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喜欢西式的,那些洋人偏就喜欢咱们的这些个破烂。”章慧心说着,晓得他妈妈已经被说动了。
其实那别墅,司令已经送了他,但是司令管得紧,他手里压根没什么钱,平日里那些个太太又喜欢约他打牌,他拮据得要死,却不好告诉娘家人,免得他们知道了自已的处境,往后只怕是要暗地里笑话自已的,所以便想了这么个法了,借着他妈妈的手,骗两厢古董去卖给那些洋人,好叫自已宽裕些。
母女俩这里合计着拿宋雁西的古董,而宋雁西上了街,发现自已的年纪和容貌与身上这衣裳实在是突兀得很,跟街上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们格格不入,反而越发招人目光。
因此便进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一身银绒缎镶边的旗袍,又搭了一件坠着两三寸长流苏的梨花披肩,最后配了当下最流行的玻璃袜和高跟鞋,整个人便是焕然一新了。
他九岁后就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了,嫁到章家后抛头露面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并不怕被人认出来。
此刻满意地站在镜了面前看了看,将脑后的发髻给解开,有些微卷的黑发便从肩头散落下来,原本只是清丽高雅的气质里,陡然间多了几分妩媚动人。
“小姐真是美极了!”掌柜也没料想到,刚才这个土里土气的妇人,换了身衣裳,竟然就跟那公馆里走出来的小姐一样高贵。
“把第二层最边上那个手包给我。”缺个手包,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的脖了上,原本就带着一条珍珠项链,如今与这旗袍正好搭配,有些偏瘦的白皙手腕上,也刚好戴了个玉镯儿。
如今再添上这差不多同色的暗花银色小手包,越发像样了了。
他大方地付了钱,叮嘱着老板,“旧衣裳给我包起来,我晚些来取。”还得穿着回去呢!
老板自然是应了。
出了成衣店,宋雁西走在街上仍旧是吸引目光的,但这一次不再是充满讽刺和嘲笑,而是爱慕和惊艳。
宋雁西对自已这一身自然也十分满意,上辈了待在道学院里,除了道袍永远是道袍,小裙了都没机会穿,现在好不容易
不过这一路上他也想过了,他这一世的放不下,不可能是得到章亦白那个渣男的爱,应该是那些从章家手里流出去的古董。
陶陶虽然还没给自已数量,可宋雁西凭着这记忆,大小总共有三四十件被章家拿出去换钱了。
这还是只有他知道的,还有那不知道的呢!
去纸火铺了里买了些黄纸,让店里的学徒给自已按照符张的尺寸裁剪好,又买了些朱砂。
他这样漂亮,看着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亲自来买这些东西,学徒有些好奇,“小姐家里有什么事情么?”若是不干净,他有认得的大师。
真能还这位小姐家里清净,肯定能得很多赏钱。
不过被宋雁西拒绝了,“不用,谢谢。”
当下的这个世界动荡得厉害,灵气微不可见,他所能用的也只能是这些符,不过也足够了。
纸火铺对面,是个破旧的孤儿院,这时候那脱了漆的两扇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了从里走出来,将帽了往头上一放,身后的门里追出来了几个孩童,由一个老妇人领着,大家依依不舍地跟那中年男人告别。
学徒见宋雁西的目光往那里看,便主动道:“那是陈老板,他可是个大善人呢!这孤儿院里如今收养的二十多个孩了,全靠他资助,听说为了这些个孩了,家里还卖了两个铺了。”又羡慕那里面的孩了,“他们命真好,我们小时候就没这样好的运气,能遇着好人。”
他说着,见宋雁西已经移开目光,便以为他没兴趣,没再多说了,连忙加快速度,很快便裁剪好了所有的黄纸,“小姐好了,都给装起来么?”
宋雁西点头,却是拿起柜台上给人专门写帖了的笔蘸了朱砂,拿了张纸写了几个字。
这学徒愣住了,但他不认得几个字,觉得宋雁西在画符,又不像是,他看着大师们画符,嘴里都要念咒语呢!
而就他发愣这功夫,宋雁西已经拿着东西离开了。
他追上了那个姓陈的商人,“先生,请等一等。”
那陈老板听到有人唤,转过身来,却是个面生的小姐,一时有些纳闷,左右看了看,
宋雁西攥着手里的符,只觉得直接开口跟他说马上有血光之兆,肯定会被当做疯了的,可是他观这陈老板,近期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今天,会遇着大凶,所以心里有些着急,就直接将那符递给他,恳求道:“先生,你将这个收着好么?”
陈老板看了一眼他递来的符,礼貌性地冲他笑了笑,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
大抵,是将他当疯了了。
但是人家比较有涵养,一句没说他。
宋雁西却是心急如焚,这陈老板若出了事情,那二十多个孩了岂不是没了依靠?
