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棠生性淡然,对人情世故什么的不太上心,所以对于街坊邻居的这些微妙变化不太清楚。
不过以陆之棠的性了,即使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太过在意的。
他的心思,永远都最大限度的放在制衣上。不了解他的人,是不会知道他即使没去店里,在家里不是在工作室里认真专注的画着草图、一丝不苟的裁布、一点一点的踩着缝纫机缝制衣服,就是在书房里安静研读着相关的资料书籍的。
做衣服,尤其是全手工的传统服饰或西式西服和礼服,制作起来都是以月来计数的,需要花费的耐心和功夫是外行人难以想象的,这是一份非常需要耐心和专注的工作。顶级的裁缝或者设计师是很吃天赋的,天赋能刷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而努力、耐心和专注,又直接刷掉这百分之一里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只剩下最后那一小撮人能够走到行业的巅峰。
陆之棠不缺天赋,他拥有的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老天爷赏饭吃。他似乎有一种可瞬间分辨出一个个人的某种特质的直觉,然后直接在手里绘图、裁布、缝纫的时候将那份特质附上那一件件衣服。而当那人穿上陆之棠为之制作的衣服的时候,旁人即使是对服装设计一无所知的人也能清晰的辨出那人身上的特质,毫不夸张的说,这衣服可以说是陆之棠为其专门制作的一张个人“名片”了!
而且如果观察细节的话,会发现无论是裁剪还是针脚都毫无破绽,每一寸每一处,多一寸则显宽,少一寸则显窄,陆之棠的手像是有了魔力一般,总是让这衣服的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让穿衣的人绽放出自已最为惊艳的一面。
而更神奇的是,若是当这件衣服穿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即使身材相似,那一件衣服似乎瞬间变得平庸平淡了起来,即使尺寸还是一样的合适,但却失了那份特质和惊艳!
这才是陆之棠先是一出名即被称作“鬼才”,不过几年功夫就成了“大师”,而且业内业外无不对他趋之若鹜的缘故。这大概是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能有完完全全属于自已独一无
会设计和制作大众款式的设计师和裁缝一捞一大把,可会做独属于自已的“个人名片”的也只有陆之棠了。
物以稀为贵,在众多各有特长特色的业内精英之中,陆之棠的制衣“风格”太独树一帜了,无人能够模仿,这才造就了他如今的名声和名气。
不过,这个时候,我们的“鬼才”陆大师正皱着眉的伏在工作室的大桌了上,嘴里咬着彩色铅笔的尾部,对着铺在上面的大大的绘图纸,一动不动的专注沉思。
图纸上是一大片用着红色铅笔轻轻在纸面刷出的浅红色。
……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陆之棠从埋首苦干的状态中出来,已经是春去秋来,大半年已经过去了。
粤市的季节变化,总是夏天长冬天短的。9月10月份按理来说应该是秋季了,但夏季的炎热还在继续着,只是没有酷暑那样闷热难熬。而冬季也只是集中在12月到第二年1月这两个月里,11月初甚至还是炎热难当,但到了下半月开始就从20多度直转而下,到了12月中下旬就只剩下几度了。当然,粤市的冬天一般是不下雪的,更多的是年前下上好几天阴冷的冻雨。
也不是没有出现异常的时候,就比如前两年过年的时候那一场仅仅飘了几个小时的雪花和持续了一整天的霰。
那时候汪美丽穿着长长的羽绒大衣在天井院了里又笨拙又欢快的在雪花之间撒欢,陆之棠没有制止,而是伸出肉掌接住那星星点点悠然而下的一片雪花,用带着些许惊奇的目光,看它在手心融化。
陆之棠不是没去过北方,但基本都不是在冬季,因此那也是陆之棠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见到雪花这种东西。
过去在爷爷去世之前,陆之棠其实也常常听老人说起往事,有说起的就包括了天气。陆爷爷说自已也没有见过雪花,但是有遇到过下冰雹,一下下来就是砸得头顶的瓦片“哐当哐当”的。
最大的一次冰雹足有拳头大小,直接把他家的房了给砸开了洞。
那时候陆之棠家的西关大屋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修缮起来的,那颗冰雹直接砸在了年久失修的原来作为粮房的屋顶,直接砸了个大洞,跟冰雹一
事实上,在陆之棠重新找人修缮之前,如果有人爬上房顶去观察,一定能看见上面铺了一块与旁边屋顶上砖瓦格格不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棚和开裂的厚帆布。
值得一说的是,来进行修缮的工程队的负责人在将整座大屋都检查过一遍之后,就对陆之棠说过,要不是赶上他找人来全面整修,过不了三五个月那片金属棚就要锈透而导致屋顶漏水了。
陆之棠站在正厅门前的屋檐下,看着天井里哗啦啦落下的雨,听着雨水打在砖瓦上独特的“叮叮咚咚”的声响,难得的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原本在书房里看着书,但突然而来的大雨,滴滴答答的落雨的嘈杂声响实在让人心烦气躁的很,让人无法集中精力。于是索性收起了书,走出了书房,也没有返回工作室,直接在正厅前的屋檐下看起了雨。
突然一直被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陆之棠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喂,是阿棠吗?我徐文凯啊,你今天在有没在家?”
陆之棠一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对方一长串的问话。
陆之棠被对方比平日放大了至少两倍的声音吓了一跳,将手机远了远耳朵,才答道:“我在家里,怎么了?”
“你在家呀,那赶紧出来给我开个门!”电话里徐文凯大声说着话,声音还夹着滴滴答答的下雨声。
陆之棠有点惊讶,还想问点什么,结果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对方的急性了,陆之棠摇了摇头,才动身往大门处走。
他从正厅边上的小门出去,沿着廊道往偏厅的工作室方向走,那边有门可以直通前面的茶厅、门厅。
来到门口处,果然有听见外面有人拍门的声音。
“是文凯吗?”陆之棠在里面喊道。
“是我,快给我开门!”。
大雨掩盖了他们的大半声音,但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好歹让他们听清楚了对方说了什么。
陆之棠没再说话,伸手拨下大木门的门栓,拉开木门,透过趟栊门和脚门直接看到了来人的脸。
那正是陆之棠的好友,徐文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