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质与陆鸾在友人家用完午饭回家,坐马车巷口被拦下,撩起帘子便看到堆成小山的尸体,问士兵“这是怎么了?”
士兵回“沈家佃户不满,闹了这一场,敢问是哪家大人?”
“陆怀质。”
士兵听是长史便放了行“陆少爷在秦先生家。”
车夫催马到秦府门前,陆怀质未让陆鸾见到半点血腥。
陆璋、秦睦方才将沈家遗孤安顿在客房,让会心陪着二人。
“沈家就剩下他们两个不满五岁的娃娃了。”陆璋不禁叹怜。
秦睦面色比遇见贼人是还要苍白“如今沈家上下能做主的唯有一个老管家,也不知可有旁支能够收养他二人。”
陆璋皱眉“只怕不好。他们二人年纪小,带着偌大的家产,但凡旁支心思不纯,他们二人日子要更艰难。”
陆怀质远远见着儿子健全地同秦睦靠在一处说话也就放心了,陆鸾提着裙子奔向二人“哥哥!”
秦睦、陆璋二人皆是笑着回头“鸾儿。”
陆鸾扑进陆璋怀里,陆怀质走进“都没事吧?里头两个孩子不是沈家的吗?”顺着二人的眼神看向屋里。
陆璋将陆鸾放下“鸾儿去找会心姐姐。”他要问问父亲如何才能稳妥安置沈氏遗孤,亦可让他们舒适安度余生。
三人到了前厅,秦映桐早就在此等候了,见了陆怀质起身“陆长史。”
陆怀质作揖“三公子。”
秦映桐扶起陆怀质“我瞧着沈氏遗孤很是可怜,便想听听众位打算如何安排沈家两个孩子。”
秦睦请众位坐下。
“这事实则轮不到我们做主,沈家老管家还在,此事还是要与他商议商议的。”陆怀质当即猜到秦映桐打了沈氏家产的主义。
陆璋刚得罪了秦映桐,现又有自己父亲在,他便不再出声。秦睦遂将老管家请到堂前问了沈氏可有什么亲戚能托付两个孩子。
可惜沈家早就脱了原籍且血脉单薄,两个孩子倒是有一个亲舅舅,不过是赌鬼,托付了怕是耽误两个孩子。
“那沈家公子可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可以善待两个孩子。”秦映桐状似担心两个孩子未来生活。
老管家只是摇头。
秦睦沉默良久“既然如此,沈家两个孩子算是无依无靠了。今日乃是三公子救沈家于水火,两个孩子亦是因三公子才能平安。不如这样,两个孩子寄养在三公子名下。”
陆璋是头一个不同意的,可秦睦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他只等着秦睦如何解释。
“沈家大人无一幸存,他们兄妹俩必然遭人欺负,有三公子在,量他们亦不敢作恶。”秦睦问老管家能否。
老管家咋舌,他是个没主意的。
“我只是出个主意。众位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过得安稳些,大可说出来。”秦睦只是笑笑。
陆怀质不知作何心思,起身告别“我家院子里必然也是杂乱,我先回去收拾收拾。陆璋陪着三公子说说话吧。”
众人起身送陆怀质离开,管家浑身脏污,秦睦亦请他下去盥洗一番。
待二人走远之后,秦映桐问“秦先生可是当真要让我收养下那两个小孩儿?”
“沈家家产可观,每年田庄、布庄等收益定然不少,沈家两个不满五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主?若是您收养了他们,您可派可靠之人打理沈家家业,再说收养了他们也是成全您一番美名。”秦睦算盘拨得快,神情都未曾变上一变。
秦映桐自然是对沈家家业虎视眈眈,世子以往有刘家资助方才养得底下若多策士,若是他亦有一番资助便能在军中多有方便。
“三公子面上、背里都在做足了戏,若是苛待沈家兄妹一分,世子、二公子处定然是要给您下绊子的。再说,有您明面上护着,沈家生意好,于您也更有裨益。”秦睦淡然地饮着才奉上的热茶暖暖身子。
秦睦所言句句在理,秦映桐心中有了计较,又问“那是否要将他们接到我府中?”
“那倒是不必了,毕竟是外姓的孩子。”
陆璋愈听愈是明白秦睦心思了,也不多言。
秦映桐让沈家两个孩子先住在秦宅,待沈家修葺好搬回去就好,至于收养的事情等到年后便可。
秦睦应下送走秦映桐,陆璋道“为两个孩子求安稳生活也不至于将大把银子塞到他手里。”
因刘双一事,秦睦已经和世子往来渐少,借沈家之事此时“投诚”,一可扫除两个孩子后顾之忧、二可明耿耿“忠心”、三也让世子忌惮几分。
沈家两个孩子只要上些心思,总能平安长大,秦映桐能活到那时必然要交出沈家产业。
“如今,世子因刘双之故被侯爷猜忌,重用二公子、三公子,一个天性潇洒、一个处处要强,你说世子那般小性会对付谁呢?”秦睦明知故问。
陆璋调笑着推了一把秦睦“你可真是坏透了!”
