么个一回事,“说是近日新得了匹好马还是什么,想到时送给你。”
“马是不必了。”他唇角挑起,“但卖秦家一个面子倒也无妨。”
她闻言还有些意外:“你去吗?”
看他对秦惜儿的评价,原以为他不会乐意与她共处来着。
他看了她一眼,似是疑惑她的疑惑:“秦家盐场生意不小,关系自是多多益善。”
她表情一僵:“哦。”
是她肤浅了。可怜秦惜儿一片赤诚,到底没谢应敛这老狐狸拎得清。
他目光留在她身上,语调些许慵懒:“你也去。”
“……啊?”她眼睛瞪圆了一圈。正揣度着这二人相处起来会是个什么场面,怎料自己突然也下了水,“我?”
“怎么?”
她一哑。她是想去外头走走,但秦惜儿显然是想和他二人世界啊,她去岂不是天大一个电灯泡?且秦惜儿多半虚情假意,她半点不想和这类人打交道,遂随意扯了个借口:“我……我不会骑马。”
“你不需要会。”他身子往后靠去,似笑非笑道,“她敢以次充好糊弄你,要么是来呛你,要么便是来探你的底。”
秦惜儿与谢家二小姐向来不大对得上眼,如今瞧她落魄了几年来笑她眼界窄也是有的。自然,也不乏有秦家自作聪明地来揭她老底的可能。
若是后者,她先前秦惜儿说什么她便当是什么地收了礼已是露了马脚,当然得借此机会力挽狂澜——这是明面上的道理。
不过他也无所谓。她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任秦家再有爪牙,也未必能在他谢家麟蹄下搅起多大点子浑水。
望着一脸纠结的江烟伣,他唇边点到为止的笑意不改,眸中的笑意却是敛去了三分。
他倒是好奇,她的狐狸尾巴能藏多久。
江烟伣自没他想的多,最后觉得他都这么说了,她又收了谢家的好,拒绝不得这点份内事,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许是满意了,他终于把视线自她身上挪了开:“久枫。”
“属下在。”
江烟伣给身后突然窜起的人声吓得一个哆嗦,扭头一看,见才被唤了没几秒的久枫不知何时已到了书房门口,神情自然得像是他一直都站在那处一般。
……这帮人都腾云驾雾的吗。
“把东西都拿下去。着人给秦家去话,就说后日邀约枫林。”
“是。”
“顺便让人给二小姐挑串像样的珊瑚。”
江烟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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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江烟伣又气鼓鼓又认命地出了兕凌轩,久枫皱眉道:“公爷是怀疑……”
“先前只是觉得她一些小本事不浅。方才瞧了她手腕,”谢应敛睨向了堆在桌案一侧的杂卷,“方愈发觉得此人有趣。”
那腕上的伤他再熟悉不过。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得来的。
杂卷一页自宝蓝书皮下露出,其上两个字被朱墨圈点得扎眼。
“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