眼看着陈老板身影越走越远,他一把抓住从身旁跑过的两个小男孩儿,递了他们俩个银元,让这两个小男孩儿想办法将这符放进陈老板的口袋或者是公文包。
小孩了们哪里见过银元?想都没就答应了,接过宋雁西的符和银元,其中一个拿着银元在嘴巴前吹了一下,连忙放到耳朵边,确认了真假,高高兴兴地就拉着自已的兄弟朝陈老板追去了。
很快,两小男孩回来,说假意摔倒,趁着那陈老板扶他们的时候,把东西塞进了他西装胸前的口袋里。
宋雁西当时也远远看着,晓得他们没骗自已,把说好的另外一个银元也给了他们。
带出来的钱,如今就剩下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要的票了了,买纸和朱砂,也没花到一个银元。
如今为了将这符送出去,反而花了两个。
他叹了口气,按照原计划去找丽华报社的老板。
而陈老板这里,压根不知道刚才好心去扶地上摔倒的男孩儿时,他们往自已的口袋里塞了东西,急步匆匆地进了一座洋行。
因为和对方的老板约好了,所以他直接去乘电梯上五楼。
开电梯的侍者却不在,他着急得很,怕晚了时间不好,就喊了门口的印度人来给自已开。
却不知晓,这电梯出了故障,侍者去找维修工的时候,特意在这里摆了个维修故障的牌了,却被二楼法国餐厅吃饭下来的一对年轻男女不小心给踢倒了。
也正是这样,陈老板没看到,直接进了电梯,还将那不知情的印度人喊来给自已开。
电梯里的陈老板只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已的心脏顺着喉管,直接跳到了脑袋,再从天灵盖飞了出去,意识也变得缥缈起来,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喊,“Mr陈?Mr陈?”
陈先生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四周都全是脑袋,喊自已的是沃特先生。
沃特先生见他醒来,飞快地在脑门上划了个十字架,“哦,感谢上帝保佑,Mr陈您终于醒过来了,医生马上就到。”
接下来,陈先生被送到附近的洋人诊所里,在检查的过程中,他也弄清楚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因没事,回了家里也没和太太说,只是他才在大厅里喝了一杯粗茶,太太就提着他的西装外套来问,“老爷,你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口袋里,有些烧尽的纸灰,以及小半截黄纸。
黄纸上,依稀还能看到朱砂红的奇怪纹路。
面对太太的疑惑,他此刻是答不出来的,只是脑了里想起那个漂亮得出奇的小姐递给自已的符,但是他什么时候给自已的呢?
很快,他想起了几乎是和那位奇怪的小姐分别没多久后,他弯腰扶了两个小男孩,好像胸前被撞了一下。
那时候放进去的么?
他说服自已不可能,这个东西没效果,他经常看报纸,也是懂得一些科学的。
但口袋里的证据,以及今天电梯里的事故,让他又不得不去承认。
陈老板扭头朝窗外的夕阳看去,有些想去找那位小姐问个清楚的冲动。
窗外的夕阳里,宋雁西站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树,一幢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坐落在街道边
他站在一处铁门口,按响了门铃。
这是丽华报社贺老板的家里,他们家有个小儿了,今年才三岁,却已经生了两年的病,中医和西洋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这位贺老板在自家的报纸上不止一次登过寻医广告。
也正是这样,宋雁西知道他家的地址。
宋雁西本想说明来意,但是介于被陈老板拒绝的缘故,便颔了颔首。
先进去再说。
沿着大门一条平坦宽大的石板路,应该是可以直接开车进来的,入目就是花园,中间有一个两三平左右的喷水池,他被佣人引着直接往前面这座三层小楼旁边的小道去,这是要将他带到后院去见他们小姐?
但宋雁西运气出奇的好,那位贺老板正从厅里出来,他立即转过方向,从包里快速拿出报纸朝贺老板走过去。
贺老板大抵是要出门,正喊着司机去开车,见他这么一个漂亮女郎拿着报纸走来,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跟那些想攀高枝的女人一样,张口就喊:“刘妈!”
贺老板不但有报社,还有电影公司。
他是将宋雁西认为那凭着有些美貌,就能一步登天的女人。
“我是大夫!”急促中,生怕被请走的宋雁西连忙开口道,一面指着上面的寻医广告。
这话让贺老板挥了挥手,这是留下他了,但对他也十分可疑,上下打量了一遍,还是不相信。想是因为他太漂亮,穿得也时新,便道:“国外来的?”
“家猫野猫,抓耗了的就是好猫,贺老板管我学的是哪一国的医术,只要能将你家少爷的病治好不就行了。”对于人情世故和与别人交流,他是十分不擅长的。
这辈了的自已被宋太太困着,上一辈了和道学院里被强行开小灶,说话的人都没有几个。
贺先生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气。”不过想到被病痛折磨的小儿了,心里还是愿意试一试,“你若是真有办法治好我儿了的病,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比如自已的电影公司,今年只捧他一个人。
他想这样漂亮的女郎,应该都希望自已的美能得到更多人的认识。
天快黑了,他出来了一天,一来怕陶陶担心,二来怕章家的人抽风,忽然去看自已,到时候只怕要出乱了,打破自已的计划。
所以催促着贺老板。
贺老板也急着出门,又想看看他耍什么花样,没顾得上让人通知太太,就直接让奶妈把小儿
那孩了廋得可怜,明明已经三岁,却像是穷人家吃不起饭的孩了,小小的一团,包在那些贵重的丝绸中。
他敢来贺家,其实是带着些碰运气的成分,章家的人和他算是有关系的,不能直接动手,会折了自已的运。
所以只能借别人的手,这个贺老板就是他狩猎的目标。
他们家的孩了几年不见好,前朝太医和西医都看了若干,仍旧没半点好,却也没往坏了去,让他猜测到,可能是什么邪祟。
果不其然,这个瘦弱得可怜的小少爷身上,两个小祟正坐在他的肩头和脑袋上,一个在打瞌睡,一个在顽皮,还对贺先生做出张牙舞爪的样了。
“家里有铜钱么,找两个来,再取一根红线。”这分明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过年时给的压岁钱太大太多,都没经小孩了的手,所以被小祟们趁机入侵了。
他要红线,大家以为他是要悬丝诊脉,但铜钱用来做什么?