秦府也就坏了个门,很快修好了,当夜便有人带着礼物上门致谢,秦睦一应不收,只是让众人安心。
众人望向周茅、钱明二人时皆十分害怕,问起才知,二人是拿着刀逼着各家护卫拿起武器的,还威胁若是不作为立即便一刀宰了落得干净。
秦睦倒是觉得二人做的利落,赞赏了几句。
当夜,沈家小小姐沈憩因奶妈不在身边哭闹着睡不着觉,哥哥沈迭如何哄也无用。
丫头们束手无策,秦睦房间就在隔壁,自然是睡不着的,起身让丫头热些羊奶,自己与会心去哄孩子了。
沈憩喝了羊奶后窝在会心怀里,非要秦睦从一数到二百,秦睦无奈只好忍着困意数数,沈迭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秦睦还没到一百,沈憩就被会心哄睡着了。沈迭也闭上了眼睛,会心慢慢将沈憩放在床上,盖上了杯子。
秦睦方要下床,沈迭又爬起来“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告诉你,你能做什么?”秦睦反问。
沈迭不大的笑脸从秦睦见到他时就未笑过,明明很是害怕却倔强着不让外人看出半分“那你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秦睦看了眼床上梦境安然的沈憩“等你妹妹自己懂了就不骗她了。”果然还是没心没肺的孩子可爱些。
“你,要把我们送给谁?”沈迭生生憋着眼泪问道,他什么都明白,沈家只剩自己和妹妹了。
秦睦蹲在他面前,摸摸他的脑袋“沈迭,等你们的家收拾好了,你们就回去住。我不是你们的谁,所以也不能把你送给谁。不过,沈家变动会很大,你照顾好妹妹,实在不行到陆长史家找陆璋哥哥。”明知道孩子会很快忘掉,她还是认真嘱咐着。
“我们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吗?”沈迭抱着秦睦的手问。
秦睦摇头“沈迭,你们只能住到沈家修好了。”
陆家只是被拿了些字画,房屋倒还完整,陆璋自然是回家睡了。
陆怀质待陆鸾睡下之后来寻陆璋“还没睡?”
“嗯,睡不着。今天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陆璋脑中满是周茅迅速击杀那些人的场景,就连秦睦也是面无惧色。
陆怀质问“沈家两个孩子是不是说定了养在三公子名下。”
“是。”陆璋也没什么好瞒父亲的。
陆怀质那时便看出秦睦心思复杂,便早早脱身出来,叮嘱儿子“你可知秦睦到底属意哪位公子。”
秦睦替世子秦映冉处理刘双一案,世子被凛阳侯猜疑;与二公子秦映煊彻夜长谈;如今又为三公子秦映桐取得沈家产业;与四公子秦映冉虽交往不多但又不是完全干干净净。
陆璋不敢同自己父亲说,只是打着马虎眼“秦睦其人高深莫测,我也不晓得。”
“你不晓得?那还和他走那么近,侯爷心思不明确,你可别跟着一块给人陪葬。”陆怀质恨不得上手教训两下自家看着坦荡如砥、心思曲折回旋的儿子。
陆璋怕夜深了,陆父明日起不来便催促他早些睡下了“再有两日就过年了,您可别说这些丧气话,赶紧回去睡下,明日还要收拾这些东西呢。”
陆父不能干预陆璋所想所为也就不再多言回去睡下了。
除夕,秦府人比往年更多,热闹是更为热闹,家中三个孩子除夕宴上都穿着新衣裳,文晗一身大红的袄子看着喜庆又可爱,沈迭、沈憩穿得略素些倒也俏丽。
按照习俗,众人要守夜到子时方可睡下,文晗、沈憩可熬不住,丫头将二人安排睡下了。
沈迭坐在秦睦身旁,安静地陪她看院子里的人和和气气地团在一处放烟花,天上花炮一次比一次绚丽。
“好看吗?”秦睦突然问。
就沈迭一人还坐着,这话自然是问沈迭的,他小小的脑袋随着烟花左右晃动,却看不出半点高兴“好看。”
秦睦看着钱明将点着的花炮扔给周茅、周茅直接踢回他怀里这般既危险又欢快的场景,笑意多了几分“若是节日觉得清冷了,你也可以带着沈憩过来。”
沈迭点头“好。”
钱明连忙将怀里的烟花放好,蹦出老远,顿时花炮在天上炸开几朵极尽绚丽的花朵。
钱明骂骂咧咧地说要抽刀和周茅打一架,会心数落钱明先作的怪。扶枳难得陪着众人笑笑闹闹。
子时一过,秦府众人皆回去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给秦睦拜完年,秦睦为众人发了赏银。
沈家兄妹穿了秦睦让人裁的新衣,看着依旧精致。沈憩跟着哥哥学了两句吉祥话说与秦睦听,秦睦很是受用“哥哥谢谢你了。”给了二人两个红封子。
文晗乖乖站在爷爷身边,秦睦自然也准备了一个。沈憩连忙拆了,将银票拿出来“一百两!哥哥!”
纵使是在家,沈憩、沈迭也从未拿到过这么多银钱。文晗、沈迭亦打开了自己的,皆是与沈憩相同的数目,文大夫怪秦睦太过破费却还忍不住将孙子的红包塞自己荷包里。
陆璋与陆鸾吃了早饭来拜年,陆鸾说了句“秦晏哥哥新年更康泰”,秦睦将早准备好的压祟钱给了陆鸾。
陆璋也掏出个红纸封给秦睦“我爹说,你也算自家孩子,也为你准备了一个。”
秦睦接下道了谢,沈憩跑到陆鸾面前“姐姐,你看看你的是不是一百两。”
“一百两?”陆璋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从红封里拿出张一百两的银票,追着秦睦,“我喊你哥哥,你给我一百两。秦晏哥哥!哥哥你看看我呀!秦晏哥哥!”
秦睦唯恐被他抓住,满院子乱跑。上早膳的丫头们险些撒了粥、翻了饼,还是会心让二人安稳些,二人方才不闹了。
除夕夜子时,秦睦同沈迭说,她想日日开心,虽知不能常如意,却也心有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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