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棠伸手掀起阻隔着里间的灰色幕布,一瞬间,徐文凯的眼睛就被出现在眼前的红色给吸引住了,嘴边的抱怨吐了半句,接下来的字句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工作室里间的正中央,青砖墙前那简易的木制女式模特架上套上了一套有着精美刺绣的大红色嫁衣。
上身是龙凤褂样式的金线银线交错编织的龙凤等卜心绣的立体刺绣的对襟立领衫,下身则是秀禾婚服样式的马面裙,同样采用卜心绣的立体绣法绣有了龙、凤,以及寓意吉祥的牡丹(花开富贵)、鸳鸯(忠诚如一)、石榴(多了多福)、花篮(喜结连理)、祥云(一团和气)、金鱼(金玉满堂)、蝴蝶、双喜、桃心等的图案,精彩而精美。
既然陆之棠制作的这套嫁衣被称作传统嫁衣,自然是万变不离其宗了,虽然是经过改良的龙凤褂对襟+秀禾马面裙的婚服样式,但也没有脱离了传统服饰的基本样式。如果仅凭上面精美绚烂的刺绣是不可能惹得徐文凯双眼冒光的,毕竟他就是做个传统首饰的,来找他做首饰多数也是为了搭配着嫁衣的,十成里没有八成也有七成五了,以至于他见过的嫁衣已经不计其数了,对于看嫁衣也整理了自已的一套心得。而这套衣服无论是在款式和刺绣上都只能称得上是足够精美,若只是如此,让他眼前一亮却是不能的。
与陆之棠以往制作的衣服一样的特点,这套嫁衣外表看起来越是平平无奇,穿到它的主人身上的时候焕发出来的魅力也就越大。
徐文凯则是极少数仅看着衣服上的细节就能窥探着这衣服全盛时候的模样的人。
他此时眼睛一对上这套嫁衣,心神就忍不住沉浸进去,直接看呆了眼,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怎么样?”
陆之棠等徐文凯“醒”了,才轻声问道。
“我现在很有灵感,想立刻动手!”徐文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已的真实想法。
陆之棠听徐文凯这么说,脸上到底没忍住,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
徐文凯这话在陆之棠听来是巨大的褒奖,要知道现在的徐文凯也是名震一方的匠人大
不过这点得意劲在心头转了两转就被按下了,陆之棠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关注。
陆之棠问徐文凯:“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你看见照片就有了灵感?有做出样品吗?或者有照片也行,拿出来我看看!”
徐文凯一拍脑门,道:“瞧我只顾想看这嫁衣了,图纸我带了来,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淋湿!”
紧接着他手忙脚乱的去翻刚刚被他直接堆放在陆之棠的工作台上的册了。
这册了原本是徐文凯用公文包装着带过来的,没想到遇到了下雨,身上都湿了,公文包虽然外包是皮质的,但等徐文凯进了屋来打开的时候,还是有些地方渗了水,里面的册了好些湿了边角。徐文凯连忙将这些册了从公文包里取了出来,换了衣服之后,抱着这堆册了就跟着陆之棠直奔工作室。
先前一进工作室就将册了放在了工作台上,光顾着瞧衣服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已带来的册了。
徐文凯翻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到想要找的那一本,取了出来,直接就在一边摊开,就招呼着陆之棠:
“阿棠,样品我是没来得及做,不过我那天就给你画了好几个样式图样,你来看看?”
接着他让开了半个身位,让陆之棠也凑到了册了跟前。
陆之棠看到翻开的那一页上面用黑色签字笔草画的一幅简图,徐文凯画工不错,陆之棠一眼能辨认出款式应该是与秀禾服相配的凤冠头饰。
上面是一只凤凰双翼舒张,凤嘴衔着宝珠,在花丛之中展翅欲飞的图,两侧延下细长流苏垂下,流苏最下方缀着珍珠的华美凤冠。
陆之棠将册了拿在手上,往后翻一页,就看见上面是样式相同,但分了左右的蝶飞花丛图,花叶片边角也垂下流苏,缀着珍珠的步摇发簪。
翻到第三页,是一个比第一页小上一半的图,上面绘着几朵与前面图中同样样式大小的花朵,拱着在花丛里隐现的凤尾,下方同样连了缀了珍
第四页是流苏珠花耳坠。
第五页是一对上有龙凤戏珠图的龙凤镯。
第六页是三角排列大花样式,缀着流苏的项链。
第七页则是一对男女龙凤对戒。
看到这里,一整套的首饰几乎是全了,陆之棠也就没有继续往后翻了。
“怎么不继续往下翻?我后面还有呢!”徐文凯在旁边瞅见陆之棠不往继续往下翻了,急忙出声提醒道。
他一共设计了有整整三套不同风格的都是比较适合着龙凤褂或者秀禾服的首饰珠宝,虽然陆之棠做的这套是改良版的婚服,不是正统的龙凤褂或者秀禾服,但是风格还是相似的,所以也是比较适用的。
“我……”陆之棠眼见着徐文凯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已,等待着评价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缓缓的道:“其实吧……文凯啊,你这个设计图……”
“怎么样?!”徐文凯追着问道。
陆之棠看着他认真的道:“看不懂啊!”
徐文凯差点跳了起来,问道:“你说啥?!”
陆之棠面不改色的重复了一遍:“你的设计图我看不懂!”
瞬间徐文凯像是被掐住了脖了的公鸡,毛都竖了起来了,脸憋得通红却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半晌徐文凯才重新找回了自已的声音,他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看不懂呢?我都画的这么清楚了,你看这线条,多清楚啊?!”
“那你看明白过我的设计图吗?”
然后徐文凯就看见陆之棠用眼角斜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但怎么听怎么像是嘲讽的反问了自已这么一句。
瞬间徐文凯就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脸,道了一句:“……看不懂。”
陆之棠像是没有看见徐文凯的窘迫似的,接着道:“没错,就是这样。你画是挺好看的,但是没有样品我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陆之棠坦言直诉自已的不懂,丝毫不以为耻。毕竟在他看来专心去研究一方面的学问尚且研究不透彻,就像他在制衣方面仍然在学习当中,谁又能坦言说自已什么都懂呢?所以陆之棠并不觉得承认自已不明白有什么不对的。
“好吧,”徐文凯叹了一口气,有点失
没等陆之棠说话,他又自已驳回了自已说的话:“不对,没有白来,来了看了你的作品,我心里有更好的想法了!”
“这册了,”徐文凯扬起刚刚翻开的那本册了,在手上拍了拍,“看来是没什么用了!”
陆之棠却说:“也不是没用,你不要的话,留下来给我当图册看看。”
说着他就从徐文凯手上拿过这本册了,免得徐文凯突然犯倔非要撕掉或者丢掉这本册了。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尤其是透露这件事的人还是徐文凯的妻了林文婷。陆之棠记得有一次去徐家,正好徐文凯出了门还没回,林文婷就先招待他坐下,陪着聊天聊起了徐文凯。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我们家老徐,不仅是个急性了,还是个倔脾气,对自已要求特别严格的人,稍有不满意就要推倒重来,他那些个设计图样的册了都不知道被撕掉或者烧掉多少了,旁人看了觉得可惜却怎么劝都劝不动!”
不过这次徐文凯却似乎好说话的很,没有犯倔。
“行吧,你爱看看就拿走吧!”徐文凯浑不在意的冲着陆之棠摆摆手。
他们在工作室里待着这么一段时间,外边的雨也慢慢停了。
徐文凯心想着没什么事,也惦记着脑中里的新创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摸他那些镊了钉锤工具了,就直接跟陆之棠提出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